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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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苏轻曾经想过结婚，但那时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周承境对她温柔一些她便不可避免地想七想八，思绪能飘到彼此岁月老去的时候。
她仿佛是在一夕之间成长，心态转变得很快。她下决心彻底忘了周承境，认认真真谈恋爱。
这不是一件容易事。但好在李颉耐心细致，包容风趣，假以时日，心伤总可以被慢慢抚平。苏轻不相信李颉不知晓她与周承境之间的传闻，可他从未提起，也未试探过问她，他能做到这样信任，已经让她感激。
她开始试着参与他的朋友圈子，学习如何做一个优秀的女友。偶尔拿社交媒体上出的一些测试问题在李颉身上做实验，他总是配合得很默契。而李颉养了一只毛绒绒的小奶狗，时常拿小狗照片逗她过去他的公寓一起玩耍，也总能收到很好的效果。
电影拍摄完毕后，苏轻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她与李颉去国外度假，察觉到有人跟踪拍照时，苏轻没有遮掩。
她又是有一阵子没见到周承境。他们之间本就是她在努力维系，一旦她不再主动，两人便渐行渐远。她再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在小半年之后，电影首映式的发布会上。
周承境身为制片人坐在台下，颇有几分心不在焉。大部分时间都在假寐，偶尔抬一抬眼皮看他们在台上如何做访谈。台下光线昏昧，可他坐在前排，又皮相出挑，让人不注意都难。她看到他，正巧他也瞧过来，两人便目光交汇。
目光交接了两秒钟，苏轻率先若无其事地别开眼。
发布会结束后人群散去，苏轻跟着往外走。助理在她身后接了个电话，挂断后，拉住她。
她说：“周先生说他送你回家。”
车中意外地安静，两人一路无话。直等到苏轻楼下，周承境才开口：“下个月初我会出国，不再回来。”
苏轻说：“谢谢你送我回家。以后祝好。”
他笑了一声，瞧着她：“你就对我说这么句话？”
她终于扭头看向他。光线不甚明朗，她不能分辨他具体神情。可她突然想起他们的第一次相见，她被导演叫到他面前，听他说要指她做下一部电影的女三号，如果表现不错，未来也不是不可能成为女一乃至影后。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导演让她道谢她便说了句谢谢，继续愣愣看着他，直看得他笑出来。
他那个时候也是同样一句：“你就对我说这么句话？”
那个时候距离现在也并不远，不过是三四年光阴岁月。却仿佛已经过去许久，久到故心生变，聚散有时。
苏轻动了动唇。许多话积在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
周承境没有一定要让她回应的意思，就像当初一样。片刻不见她讲话，便接着说：“明天律师会找你签一些文件，涉及到财产转让的事，你直接签了就是。”
“我不要你的东西。”
“我给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时候。”他淡淡说，“知道你自己就可以把自己照顾得不错，你不如当它是一笔投资款，以后如果想做些演戏之外的事，会用得着。”
她抿着唇，眉头拧起，神情倔强。等他说完，便准备推门下车。又被他叫住名字。
却又迟迟没有下文。良久才出声：“缘尽于此，不要恨我。”
苏轻关了车门离开，始终背对着他，一路没有回头。
她早已泪流满面。
（七）
苏轻与李颉的订婚礼上，诸多圈中好友前来祝贺。
苏轻越来越声名鹊起，孟微也跟着越来越忙。即使订婚礼上也是电话不断，天气微闷，他又穿着礼服，难免有些心浮气躁。尽可能耐心接起又一通电话，整个人却突然冷静下来。
苏轻百忙之中察觉出他的神色不对，等他挂了电话，问他怎么了。
孟微轻轻一摇头：“没事。你快去准备，我出去迎接下客人。”
他去了后边花园僻静处，摸出烟，点燃，狠狠抽了一口。
他本没有这嗜好，全在周承境耳濡目染下带坏。
周承境生活中的坏毛病很多。抽烟，熬夜，浓茶，工作起来毫无休息可言，吃喝起来也毫无养生之处。他才能出色，眼光独到，却让旁人苦不堪言。孟微最初为他工作的时候被逼崩溃差点跳楼，全靠烟酒提神挣扎过来。相熟之后，他劝过周承境珍爱生命远离烟酒，后者只是随意笑了笑：“我不指望活得太久。”
那时孟微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是真的不会活长久。
周承境的母亲家族之中历来有顽疾之说，药石无医，到他母亲这一代，寿命愈发短暂，早产生下周承境后便撒手人寰。周承境幼时在父亲殷殷期望下接受全面体检，然而并未得命运眷顾。
自此周承境不再受到太大管束，家中只求他尽可能活得长久。周家他这一代，其他兄弟姐妹均接受严苛的商业训练与实习，唯独他随心所欲地跑来国内做制片人。
周承境很早就看开，也活得享受。二十多岁时心脏问题便有所征兆，由此知晓命定由天，于是过得愈发惬意。
直至遇见苏轻。
他刚开始着意栽培她的时候只是觉得她璞玉资质可堪大用，未曾料到有一天会为她殚精竭虑，彻夜不眠。
医生说他病情难测，不宜动情动欲。他本来也自以为情感淡薄，清心寡欲一生不是什么难事。却终究架不住苏轻一次又一次的眼神。
他对人撒谎向来流畅，拒绝她时说出的那些假话却格外艰难。
他并不喜欢其他人。自始至终令他动心的，只有她一个。
却同时又无可奈何。
他的心脏已如游丝一般脆弱。被推进手术室做最后抢救的时候，他昏昏沉沉，却突然有一瞬间神志清明，想起一年前的一个夜晚，他们一同参加红毯的光景。他比她到得早，站在那里等她。车门打开，她提着长长裙摆，小心翼翼地自车上迈下来。他抬起手臂等她落下臂弯，她仰起脸，向他有些羞涩地一笑。微微红晕的脸颊，恰如粉色的裙摆。
他在走红毯的空当里同她说，很美。
她便有些委屈又有些期待地问他，那，可不可以让你心动？
他笑而不言。
他早已心动，对她牵挂，百般放心不下。想着她以后该如何才能过得快乐。为她做下种种筹谋规划，再细致深远不过。
可他终究不是她的良人。
终究是错过。
——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