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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坦诚(中) ...

  •   虽然徐淳不让他起早送行,他仍是在四更前起床了,梳洗过后,便听见外面兵马动身的声音,他走出帐篷,目送将士们在夜色的掩护下衔枚行进。士兵们离开之后,天色尚早,他返回小榻想要接着睡觉,却是怎得也睡不着了,索性手提长剑巡视军营,从女兵营走到男兵营,又从男兵营走回女兵营。士兵们绝大多数都在酣睡,偶尔有几个被出发的将士们吵醒的,也都躺在帐篷里三三两两的谈天,并不在帐篷外面站着。
      此地离玄武旧界只有二百五十里,气候不像凰朝京城那般温暖湿润,加之已是十月初五的凌晨,夜风吹到身上很是寒凉,路上偶尔会遇到巡逻的士兵,有几个士兵已经着了冬装。士兵们认识他的就停下给他行礼,不认识他的便照常巡逻,并不理睬他,他也不加干涉,只有一小队女兵拦住了他,为首的女兵盘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深夜行走在军营重地?速速跟我们去见校尉。”
      他见状便笑了,这队士兵倒是难得的认真,便微笑着亮出了官牌,那为首的女兵抱拳道:“原来是江大人,小的们失礼了。”
      他含笑问道:“你们校尉是哪位啊?”
      那为首的女兵道:“属下们的校尉是何巧文何姑娘。”

      他暗暗点头,这何巧文在绝伦科取中的女子中并不十分出彩,他之前只知道是个力大无穷的女子,没想到还挺会带兵,倒是个人才,刚说了句“诸位辛苦,继续巡逻吧。”便见右边第二座营帐中有一个面罩青纱的男儿跑了出来,那男儿在几座营帐中间飞奔,没几下就越过了女兵营的哨岗,跑进了男兵营的营地中。他看得暗暗皱眉,这男儿虽是蒙着面纱,可是看身影却是自己见过的,会是谁呢?
      他看看这队女兵,却见女兵们完全没看到那男儿一般,脸上毫无惊诧之色,看来自己猜测无误,他指着右边第二座营帐问道:“这个营帐里住的是什么人?”
      女兵们互相看看,个个眼神躲闪,表情可疑,他盯着那为首的女兵,那女兵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也没说出营帐中所住是何人。他只好把手一摆,放她们过去,继续向御帐方向走去,走了大概有一箭之地,他蓦地回头一看,正看见那座帐篷中有个女子走出帐门向四周顾盼,虽然离得有些远,可是他的目力很好,仍是辨认出这女子乃是夏离。
      他心头微惊,这女子是夏离,那刚才飞奔过去的男儿多半是高敬了,高公子这么做,是真不怕和萧忆月撕破脸啊,纸里包不住火,同在一座军营之中,萧忆月指不定哪天就知道了,到时怕是要有一场大闹。

      走到御帐边上的时候,他悄悄地往御帐看了一眼,御帐内尚无动静,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昨晚一回到小帐篷,他把明帝的话前后串到一起思考了一番,暗骂自己糊涂,陛下的意思那般明显,自己当时怎得就悟不出呢?悟不出也就罢了,还把小从推了过去,真是昏招连连,陛下宠幸谁几时轮得到自己插嘴了?还真把自己当个重要人物了啊,真是一得意就放肆,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去年拒宠被冷落的滋味忘得真够快的。
      可是此时看着御帐,却又没了那股子懊悔不已的情绪。毕竟以自己的个性,就算是昨晚看出了陛下的想法,也未必能说得出口“不想”两个字。

      不过这样的哀怨惆怅,也没有持续太久,五更之后,士兵们渐渐起床,他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根本没功夫胡思乱想了。
      这是他第一次独立照管六万大军,他悬了一天的心,唯恐士兵们没了秦瑛和徐淳的约束会出状况,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日士兵们的表现中规中矩。上午与以往一样,大军唱着歌快速行进,中午就餐仍然只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士兵们也全无异议,下午队伍中开始有三三两两聊天的声音,但也没人撒欢发疯,晚上扎营的时候,也都一切如常,便是新加入的营田男儿也都能在各自的校尉的带领下磕磕绊绊地搭帐篷。

      似乎,临时代管大军也没有那么难嘛,江澄一边用膳,一边看着正在喝汤的赵玉泽小声问道:“林侯挑了哪几个一起走了啊?”
      赵玉泽停下汤勺,屈着嫩葱一般的手指算道:“楚遥、尔雅、韩凝、两位陆公子、周公子、和欢、吴欢几个都去了。”
      江澄听了确认道:“这么说,小璟、阿敬和小泓都没去?”
      赵玉泽点头道:“阿敬和小泓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都不大想去,林伯伯就没带他们去,小璟倒是想去来着,但是他的枪法武功都一般,林伯伯说他还是留在军中比较安全。”
      明帝听了道:“这个小璟,夏天回京的时候他母亲托了琼儿跟朕求情,想让他转成文职,朕同意了,他反而不肯转了,非要在骑射营里面呆着,说什么骑射营中个个都是优秀男儿,大家亲如一家,在营中比在别处都快活,朕也只能由他了,其实以朕看他还是做文官比较得心应手。”
      江澄闻言暗道顾璟多半是对做礼部郎中时被他母亲逼迫嫁人心有余悸,想要在骑射营中过随心所欲的日子,这样的男儿心事陛下又怎生知道呢?当下笑笑不接话。

      明帝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澄之你笑什么?朕回头再跟你算账。”
      赵玉泽瞥了明帝一眼,轻声道:“陛下干嘛威胁澄澄?他忙了一天了,陛下居然忍心凶他。”
      明帝拍拍赵玉泽的肩膀,声音压得更低:“玉儿你评评理看,朕昨晚问他想不想让朕收了同光,他闪烁其辞,死活没个痛快话,末了还把朕推给从儿了。朕昨天看婚礼的时候才刚跟从儿说晚上要陪澄之,不一定有空去找他,结果呢?朕被从儿嘲笑了好久,说朕妻纲不振,魅力不再,距离成为夫管严之日不远了,恨得朕牙根儿痒痒。”
      赵玉泽捂嘴娇笑:“怪不得刚刚我问小从子要不要一起过来,他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肯。”
      明帝嚣然一笑,露出几颗漂亮的小白牙:“敢嘲笑朕妻纲不振,自然是要吃点苦头的。”
      江澄听了微微一抖,林从只是调侃了陛下几句就吃了苦头,不知自己要被怎样算账?

      用过了晚膳,他先与沈名菡和冯兆雪核对了军需账目,再去了趟兵部营帐,见陆心妍这边没什么事,这才回小帐篷中安置。他昨晚睡得少,白天又精神紧张,这一下沾枕即睡。一夜好梦,次日天刚亮他便起床了,秦瑛和徐淳都不在,军营中的事他自然要格外操心。

      他刚洗漱完毕,便听见御帐方向吵吵嚷嚷,有男有女甚是热闹。他眉头一皱,快步走了出去,只见御帐外面站着好些兵丁,董雯、胡芮和薛恺悦都在,董雯一见他便抱拳道:“江大人早,陛下起身了么?”
      他看看御帐,见外面人声鼎沸,御帐连灯都没点,便知道明帝尚在休息,当下避而不答,只问董薛二人怎么回事。
      董雯把事情简单介绍了,却原来是两件事,一件是骑射营中有一个曾经在玄武做奴侍,后来逃亡到凰朝,最终加入了骑射营的男儿,这晚宿营之时负责值守男兵营和女兵营之间的界线,这男儿与女营中的巡逻女兵发生了冲突,起因是那队女兵边巡逻边谈论玄武奴侍如何美味,这男儿听了气愤不已就和女兵吵起来了,女兵仗着人多势众,就出手把这男儿揍了一顿。

      另一件是骑射营男儿中有一个容貌出众个性轻佻的,之前已经与徐淳身边的婢女妙剑在一起了,这妙剑昨晚随徐淳出发,这男儿今晚就和另一个女兵在一处过夜,被那妙剑的朋友发现了,便将他扭送了去见女兵校尉。
      董雯讲完,薛恺悦便看着江澄道:“前个儿陛下和徐尚书都说了,这几日由江大人负责军营之间的奖惩,还请江大人秉公处置。”
      江澄想了想道:“英君和董将军少待,此事容在下进御帐请示了陛下,再出来发落。”
      薛恺悦张了张嘴,董雯也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江澄知道自己应当立即决断,可他毕竟不是徐淳,决定得太干脆怕是有弄权的嫌疑。

      进得御帐,明帝果然没有起身,他隔着屏风把情况简单讲了,明帝声音慵慵懒懒:“这两件事都不是什么大事,江卿看着处置就是了,不必问朕的意思。”
      他连忙点头应了,轻手轻脚地退出御帐。薛恺悦迎了上来,问他陛下怎么说,他轻轻摇头,低声道:“陛下说此乃小事,不必上请。”薛恺悦点点头,董雯听了冲他抱拳道:“那便请江大人秉公处置。”

      他思索了一下,吩咐把所有揍人的女兵全部拖出去责打五十军棍,把那个轻浮男儿拖出去责打三十军棍。
      男儿们听没什么反应,女兵们听了都很激动,纷纷叫嚷道:“凭什么只打男儿三十,却要打我们五十?这也太偏向男儿了吧?”“那个男儿一身二侍,水性杨花不守夫道,难道不应该拖出去打死么?”“对呀,对呀,这样的轻佻男儿被私刑处死都不为过,怎能只打他三十军棍?”

      他扫视了下众人,冷声道:“你们吵什么?本官这么判,自然有本官的理由。这几个女兵在军营中聚众斗殴本应削去兵籍,流放一千五百里,本官念在你们是初犯,便从轻发落。至于这男儿,轻浮无行固然可恨,然而他和那妙剑一未定亲二未成亲,凰朝律法和军规,都不曾规定未婚男儿不守夫道应受何种惩罚,本官是考虑到这男儿行事大胆引起了军营纷扰,这才将他责打三十军棍。尔等倘若继续在御帐前喧嚷,扰了陛下清梦,便与这男儿一样,也领三十军棍。”
      董雯听了便喝道:“尔等还不随本将军离开。”女兵们看了看董雯,又看看御帐,一个个嘟着嘴离开了。
      薛恺悦一拱手自带着男兵们离去。
      他看看御帐,暗道自己这番处置也不知是否得当,得空了还是要问问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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