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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姐妹(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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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广竹因着身份不好与那姑娘说话,毕竟她与罗溪也并没有名正言顺的关系,只是心里拧着根弦过意不去,顶着自己姨母的目光,厚脸皮对罗溪搭话道:“表哥可是许久不见了,不知这位妹妹是……”
她话音未落,却见那姑娘抬眼道:“你天庭左角缺损,唇色灰暗,注定无兄弟姊妹,我可担不起你妹妹的称呼。”
广竹一愣,下意识以绣帕捂住唇间,突然反应过来,她先前突闻表哥归来的消息,心境激动之下一气便从屋里奔了出来,竟是连口脂都忘了让丫鬟涂上。女为悦已者容,她居然在表哥面前失仪了,整个人都不由惊慌失措起来,她隐约听见那姑娘发出一声嗤笑,仿佛是幻觉。
“见过大哥——”广竹正要强行收敛心神,却听见耳边一阵熟悉又稚嫩的嗓音。
几个姑娘带着丫鬟匆匆忙忙赶来,都是一式水绿的莲纹袄裙,头上绾着一模一样的双丫髻,正是罗府中存在感稀薄的庶出姑娘们,罗夫人一见她们,就忍不住一阵牙痒,她甚至顾不得自己儿子,把身后的大丫鬟找了过来:“她们怎么到前院来了?”按罗府的规矩,为族中姑娘们名节着想,未出阁的庶女们除了必要的走动外,都只能待在后院,一般是不让跨出二门一步,更别提现下人已经到大门跟前了。
那大丫头也一脸茫然,只道:“是大少爷叫的啊,夫人您不知道吗?”
罗夫人眼前一黑,没想到亲儿子竟然拆自己台。
罗溪的想法与罗夫人截然不同,在他看来,即使广竹自己母亲是亲侄女,也是个外人,但是庶出的妹妹就不同了,不能与自己争夺家产,最多不过一副嫁妆就出阁,但血脉亲情难以割断,日后嫁出去了也能扯上些联系,且他这不是没有同胞所出的姐妹吗?
看着自己家人除父亲之外都到了,罗溪便拉着身边姑娘的手,对妹妹们介绍道:“这是顾芜,我的未婚妻,”还转头对罗夫人道,“……母亲先前是见过面的吧。”
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罗夫人一下噎住了:“未婚妻?”这顾芜的名字好生耳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但罗溪未婚妻是谁她还是知道的,“你的未婚妻不知顾松吗?”顾松二字一出口,罗夫人立时想起了顾芜是何人。
顾芜不是顾府大姑娘吗,似乎是比她看中的顾松大上两岁,听闻近来离开京城,外出办事去了,怎会出现在她们罗府上。罗夫人虽然对顾府的底细不太清楚,但是都决定要结为亲家,她也曾费神打听过不少风言风语。
各色消息完全判断不出真假,只知道顾家看着不起眼,似乎也没什么实权,但在朝廷地位却有些超然,充满着神秘色彩,继承问题上也与其他人家不同,每代的顾府都会有嫡长、嫡次两个姑娘,家中财产分成两份,嫡长招婿继承爵位和官职,嫡次带着另一半财产外嫁,别府另居,反正娶了嫡次女是不会亏的。所以她当时草草看过顾松此人后,就与顾老夫人一拍即合,应下了那个玩笑般的婚约。
那时的场景仿佛还在昨天,当时顾老夫人也没准备什么信物契书,只对她笑着道:“我家情况有些特殊,姑娘们都是被宠坏了的,还望亲家多多担待。”当时顾老夫人看起来脾气极好,相当和蔼,与现下咄咄逼人的态度相比,简直就像两个人一般。
她也没多想,这顾府姑娘的教养风度,在京城都是赫赫有名,就算嫁给皇帝都是能做正妻的,通常只往豪门贵族府邸联姻,那般人才家世,怎么也不能落到自己家,当时只当玩笑,随口便应下了,但顾老夫人却当了真,时常遣人过问罗溪的状况,事无巨细,早令罗夫人颇为不满,不敢得罪顾府才未明言。
且大概是姑娘年纪渐长的缘故,顾老夫人也急了,瞧着罗溪现下勉强也算有点才能,就想早点促成好事,罗夫人心里估量着,只是她儿子是娶妇又不是倒插门,虽然婚事的里子改变不了,但过于急切的贴上去,也实在太没有体面。
顾芜嘴角微微翘起,却像带了一只完美的面具一般:“当年婚约只是提的顾府姑娘,哪里说到顾松了?”
“只是……”罗夫人一阵哑然,话虽这样说,但当时顾老夫人的意思明明是为嫡次女提的婚事,这传家的嫡出长女条件虽好,但招婿可与正经嫁娶有本质的不同,她们家罗溪可是家中独子,关系香火传承的大事。
“我跟顾松又有什么不同呢?”顾芜也明白罗夫人的顾虑,甚至给出了承诺,“且日后罗郎与我一起诞下孩儿,若是男子便贯上罗姓,承你罗家香火,若是女郎便作为我顾府姑娘,一举两得,有何不妥?”
“这……”罗夫人下意识想要避开与顾芜的对峙,却无意间瞥见自己儿子看向顾芜的目光竟是出乎意料的专注,这眼神异常熟悉,自己新婚之时,丈夫似乎就是这样的目光。
如果此事也是罗溪的意图,她心下立时便同意了一半,“只是我们在顾府那边也不好交代。”特别是顾老夫人,罗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如非必要,她其实是不想与那个亲家有太多交往的。
“罗夫人不必担心,”顾芜也发现了罗溪担忧的视线,她伸手极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旁若无人的把广竹挤到了一边,“顾府那边由我来解决,只要你们这边同意就好……我家祖母绝不会拒绝我的要求。”且她可是拥有正当理由。
“三妹妹,你在吗?”正午刚过,顾深就顶着炎炎暑气过来,丫鬟在旁边撑着张素色竹伞,为她挡去过于炽热的日光。顾诗本就没几个伺候的人,现下也都躲在屋子里歇凉,院子里只有一堆被晒得焦黄的花草林木。
因她嗓门极大,又没有故意遮掩,午睡的顾诗很快就被吵醒了,艰难的从竹榻上爬起来,忍不住啧了一声,对旁边道:“从霜去备些茶水糕点,好歹都是做客的。” 屋子仍然一片寂静,但她知道从霜已经从一条隐蔽的帘缝处离开了,梨一直都在厢房处待命,瞧见多半也会帮忙。
这下顾诗身边就完全没人了,还好之前只是午间小憩,头发并没有打散,想着都是极熟悉的姐妹,她将就着一件家常的绯色齐腰襦裙,提他着一双木屐就出去见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