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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上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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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如潇就这么被送回了谢家。
见自己特意请回来,有希望帮替女儿恢复记忆的黎先生就这么被齐王府撵了出来,谢夫人再坐不住了,当天又亲自登门来到王府,想向齐王讨要个说法。
当然她的态度还是很好的,毕竟齐王她可吃罪不起,自然也就端不起岳母架势来质问。
当时陈恒还留在东侧院,他虽然让青如和暮荀在院子里罚跪,其实两个人在院子里并没有跪很久,就被谢茵以饿了为由放两人进屋给她端茶递水。
陈恒看着谢茵即使手上摸了药也不忘吃东西,在暮荀的帮助下就着茶水咽下两块点心。
这时候通传的下人进屋来和陈恒耳语,说谢夫人来了。他没有惊动谢茵,只和她说有事要离开一会儿。
谢茵点点头:“你走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陈恒走之前摸摸她脑袋,心里蓦地柔软下来。
等陈恒一走,谢茵就指着碟子的点心道:“这个也放进食盒里吧,晚上去游灯会的路上可以吃。” 谢茵有些开心地想,因为受伤,今日连字都不必练了。
青如却有些心不在焉,暮荀用手肘撞了她一下她才终于回神。
正院是三进的大院,穿过一个厅,是待客的堂屋。谢夫人坐在座位上,手边放的茶等得都温了,她却没心情去喝。
王府的下人训练有素,立刻有侍女轻声细语地询问她是否要换茶。她心里有些不耐烦,挥手阻止了。
陈恒这时才到了。
谢夫人耐着性子,等他坐下了才开口说话,语气还是恭敬克制的:“王爷为何派人将黎先生送回了谢家?”
陈恒也没有时间和谢夫人兜圈子,索性直说:“阿茵不喜琴,也就没必要再学了,黎先生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留在王府的必要。”
这下谢夫人更心急了,神情间也都是不解:“王爷这样纵容,实则是在害阿茵啊。”黎先生和她说,阿茵把过去所的琴艺全然忘了,而且性子不驯,不肯认真练习,这怎么能行!她的阿茵自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骄傲过人,哪里能这样浑噩度日呢?
陈恒对谢夫人客气有余,却也不会听从她的意见。他出生便是皇子,如今又是齐王,被人尊着敬着惯了,习惯说一不二。不过他倒也没打断谢夫人这番话,只在谢夫人说完后,才道:“阿茵读书写字,我都可以教。其他琴棋书画,只看她是否有兴致来学。”
谢夫人压住险些出口一声冷笑。齐王说得轻巧,若是不喜欢就不必学,阿茵的才女名头能叫大风刮来不成?还不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刻苦练习才换来的?
阿茵小的时候被她逼着学琴学画,背诗诵词,也发过无数次脾气,摔琴撕画、冲下人撒气。连她从嫁妆里拿出送给阿茵的玉箫都被阿茵摔断扔了,那时候她只劝阿茵要忍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为了以后京中的人提起谢家阿茵唯有一声赞,她这个做母亲的强忍着心疼也不留情。
后来阿茵长大了,终于懂了她的良苦用心,性子也愈发沉稳。除了婚姻不顺,过去的多少年来,京中哪家的姑娘比得上自己的女儿?
如今说忘就忘了,实在是天意弄人。尤其谢夫人听了黎先生的话,得知阿茵学琴时敷衍应付,装傻充愣,让她心急得嘴上都起了一排燎泡,食不下咽。
谢夫人见陈恒表情认真,语气也不容反驳,知道以她的身份是劝不动陈恒的,索性压下心思,放缓语气道:“王妃如今嫁入王府,便是王爷的妻子,我信王爷待王妃的情谊,今日是我心急莽撞了。”
她一边说一边探手去摸一旁放着的茶盏,只触到冰凉的茶杯,心中更是泛着凉的。
难道阿茵这辈子都要如此吗?绝不能如此!
她端着冷茶送入口中,心绪略平稳了一些,道:“既然来了,王爷可容我入后院探望王妃?”说到这儿,她慈爱地笑了一声,“王妃身子还弱着,我这个当母亲的夜里总是睡不好,昨夜更是一个晚上都没睡,始终挂心她。”
谢夫人这番慈母心肠却不能令陈恒动容。陈恒眉一动,神情自然道:“阿茵今日练琴练出了脾气,才说过谁都不肯见,正闷在房中睡觉。”
“谢夫人也知道,阿茵如今是孩子脾气,若逆着她的心意来,难免要叫她哭鼻子的。”这话说得温柔至极,谢夫人听着心中却发寒。
齐王难不成要一辈子把阿茵当成孩子哄不成?若以后当真是他登上了那个位置,朝臣绝对不会容许有一个孩子一样的皇后,那到时阿茵又要如何自处?
便是为了阿茵以后,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势必要让阿茵恢复记忆。
谢夫人仿佛是走入了一个死胡同,过去的女儿有多优秀,如今这个失去了所有记忆的女儿就让她有多心焦。
最初得知女儿死讯时,她只希望女儿活过来,如今又难免意难平,总想着以后会如何。
有陈恒阻拦,最后谢夫人还是没能如愿见到谢茵,只好无奈地离开了王府。
黄昏时陈恒接急昭入宫,高裘将自家王爷送出府,站在阶下瞧着马车走没了影儿,才忽地拍了一下脑门:“啊呀!待会儿王爷是要和王妃到街上观灯的!”
王爷这一入宫,怕是赶不回来了。
果然,等谢茵预备出府时,人都站到了府门前的影壁处,陈恒仍是未归。高管家一脸为难,存着侥幸的心同她道:“王爷还未归,王妃且等等。”
谢茵却记着青如说过的话,游灯会戌时末就结束了,晚去一会儿便少玩一会儿。所以就觉得陈恒真是不靠谱,说走就走,也不和她说一声。
她脑中忽地蹦出了一个词——“放鸽子”,于是站在院子当中,没好气地皱皱鼻子嘟囔说:“这算是放了我的鸽子吧,才不要等他!”
高裘耳朵尖,一头雾水状地发问:“放什么鸽子?”
“就是失约。”谢茵解释了一句,高管家这才听懂了,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只能答,“王爷已经进宫很久了,也该回来了。”
谢茵本来盼了一整天,但还是没有走。今天陈恒帮了自己,还亲自给自己涂药,要是连等一等他都不肯,不就成了白眼狼了吗?所以还是按耐住性子,妥协说:“等等吧,也许他有急事。”
可又足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陈恒回来。这下连高管家都不好叫王妃继续等了。
谢茵抿抿嘴,和高管家说:“等陈恒回来,你告诉他我先去了,我们在街上碰面。我带着这么多人,很好找到的。”
齐王妃出府游玩,除了贴身侍女,侍卫也是必不可少的。虽然谢茵并不喜欢随行带着这么多人,但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高裘当然不敢拦,只好在心里叹气,念叨着出师不利。这一回同游本是王爷王妃培养感情的好时机,没想到就这么错过了!
他紧跟在后面,随着王妃和她那两个提着巨大食盒的侍女绕过影壁出了府门,又看着她们兴致勃勃地上了马车,最后目送马车离开。
这回还是谢茵自醒来后第一次踏出王府大门。齐王府建在安巷,规模很大,朱红色的高墙威严整肃,府门前立着两座石狮,只站在外面就能感受到这座府邸的古朴大气。
谢茵还未走到马车前就有下人躬身捧着脚凳放在车下,她提着裙摆踩着脚凳爬上车,才一动作,就听车厢檐上挂着的风铃晃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她闻声抬头好奇地打量,看到翘起的檐角弯出漂亮的弧度,车厢四周有栏,四角的高杆上悬着流光溢彩的灯罩,里头的光影柔柔软软地泻出来,打在她的脸上。
今日出行谢茵是特意打扮过的,挽着妇人髻,只配了一套珍珠头饰,珠簪半隐在墨发间,雅致好看。她身上穿一件水红色衫裙,上配浅色短袄,脖子上挂着璎珞,这身打扮衬得粉面越发娇娆动人。
青如和暮荀也提着食盒上了车。车轮吱呀,压过平整的石板路,约莫小半个时辰才靠近太平街,听到喧嚷的人声。
太平街是京城的主街,今日人挤人,马车无法通行。正月十五有灯节,四月有游灯会,而这一日出游的人比十五多,因为四月天气转暖,夜里也没什么寒风,自然人也就更多。
因而临街的昭阳河畔停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马车,观灯的人从桥上过,就能进入太平街了。
昭阳河里荡着许多莲花灯,灯影绰约,美不胜收,虽夜幕降临,灯市如昼。
谢茵远远看了就十分喜欢,马车门才一开,她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车,这番动作吓得青如整个人都是一激灵,生怕她再把脚崴了。好在谢茵有分寸,稳稳当当地落了地,还不忘低头给自己整理了一下裙摆。
青如本来还想劝一句,但又努力把已经到嘴边儿的话咽回了喉咙,心里想着,难得出来玩就不要处处拿规矩束着王妃,惹她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