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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断旧 ...

  •   散朝之后文武们便是一阵恭喜之声,柳笙经过他面前的时候特意停了下,道了声:“澄之过会儿来一趟政事堂。”他忙躬身答应。
      苏澈待柳笙走得远了点,方道:“澄之终于升职了,今日要不要去庆祝一下。”
      他也难掩喜悦:“还去上次那家?”苏澈点头:“就去那家。”
      他想了想,今日礼部应无要事,郑岚向来优游懒散,凡大朝和大起居的日子,礼部便不理事,于是道:“劳烦阿澈在东华门等我,我去过政事堂便来与你汇合,还有谁一起约上,我今儿请客。”苏澈一笑,自去了。

      他快步来到政事堂见柳笙,到得政事堂中见左右二相分坐在上首两张孔雀座上,他忙上前见礼,道一声:“卑职蒙圣上恩典,待罪礼部侍郎,特来见过二位宰相,请二位宰相教导事上尽职之理。”
      梁冰鉴脸上淡淡地,柳笙依旧很随和,最终是柳笙开了口:“澄之免礼,快入坐。”
      他谢了坐,坐在一旁小圆凳子上,复向上拱手:“卑职洗耳恭听二位宰相教导。”这原是凰朝官场故事,凡升任六部长贰,必要去政事堂见宰相,由宰相告诫一番为臣为官的道理。
      当下只见梁冰鉴和柳笙互相看了眼,柳笙向梁冰鉴拱了拱手道:“澄之是梁相任主考时所录的进士,今日荣升,理合由梁相教导。”

      梁冰鉴便冷冷地接口道:“为官之法,只有三事,一曰清,二曰慎,三曰勤。清则不受制于人,慎则不武断坏事,勤则不懈怠误事。然世上之官,多有初始时恪尽职守,清廉奉公,后则败废狼藉者,此为存有不必败之心故也,凡存有不必败之心,则无不为矣。故为官之道,戒之在初,初始有失,其后虽役用权智,百端补治,幸而得免,所损已多。初若不为,后患岂有?尔其识之。”
      这便是教导结束了,他忙站起来道了声:“卑职谨记宰相教诲,定当恪勤尽职,竭忠事上。”
      柳笙便端起茶杯道:“本相与梁相尚有公务要谈,澄之请吧。”他便施礼告退。

      走到宣祐门,贺儿接住了他驾车驶往东华门,到得东华门与苏澈汇合了,便一起去宜阳坊的那个私宅酒家。
      下车后,那酒家男子便要像上次那般将贺儿邀进门房款待,他想了想对苏澈道:“贺儿今日跟着我吧,这位老板今日也可自在些。”
      苏澈道:“今日你请客,当然都听你的。”他一笑,那酒家很会看人脸色,见状一边将他们向内让,一边道:“不知大人今日请客,家中没有特为准备,菜肴可能不够精致,小的现在就着人去置办吧?”
      他看向苏澈,苏澈柔和一笑:“这个却不必,今日来的都是至交,不在这些虚礼,你把家中菜肴捡厨子擅长的做几道出来待客就是,今日有女客,你记得叫倚竹和翠羽进来陪客。”那酒家忙答应着去了。

      他讶异地问道:”是谁要过来,你还特地点人陪客?”
      苏澈小声道:“是秦侯要过来。”
      他蓦地一惊,看了下左右,也小声问道:“这酒家靠得住吗?”
      苏澈不答,反问道:“你这贺儿靠得住吗?”
      他点头道:“一起经过事的,应该靠得住。”
      苏澈道:“这酒家和里面的侍儿都是我的朋友,不会有纰漏的。”

      他这才略微放心,随着苏澈向房中走去,却不是上次那间房子。这间房子中放着两张大炕,每个炕上安着一张炕桌,苏澈带着他上了左边那张炕,贺儿刚要跟着过来,苏澈便道:“贺儿是吧,去另一边坐吧。”
      江澄一愣道:“你做什么?”
      苏澈一笑:“没办法,阿琪求了我好半天,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不能不管她啊。”
      江澄无奈,只得冲贺儿飞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三人才坐定,那酒家便让进两个人来,正是安琪与秦瑛。安琪一见她便欢快地大声道:“恭喜江大人高升,听说江大人今日请客,安琪特来讨杯酒喝。”
      江澄一笑:“多谢安小姐,请坐。”
      安琪看了眼在右边炕上低眉垂首坐着的贺儿,便很自然地坐在贺儿边上。

      秦瑛见了他,英气的眉毛动了动,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终究只是道:“恭喜澄之。”
      他心头忽然一酸,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轻声道:“多谢秦侯,请入坐。”
      秦瑛看看他,没再说什么,默默坐在右边炕上。秦瑛坐下后,倚竹和翠羽便进来伺候,这两个男孩子看上去都只是十八九岁,极为安分柔顺。
      秦瑛看了他一眼,似是在考虑要不要接受这两个侍儿陪酒,这在以前是断乎没有的事,但如今他已是天子御侍,却觉得与其让秦瑛一个喝闷酒,还不如有人陪着。想到此他默默转开视线,问苏澈道:“你还约了谁?”

      苏澈说:“阿征今天有公务,别的人我也就只约了鸣鸾和徐尚书。”
      江澄点头,心中却柔肠百转,不断回顾他和秦瑛之间的旧事。他与秦瑛相识多年,但一直都是君子之交,直到两年前他开始考虑自己被放后的退路才彼此有意,他彼时以为明帝对他毫无兴趣,他必能辞宫或者被放,秦瑛人品正派又不嫌他容貌平常年龄老大,实在是难得的人选,倘若能在被放后嫁给她,也算是圆满的归宿。
      哪知天意难测,明帝并未同意放他出宫,他又遭了淮州官司被告进京,这之后更是峰回路转,他彻底成了明帝的人,而今明帝待他不能算凉薄,可是听闻秦瑛仍是空着继室的位置没有娶新人,这不免让他有些惆怅也有些不安。他只顾自己想心事,连关鸣鸾什么时候到来的都没注意到,直到关鸣鸾跟他说话,他才反应过来。
      “这天可是越来越冷了,这暖炕正适合冬日饮酒,澄之请客挑了个好地方啊。”关鸣鸾边搓手边坐到了他们这一桌上。

      江澄看他这状态猜测他又是自己骑马过来的:“这么冷的天,你干嘛非要自己骑马过来?就不能坐个车子轿子的?”
      关鸣鸾朱唇一撇:“最近御史台谏议院那些人又在说男子不应骑马上街的事了,我手下的那几个小吏有两个上衙门当差都是坐车了,我再不骑马,他们就连一个敢骑马的都没了”。
      江澄一愣,忙问道:“我也就是去了一趟玄武,究竟不过一个月,这里却又发生了什么事,惹动了御史台和谏议院?”

      关鸣鸾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个月有个男子夜间在街上骑马被恶女调戏了,那男子去京兆府报案,京兆尹把它当做件大事,向圣上奏请,要求禁止男子在夜间骑马。那御史台和谏议院的人本来就对男子心存偏见,趁这个机会就要求限制男子的行动,以净风俗。”
      江澄闻言看向苏澈道:“最近风声如此紧张,你还敢让人过来伺候。”

      苏澈苦笑道:“只要你我身边没人伺候就行,她们不怕的,御史台那边午间用餐都有侍儿陪酒呢。”
      江澄皱眉道:“这风气是从玄武传来的?”
      关鸣鸾道:“玄武历来骇人听闻,这每餐必有男儿陪侍的风俗却是从白虎传来的,不过据鸿胪寺陈大人说,如今玉龙的风气也和白虎相近了。”
      江澄叹息道:“姚天竟无一处净土了么?”

      “澄之不要这样悲观嘛,凰朝目前还好啊。”徐淳清朗的声音传来,江澄便看向门帘,只见徐淳挑帘而入,见了他们三个坐在一处便笑着问道:“我也坐在这一桌如何”她话中没特指问谁,可是眼睛却脉脉含情地盯着关鸣鸾。
      江澄和苏澈都不答话,关鸣鸾用手一指道:“你还是坐小琪那一桌吧。”
      徐淳乖乖入坐,那侍儿翠羽便要到徐淳身边伺候,徐淳忙将两只胳膊一抬,道:“这位小公子还是伺候秦侯吧,我这边就免了。”说完还不忘冲关鸣鸾这桌俏皮地眨眼。

      江澄见这情形便玩笑道:“鸣鸾这还没嫁进门呢就把徐尚书吃得死死的,这要进了门,徐尚书还不得事事都听你的。”
      关鸣鸾摇头道:“八字没一撇呢,哪那么快就说到进门的话了。”
      江澄奇道:“阿淳这样的人品,你还不满意啊?”

      关鸣鸾道:“倒不是为这个,朝中做官的男子拢共没几个,这两年竟没有能出头的新人,新年一过,阿澈必是要嫁人的了,我要是也嫁了,遇到事,都没人替男子说话了。”
      江澄也觉此事终是个问题,但仍然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终不成为了能有人替男子讲话,你就终身不嫁吧?那怎能行?何况阿淳是这样好的人,没理由辜负她的。”
      关鸣鸾道:“且再过一年再说吧,无论如何,我不能和阿澈同时嫁人,留你一个在朝中。”

      安琪在右边桌上忍不住发言道:“三位哥哥不要如此悲观好不好啊?我们凰朝又不是玄武,任何一个凰朝的英武女儿都不会坐视男子被欺负却不闻不问的。”
      徐淳附和道:“的确如此,凰朝的女儿与玄武白虎的女子终究有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啊。鸣鸾你也不必担心澄之在朝孤单,且不说澄之现在是天子御侍,便是陛下不方便护着他,我和秦侯阿雯几个人也不会坐视澄之被欺负的啊。”

      关鸣鸾闻言叹气道:“罢了,别的话也不提,秦侯日后还是将澄之视作陌生人比较好,像今次澄之请客的事,秦侯下次大可不来凑这个热闹。”
      徐淳一惊道:“有这么严重?”
      关鸣鸾看了江澄一眼道:“我相信澄之与秦侯之前绝没有什么,便是秦侯对澄之青眼有加,那也是相信澄之必能出宫,可是如今事易时移,澄之已经是陛下的才人了,秦侯再与澄之有任何瓜葛,都会对澄之不利。御史台谏议院那些人,没事还要盯着男子们议论呢,澄之身为天子后宫却在前朝任职,必会成为她们的眼中钉,她们心里指不定怎么挑剔澄之呢,估计天天收集证据,随时准备弹劾澄之,哪还经得起秦侯再给人家送线索呢?”

      苏澈道:“我看陛下最近待澄之甚好啊,估计即便有小人嚼舌,也不至于影响澄之吧。”
      关鸣鸾摇头道:“陛下很英明,对澄之也算信任,可是后宫中不止澄之一个,澄之也不算最得宠的,这相关的女子又是秦侯,朝廷的熊虎武臣陛下的股肱爱将,在陛下心中,澄之恐怕是不如秦侯有分量的,真传到陛下耳朵里,她自然不会因此动秦侯,那澄之呢,多半就成为背责的那一个。再有小人们从旁添火,光一个不守夫道,就能要了澄之的性命。”

      秦瑛听到这里,便慨然道:“关大人既然如此说,秦瑛日后与江大人形同陌路便是。好在仍是同朝为官,并非永不相见了。江大人还请自己保重,秦某今生便只是大人的同僚了。”
      江澄心中酸楚,但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任何的留恋不舍,当下控制情绪,尽量平静地道:“愿秦侯得姚天眷顾,早日觅得如意男子为继室,生女育子,吉顺平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断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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