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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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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濯寒也弄不清赵执是因何入道,因天火?因炼器炉?不过总归不是用旁门左道,便对赵执道:“无执,出来,让你师叔瞧瞧,有未动用旁门左道。”
赵执放下笔,乖顺地走出去,一揖:“师叔。”
云茵抬手按上他天灵盖,赵执一瞬几乎以为他要杀自己,缩了缩脖子,背后叶濯寒伸手抚在后心,这才安心。
云茵探看一番,确认赵执四肢百骸中并无任何诡异的痕迹,且真气运行流畅,虽有些炙热,但不见以剑入道的利气,更无其他的端倪,颦眉收手,还想说什么,见叶濯寒一副你打扰我睡觉的表情,只能识相离开。
赵执这一次可算吐气扬眉,立春那日,山中未成功入定的弟子收拾包裹,被送回析木城,而剩下的二十四位弟子中,当初有或对他羡妒,或不甘的,在听说这位小师叔境界突升,且走的完全是正道后,不得不心服口服,甘心向他行礼。
王大牛在最后几天,成功入定,醒来后乐得眼都笑弯了,总算不用和赵执分离,虽然以后山局促为由,依然被安排在无愁处,但偶尔去后山也并未受过阻拦。
白茅则是在最后一天入定,无念便多守了他一段时日。
赵执的咒术研习得实在毫无进展,一支笔在他手上,写出什么都是笑话,连来窜门的王大牛都看不下去,他从一字不识,练到如今字写得勉强也算端正,压着赵执的手写了几笔,一点成效都没有,对着那行蝌蚪文,想笑又怕赵执不高兴,强忍着。
赵执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干脆在乱糟糟的比划上多涂了几笔,画成个蚯蚓似的小龙,字不会写,乱涂起来倒有几分意思。
王大牛笑不出声,乐得拍桌子,搂着赵执两人笑成一团,叶濯寒掀开眼皮,轻咳一声道:“为师乏了。”王大牛便不舍地行礼,离开竹屋。
赵执又写了一会儿,实在写不下去了,拿上长剑,去屋外练剑。他书法不行,剑术倒学得快,剑谱看了几遍,又经叶濯寒指点差错,已能将最简单的一套剑法舞得行云流水,剑锋唰唰带起铺天盖地的竹叶,舞闭,收剑入鞘,正瞧见叶濯寒在床上,撑半梦半醒的眼看他。
“师尊,我练得怎么样?”赵执大声问。
“有进步。”叶濯寒随口说,真气挟着话音飘来。
一片竹叶打了个旋,落在赵执横陈的剑刃上,赵执忽然道:“我爹娘说,传闻有种用竹叶酿的酒,用来冷却铁片,造就的剑刃会变成淡淡的青色,被阳光照着就像将整片林子都打到了剑里。”
“可惜韧性不好,一碰便折,只能观,不能用,需以晶石制造成灵器,方可改善。”叶濯寒道。
“师尊,你怎么知道的?”赵执诧异。
“昭明的传记里有。”叶濯寒接着又说,“你们临摹的字帖只是其中筛选的一部分,更多的在藏书阁里,记了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
赵执收剑,跑回屋里,蹭到床上:“师尊,你和祖师爷真像,也喜欢记乱七八糟的事,连我那天不小心被自己的剑划破了衣裳也写上了。”他每天整理屋子,基本上也就是把叶濯寒除了睡懒觉外,无聊写的几张记录按时间排好。
叶濯寒抬眼示意记录又多了一张,赵执收过放进书案,把未用的宣纸整理妥当,忽然突发奇想:“后山竹子这么多,我能试试做竹叶酒吗?”
“你会吗?”叶濯寒笑道。
“看隔壁酒家酿过梅子酒,应该差不多吧。”赵执思索一番,“材料饭堂里应该也有……师尊,我能试试么。”
叶濯寒被他说得嘴馋了,想起多年前游历东方境,尝过的各种好酒,欣然同意。
于是赵执除了潜心练剑、练符,又多了一项余兴,便是酿酒,当然是背着苍山中人的,甚至都没让王大牛知道,酿酒的容器是在床底下翻出来的两个瓷瓮,也不知原来是用来做什么的,洗净后十分好用,像是量身定做,竹床底下还堆了好几捆木枝,辨不清是何树木,赵执又把他们塞回原处。此外他从藏书阁最里头,无人问津的书堆里翻出了造酒的书,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关于烧菜的书,当然也有炼器的书,破破烂烂,有些字都缺损了,看字迹也是昭明真人些的,只是有几本最前面几页不知道是什么鬼画符。
赵执把材料一一配好,封入瓮中,每隔一段时间,便来沾一滴尝味道,他小小年纪,从没喝过酒,只是从或甜或酸或苦里,判断味道好不好。
待到木棉树花开又落五轮,小少年身形拔高,眉眼长开之时,苍翠的竹叶酒终于酿成了,赵执沾一滴酒舔了一小口,沁人心脾的竹香与清风中的融合在一起,也不知是放的糖起了作用,还是竹叶本身的味道,香甜可口,然后他就醉倒了……
赵执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从窗户看进屋里,床上的叶濯寒仿佛分|身成好多个,闭眼手支下颔睡得一脸安宁。
此时天色才刚亮,淡淡浅金一寸寸蔓上深蓝色苍穹,将竹林照得半边黄绿,半边投在阴影中,如被淡墨泼过,叶濯寒脸上映着几片摇曳的叶影。
赵执不再是当年稚嫩的孩童模样,剑眉星目,深绯色的瞳孔中隐隐藏着一汪火焰般,麦色肌肤光滑健康,没有修者的出尘之气,倒有点像张扬的习武之人,自有修为后,他就几乎没再有过长时间的睡眠,晚间多是在打坐或是研习书册中渡过。
叶濯寒开始不太习惯怀里的小东西溜了,几次把他强行拎上床,一如既往当暖炉抱,但看他身形渐渐长大,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捡回来的横冲直撞的小动物,多年后长成了魁梧的野兽,生怕朝夕相伴了许久,有朝一日会回归山林似的。
虽说是睡着,但修者的感知何其敏感,叶濯寒早已察觉赵执离开了房间,不过这几年,隔断日子他就会去看看竹叶酒,便眼都懒得睁,只是听着外头的动静。
一声剑刃划过竹干的脆声响起,随后只听到粗柱噼啪断裂后,嘭一声摔在地上,又是几声同样的声音传来。
叶濯寒终于掀开眼皮,瞧了一眼,只见赵执砍下三四根粗竹,把长剑当砍刀,在剑上注入真气,蒙头跟几根竹子过不去,将它们砍成一截截。
“你在做什么?”叶濯寒问。
赵执抬头看他,眼中朦朦胧胧,也不知看到的是第几个叶濯寒的残影,摇摇头,定了视线后方说道:“给师尊……做躺椅……”
他抬头说话,手却没停,提剑劈竹,眼看剑风就要扫到指上,叶濯寒常年休憩的心难得心惊胆战,抬手射出一道真气,将剑尖打歪。
“嗯?”赵执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继续蒙头,“师尊……你且稍等片刻……”
叶濯寒并不制止,撑着半睡半醒地眼瞧着。
赵执把竹子修成等长的几段,以细绳一一捆扎好,又以真气切出榫头,将竹脚安上,端到窗下摆稳,进屋,在床前半蹲下,傻笑道:“师尊,我知道你懒得走,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