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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闪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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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一楼
大厅。
几人正在聊天——
“你们看过《无人生还》吗?”
在场几人,因为害怕黑雨,此刻都围坐在大厅的正中央,根本不敢靠近大门。
外面的黑雨,等于把他们困在了旅馆。林佳想起有类似情节的电影:“一群人受邀来到孤岛,也是被困在这样一座房子里。受邀的人们身份各有不同,但都直接或间接害死了房子的主人。”
“后来……他们全都死了,结局无人生还。”
贾银:“所以是房子的主人变成鬼回来复仇?厉鬼索命?这是个恐怖片?”
林佳刚想回答,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尽管敲门的人很有礼貌,可能是怕吓着他们而显得不急不缓,林佳还是瞬间脸色雪白。
“什、什么声音?”林佳颤声,“你们、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贾银被吓得不轻,“难道是……鬼?我靠!真的有鬼!!”
郑强汉:“闭上你的乌鸦嘴!”
“是谁在外面敲门?!”林柔搂住林佳,姐妹俩抱在一起,紧张地望向门口。
黑雨的威力,她们已经领教过了。雨声不绝于耳,暴雨倾盆——是谁能够顶住黑雨的腐蚀,站在外面礼貌敲门???
“谁都不准去开门!”郑强汉发号施令,“谁去开门,我宰了谁!”
不用他说,也没人敢去。
苏鹊站在楼梯上,望向大门:结实的棕色木门和两边的白墙,把来者挡得严严实实。
想起消失的“尸体”,苏鹊也没去开门。
“咚、咚、咚。”
“咚咚咚。”
过了一会儿,似乎意识到里面的人不欢迎,来者也就不敲了。
彻底平息下来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大家叽叽喳喳讨论了一阵,也没讨论出个结果。
苏鹊走下楼梯,没瞧见陈老太太,人不在大厅。
他转身欲上楼,郑强汉瞧见了他:“娘……苏鹊,你等一下!”
苏鹊头也不回:“干什么?”
郑强汉倒也不恼,笑呵呵地问:“旅馆守则你看了吧?”
“那又怎样?”
“这旅馆可不是白住的,每天都要交费——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决定由你来交今天的费用。”
记忆旅馆的守则规定:【每天都要收取一个记忆作为房费。】
苏鹊腾地转身,瞪着郑强汉:“你什么意思?”
对上他的眼睛,郑强汉“啧”了一声:“别这么看老子,老子对男人没兴趣。”
“……?”苏鹊眼中升起疑惑。
“小哥哥,你先别生气。”林柔轻轻柔柔地说,“每个人都要付房费的,今天只是先轮到你而已,后面就该轮到我们了,这很公平,不是么?”
见苏鹊没答应,林柔继续哀求,依旧是用那种柔柔弱弱的语气:“求你了,小哥哥,我和小佳、我们不想被扔出去。”
这倒是提醒苏鹊了。
没人想被喂给黑雨——苏鹊咬牙,一时间也没觉得林柔说得哪里不对,极不情愿地点点头:“……好。”
旁边的林佳张了张嘴,在林柔的眼刀下,到底没说什么。
“这就对了!大家只有团结一心,才能活下去。”郑强汉朝前台的方向挥手,“这边请吧?苏少爷?”
阴阳怪气的,苏鹊又瞪了他一眼。
郑强汉又露出那种怪异的眼神,后面的贾银更是目光炙热。
苏鹊来到前台,那张登记表格已经不知道被谁收了起来。
前台空无一人。苏鹊试探地问:“有人吗?”
无人应他。
“付房费。”
这话一出,苏鹊明显感受到空气热络许多——前台的电话,骤然响了。
他吓了一跳,肩膀像受惊的幼猫一样缩了缩。
电话响个不停,明显是冲自己刚才那句话来的——
苏鹊硬着头皮,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非常安静,只偶尔有一丝电流的声音划过。
“是你要付房费?”忽地,一个女声响起。
“是……”
“行了,你的记忆我收走了。”电话那头传来“哗啦啦”的声音,像是在翻账本:“你们可以住到明天这个时候。”
“嘟——”
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墙上挂着的电视屏幕,蓦地亮起一句话:【今日房费已结清】。
苏鹊举着电话,神色古怪。
他就这样被收走了一个记忆?话说记忆真的可以被收走吗……
“苏、苏鹊。是谁打的电话呀?”林佳鼓起勇气问,“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苏鹊如实回答,众人一头雾水。
“管、管他的呢!只要结清了就好,我先回房间了。”贾银瞥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就要上楼。
郑强汉拦在楼梯口。
“……哥?”
“以后每次活动时间,大家都要下来,没意见吧?”郑强汉强硬道。
时间紧迫,没人愿意跟他掰扯,纷纷点头同意。
贾银低着头,匆匆上了楼。
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是:【8:56:45】——距离『活动时间』结束,只剩不到五分钟。
“哎呀,快来不及了!”林柔拉过林佳的手,也不顾穿了高跟鞋,蹬蹬蹬上了楼。
郑强汉也在意味深长地瞥了苏鹊一眼后离开。
苏鹊捂着自己的额头,努力回想记忆旅馆究竟收走了什么?
他一边上楼,一边回忆:从小到大、从幼儿园到大学、再到毕业后……
他的房间在二楼,苏鹊一会儿就到了门口。
等他站在门口的地毯上时,也还是想不起来,自己的记忆究竟缺失了哪一环。
也是,能想起来,就不叫失忆了……
掌心用力按下,【209】的房门被拉开,房间维持着一个小时前的模样:一片狼藉。
被子和枕头都扔在地上,并且变成了黑色。苏鹊不太想住这样的房间,他按下旁边【210】的门把手。
“吱呀——”
门被轻易推开。
看来没人住的屋子也没人上锁,能轻易打开。
苏鹊拉开柜子、抽屉的门查看了一番,最后再望一眼床下,没有发现异常。
返身回到【209】,苏鹊捡起那张黑色卡片——尽管他不知道这张卡片上写的是什么,但万一是离开这里的重要线索呢。
锁好【210】的门,有了早上的教训,苏鹊用纸巾把窗户缝严严实实堵了一遍,确保黑雨不会再从缝隙中钻进来。
在他做这些事时,黑雨蔓延在窗户上的水纹,缓缓延伸,对他扯出一个扭曲的笑脸。
“唰——”
苏鹊拉上了窗帘。
抱着枕头缩在床上,苏鹊再次试图召唤系统。
系统就跟死了一样。
渐渐的,苏鹊泛起困意。
在梦中,他仍然在试着回想可能失去的记忆:小学、初中、高中……
记忆停留在高二开学那天。
刚开学,一个暑假不见面的同学都很兴奋,在交完作业后,互相商量着中午去哪儿吃饭。
午休时间很短,大家一般选择在学校附近解决。
“苏鹊,中午一起吃饭吧?”一个很瘦的男生巴巴地凑了上来。
男生外号“瘦猴”,别看人瘦,力气非常大,而且很会打架,连高三的学长都不是他的对手。
在赢了几场架后,瘦猴俨然成为整个高中最不好惹的人。此时此刻,瘦猴蹲在苏鹊的桌边,脸上挂着近乎讨好的笑:“我请你……”
“啪!”一本印着《高中语文必修(人教版)》的书砸到瘦猴脸上。
“吵死了。”苏鹊不耐烦地从臂弯间抬头,怒视着桌前的男生。
补作业的学生间,常常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一包作业,一个晚上,一个奇迹。
由于昨晚创造了奇迹,苏鹊现在很困。
“对不起。”被语文课本砸脸的瘦猴,非但不生气,反口就是一句道歉,声音有点委屈:“我都两个月没见到你了,你就一点也不想我吗?”
苏鹊直接冷笑一声,把他打发走,埋头继续补眠。
上午最后一堂课,苏鹊以请假上厕所为由,提前溜出了教室。
瘦猴和他不在一个班,一下课就和跟屁虫一样粘上来,苏鹊烦得要死。
他有病才会想他。
时间也到了饭点,苏鹊打算一个人去吃饭。要出校门,必须穿过一个篮球场,此时上体育课的班级,正在篮球场上练着篮球。
苏鹊面不改色地路过,心里却隐隐浮现恐惧——
可能任何人都会有,也可能只是他自己有的恐惧:在路过篮球场时,他总害怕被篮球砸到。
墨菲定律:人在害怕什么事情时,那么这件坏事往往就会发生。
当那颗篮球飞过来时,苏鹊想到了墨菲定律。
好死不死——那颗篮球,竟然是朝他的脸飞过来的!苏鹊只来得及一偏头,紧紧闭上了眼睛。
头顶一阵呼啸的风声,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
“你没事吧?”
有人接住了那颗篮球,问。
苏鹊睁开眼,正午的太阳悬挂在那人的头顶,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苏鹊想要看清楚他的脸,却不知是因为光线还是其他原因,呈现在他眼中的,只是朦朦胧胧的一团光影。
“以后小心些。”光影叮嘱了一句,抱着篮球转过身。
……不要走!让我看看你的脸!
苏鹊朝他的背影伸出手。
忽然,一阵风吹来,拍打在苏鹊的身上,他一下子就醒了。
苏鹊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吊灯。
旅馆……这里是旅馆。
苏鹊收回抬起的手,掐了自己一把,面对现实地坐起身。
又一阵风吹打在他身上。苏鹊猛地抬头——
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
苏鹊下意识看向窗户,窗户关得好好的。那么风传来的方向是……
“饿……”
怪物一样的婴儿,从门口爬了进来。
门……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婴儿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但他似乎能闻见苏鹊的味道,兴奋地朝他爬来。
“饿!”
为什么?它为什么能进来?!跑!!!
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过几个念头,苏鹊发出一道惊恐的叫声,几乎是摔下了床。
房间里还有一个阳台。苏鹊跑到阳台上,顾不得飘进来的丝丝黑雨,颤抖地伸手去关门。
关……关不上!
阳台的门没办法从外面关上。婴儿手脚并用,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接触到黑雨,婴儿瑟缩了一下,动作有瞬间的停滞,苏鹊趁机又挤回房间,重重把阳台的门关上。
浑身僵白的婴儿,被锁在了阳台上。
“砰!”
婴儿开始拿头撞门。
门是玻璃的,婴儿的头却不知是拿什么做的,坚硬得仿若石头——在它一下又一下的猛烈撞击下,玻璃门渐渐浮现出裂痕。
苏鹊扑到门边,刚想拉开大门逃出去,走廊上却又传来了一声熟悉的:“饿……”
房间外面还有一只!
进退两难,苏鹊只能锁死大门,缩在距离两边不远不近的床边,抱紧膝盖,听着从阳台传来的撞击。
苏鹊自欺欺人地捂住耳朵,眼睛却不敢闭上:他眼睁睁看着裂缝如同蜘蛛网扩散,玻璃门就快被撞碎了!
“咚!”偏偏门外那只,也开始撞门。
苏鹊陷入绝望。
都说人在绝望之际,容易产生幻觉——要不然,他怎么会看见:外面的阳台上,突然多出了一只手呢?
苏鹊瞪圆了眼睛……
在淋漓泼洒的黑雨间,一只手,静静搭在阳台边缘。
那只手的指节瘦削,仿佛由冰雕塑而成,与黑夜形成鲜明对比。
这样一只苍白的手,却扣紧了阳台,显得十分苍劲有力。只过了一秒不到,一个人影从下面冒了上来。
“咔嚓!”
与此同时,阳台的玻璃门终于被彻底撞碎。
横飞的碎片间,苏鹊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安静。
玻璃碎片尽数落下后,耳边是极致的安静。
“……呜,呜呜。”
带着求饶意味的呜咽,压抑着低低响起。
睫毛轻颤,苏鹊睁开眼睛,看向声音来源——
婴儿悬在半空,看得出来:它是在朝苏鹊扑来的过程中,被从空中抓住的。
婴儿脚不着地,除了硕大的脑袋偶尔发出几道小猫似的叫声,身体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那只刚才还伏在雨幕中的手,此刻正放在婴儿的后颈皮上,抓牢了它。
明明现在没有阳光、也不是正午,苏鹊却莫名想起了那个梦。
他仰起头,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