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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纵使相逢(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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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万籁俱寂。
偶听得外面传来一两声凄凄挠心的猫叫声,听得人很是难以安眠,就像很多只猫爪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心里不停地挠,让人心里很不痛快。
阿七倏地睁开眼睛,从榻上坐了起来。
皓月,看来你还是无法下定决心,你最近都有些玩物丧志了,还是你的心在动摇?
无妨,下定决心之事还是我来帮你。
阿七躲在暗处,直到在宣室殿门口巡守的王军离开后,闪身到窗前,轻轻支开了窗缝,飞快地闪身进入了宣室殿内。
阿七来到宣室殿内殿,轻轻走近榻边,旋出戴在右手食指上的指间刃,就朝躺在榻上的姜桓刺去。
姜桓好像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蹙着,听到他口中好像在喃喃念着:“霜儿,霜儿……”
阿七只微微怔了一怔,就在指间刃就要刺向姜桓时,宣室殿外传来了一阵又一阵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
紧接着,宣室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姜无忌带着王军走了进来,脸上冷的没有一丝情绪的说:“将刺客拿下!”
“诺。”
整个宣室殿内很快便被围的水泄不通。
阿七心中本来正疑惑姜无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此时,想必是宣室殿内外闹出的动静将姜桓给吵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
阿七收回手,掏出腰间的弯刃,向窗边奔去,上前将守在窗边的两个人刺伤,然后从窗上跃了出去。
“追!”
阿七逃出宣室殿后,飞身上了屋顶,将手中的弯刃丢向了别处后,然后奋力朝司乐司的方向而去。
阿七回到自己的屋子,将身上的夜行衣快速解了下来,打开床头放着的一只半大的木奁子,把脸上的黑纱扯下来,与夜行衣还有指间刃一齐塞进了木奁子里,锁好后,放回了原处。
很快,便见外面火光冲天,听到有人在司乐司外不停地敲门:“开门!我们奉命前来司乐司搜查刺客!”
闻言,司乐姑姑她们的屋子慢慢地亮堂了起来。
阿七从门边的窗纸透过,隐隐可以看到司乐姑姑整理好衣裙后打开屋门走出来,对其他人所在的屋子道:“都把衣服快些整理好。”然后去开门去了。
阿七悄然离开门边,拿过木架上的披风,不疾不徐的披在了身上,系好。
那些人将别的屋子都搜了个遍,并没有查到什么刺客的踪迹,差不多只有阿七这边的屋子没有搜过了。
阿七好像听到姜无忌带人朝自己这边的屋子走来,一边问:“那是谁的屋子?”
司乐姑姑回道:“禀公子,是我们司乐司的一个小掌乐,皓月姑娘。”
姜无忌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喜怒:“裴司乐,您应该知道窝藏刺客的下场?”
司乐姑姑说:“是,老奴知道,老奴愿以整个司乐司做担保,司乐司内绝对不会有人胆敢窝藏刺客。”
姜无忌说:“裴司乐您是我母妃身边的旧人,我也算是您带大的,按情分,无忌该唤您一声裴姑姑。
若司乐司真的有意窝藏刺客,到时我自会求王兄对司乐司网开一面,决不波及无辜之人。”
司乐姑姑诚惶诚恐的道:“老奴不敢。”
原来姜无忌和司乐姑姑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脚步声在阿七屋门口停了下来,门外传来司乐姑姑的声音:“皓月,开门。”
阿七用皓月平时的声音,问道:“司乐姑姑,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司乐姑姑说:“皓月,今夜有刺客意欲行刺王上,被今夜在宫中留值的公子及时发现,那刺客行刺失败后,便朝我们司乐司来了,皓月,我们也是奉旨搜查。”
难怪姜无忌今夜会出现在宣室殿。
如若自己不开门让他们搜查,那便愈发加大了自己是刺客的嫌疑,如今之计,是消除他们对自己的怀疑,再从长计议。
阿七上前打开了门,站在门口的姜无忌看了阿七一眼,带着几个王军进了门。
几人在阿七屋中搜查一番,并无所获。
其中一个人拿过阿七放在床头的木奁子,双手呈到姜无忌面前,姜无忌看了看那木奁子,问阿七:“里面是什么?”
阿七回道:“放了些珠饰奉银。”
他扬了扬眉,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打开!”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阿七藏在披风里的手倏地抓紧了身上的衣裙。
阿七问他:“公子莫不是在怀疑什么?”
姜无忌似笑非笑的看着阿七,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在李掌乐还没洗清自身嫌疑之前,李掌乐就很有可能是今夜行刺王上的刺客,李掌乐觉得本君还会怀疑这奁子里装的是什么?”
他脸上的神情好像在告诉阿七,他已经看穿了这奁子里装的是什么。
阿七心道,装的自然是我今夜行刺的证据。
情势陡然紧张起来。
看来姜无忌是算准了自己已无他路可走。
阿七松了拽着衣裙的手,转身从床头的屉子里拿出钥匙,并把随手放在床头的一把木簪塞进了袖子里。
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近那人手中拿着的奁子。
就在阿七准备用钥匙打开面前的奁子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王军,向姜无忌禀道:“公子,我们在宣室殿外的宫墙旁发现了一把带血的弯刃,并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宫女,只拷打了一番,便什么都招了,说自己曾是韩七子身边的旧人,说完便咬舌自尽了。”
在门外围观的小宫女窃窃私语的道:“韩七子是谁呀?”
“就是那个因不得宠而嫉妒成狂,半年前差点酿成“巫蛊案”的媵妾。”
“据说这位韩七子在自己的寝宫用傀儡布偶诅咒后宫的众娘娘,最后落得个一杯鸩酒赐死的下场,真是自作自受。”
“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这些了,公子还在这,快别说了。”
阿七不由心道,这件事发生的契机真的不是巧合吗?
这不得不让阿七去想,是不是有人故意在暗中帮自己?
姜无忌全然将那些话顾若惘闻,只别有深意的看了阿七一眼后,淡淡说了句:“走”,然后带着众人离开了。
“公子慢走。”
司乐姑姑见姜无忌带人离开了,对其中一个小宫女道:“琉珠你送他们走后,去把门关上,其他人都回屋睡觉。”
“诺。”
见众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阿七正准备关门,司乐姑姑抬手挡了一下,阿七停下手上的动作,等待她的下文,看她有何贵干。
她说:“皓月,我有话和你说,不会打扰你很久。”
闻言,阿七侧了身,让她进来,顺手将门关上了。
司乐姑姑说:“皓月,你今日的言行举止与平时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阿七冷冷的下逐客令,道:“如果司乐姑姑是来跟我说这些的,我听完了,那司乐姑姑可以回去了。”
她之前待皓月还算不错,所以自己愿意敬她几分。
可自从不久前知道她和姜无忌还有那么一重交情后,阿七觉得自己想对她客气些也不可能了。
毕竟谁愿意自己的言行和行踪时刻被人盯着,然后再传到姜无忌的耳朵里。
良久,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司乐姑姑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又是半晌,司乐姑姑突然看着阿七,说:“皓月,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来王宫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我必须跟你说,远离他们!
我自十三岁起便随在尹太妃、也就是无忌公子的母亲身边,当一名小小的掌侍,照顾尹太妃的生活起居。
可以这么说,王上和无忌公子都是我亲自看着长大的,看着他们一路走到今天,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皓月,他们不是你可以接近的,要是你有那种想法,趁早打消。
远离他们,是我这些年看尽宫中这些浮华起落后,对你最衷心的忠告。”
阿七心道,原来她以为自己有攀龙附凤的心思,不过她也还真看得起自己,如果不是她提醒自己,自己都快忘了,也许自己还真有过这样的心思。
她到底看出了多少?
杀了她吗?
不知是不是屋中烛火的关系,司乐姑姑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自己的小腹。
在这芸芸王宫之中,也许杀一个人很容易,在杀人后,想要瞒天过海的去隐藏一个人的死,却是非常的难。
何况这个人的身份还是个不同于寻常宫女的司乐女官,更枉论与自己今夜想杀的那个、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梁王了。
那一瞬,阿七忽然犹豫了起来。
阿七也不知自己何时竟然变得如此心慈手软了,想起来,心里竟觉得有些好笑。
阿七松了左手紧握的木簪子,淡淡道:“多谢你的提醒,孰是孰非,我自有判断。”
司乐姑姑说:“皓月,但愿是我想多了罢,你早些休息,今夜的事不过虚惊一场,算是过去了,以后谁都不要再提起。”说完,打开门出去了。
待司乐姑姑离开好一瞬后,阿七拿出放在榻下用来烤火的火盆,拿过放在一旁的木奁子。
用钥匙打开木奁,拿出不久前塞在里面的夜行衣和面纱丢在了火盆里,端过小桌上的烛台,点燃了衣纱一角,看着火光慢慢侵蚀……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平时跟皓月玩的好的阿璇跑过来,跟皓月说:“阿月,你知道吗?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特别大的事情!”
皓月一听,连忙好奇的问:“什么?”
阿璇在皓月耳边小声说:“据说好像是王上的寝宫里进刺客啦。”
皓月强忍着要打哈欠的势头,顺势问:“那王上没事吧?”
阿璇说:“事儿倒是没有。”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嘟囔道:“话说阿月,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公子昨天还带了王军来我们司乐司搜查呢,说是那个刺客藏在了我们司乐司。
而且,公子昨晚带人搜查你屋的时候,阿月,你不知道你表现的真的好镇定啊。”
皓月最终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看着阿璇两眼放光的样子,抽了抽嘴角,心道,为什么我从你的话里听出了兴奋的感觉?
皓月无奈的望了望天,阿璇说的,自己倒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阿璇上下左右打量皓月一番后,侃道:“阿月,你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昨晚去当飞贼啦?”
皓月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说:“可能吧,因为我一大早起来就腰酸背痛脑袋疼。”
阿璇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不可能,这世上应该不会有像阿月你身手这么差的贼了。”
皓月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这时,司乐姑姑也起了身,打开了屋门,一大早便听见阿璇和皓月在门口叽叽喳喳,走过她们身边时,咳了一声。
阿璇连忙收了声音,低着脑袋,暗暗地吐了吐舌头,眸子里却带着八卦后怎么都藏不住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