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媚蝶（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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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不久，又遇见一个灰袍道髻的道人，不过比之前那个要好看多了，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就算穿着简陋的道袍，梳着简单的道髻，也丝毫无损于他的美貌，浑身气质冷冽如一把出了鞘的宝剑。
瑶姬见他这副打扮，肯定是之前那个道人的同伙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冷笑一声，默念法诀：“缚妖藤，起！”
地上突然长出粗如儿臂的藤蔓，将倪长生牢牢缚住，在他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倪长生未料有此一劫，而藤蔓又来得太过迅速，他连反抗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制住了，心里懊恼不已。
抓住了同伙，瑶姬心里的郁气平了一点，走到倪长生面前，厉声喝问：“老实交代，你们把昨晚抓的小妖精藏哪儿了？”
既然动弹不得，倪长生也就放弃了挣扎，白皙如玉的脸上仍然平静淡定，不见多少狼狈。听见瑶姬的问话，他越发奇怪，“不知小娘子在讲什么？贫道昨晚并不曾抓过小妖精。”
瑶姬的耐心有限，催促道：“臭道士，快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敬酒的方式也真是独特了，倪长生心里苦笑，但面上仍旧淡定，“小娘子明鉴，贫道果真毫不知情。”
“行！”瑶姬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默念法诀，朝对方施以媚术诉衷情。
诉衷情是瑶姬自行领悟的媚术，可以百分百控制修为低于自己的人，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对于修为在自己之上的人，效果会大打折扣，有没有用要看运气。
瑶姬是仙人修为，对付这个臭道士尽够了。她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倪长生不由自主地说：“不知道。”他脸上淡然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愤怒地问：“妖女，你做了什么？”
“道长，得罪了。”瑶姬这么说着，显得毫无诚意，“只是一点能让你说实话的把戏罢了。现在，我想请道长帮一个小忙。”瑶姬莹白如玉的手指虚虚笼在倪长生的侧脸上，仿佛抚在他的脸上，倪长生几乎都能感觉脸上肌肤瞬间变得灼烫。
她吐气如兰，勾唇浅笑，盈盈眼波仿佛春水，靠近他低语，声音柔媚仿佛耳语，“帮我找一个跟你一样打扮的中年道人，取得他的信任，找到他的老巢，道长，你会答应我吧？”
倪长生心里默念静心咒，微微侧过脸，躲避她指尖的触碰。他躲得过她的指尖，却躲不过从心底涌起的麻痒，以及，对她的爱意和渴望。那种麻痒折磨着他的身体和意志，一个好字就在他的喉咙口，被他竭尽全力地压制着才没有吐出来。他的脸憋得通红，喉咙发出压抑的野兽一样的低咆。
一丝血从他的嘴角渐渐往下滑落，但那一个好字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瑶姬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她没想到一个人间的臭道士竟然可以抵御自己的媚术，恼羞成怒，“看来道长是要吃罚酒了。”
为了抵御瑶姬的媚术，倪长生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只是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想看看瑶姬还能想出什么折磨人的法子。
瑶姬冷着脸，默念法诀，倪长生感觉一阵针扎般的痛楚从四肢百骸传来，就算他极力忍耐，仍然从淌血的唇角溢出几句痛苦的呻/吟。
就在倪长生以为他要被折磨而死的时候，痛楚消失了，他松了口气，竟然笑了出来，血淋淋的嘴巴无力地张着，有几分骇人。
“滋味怎么样？”瑶姬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仿佛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这是剜心刺骨，每两个时辰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疼痛，最后就像千万根针扎在心上一样痛苦。”这是她在姑瑶山的时候跟一只蛇妖学会的，他最喜欢用这个法术折磨他的敌人，让对方痛苦而死。当然，最后他死在了瑶姬手上。
倪长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整个人虽然狼狈不堪，那一双清正的眼睛却仍然平静，如波澜不兴的湖面。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我辈云华宗门人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岂可助纣为虐。”一句话说完，仿佛已耗尽力气。
瑶姬没见过这么不识时务的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竟然还敢这么硬气，依自己从前的脾气，早就一剑结果了他了。不过成仙之后，瑶姬的脾气确实已经好多了，只是冷哼着扔下一句“那你就好好享受吧”，便离开去找柳枝了。
倪长生被树藤缚住身体，动弹不得，只是望着她的背影远去，苦笑了一声。
直到夜幕降临，瑶姬终于在城外一间道观找到了道人的踪迹，把柳枝救了出来。那道人将柳枝收入了一个净化妖物的法器中，柳枝身体大部分都被侵蚀了，连人形都维持不了，化成了一只红黄间色的蝴蝶。
至于那道人，瑶姬念在他并不是有意害人，只是坚守自己心中的正道，饶了他一命。但她是个护短的性子，对方把柳枝害成这样，岂能轻轻揭过，她没用法力，赤手空拳把那道人打成了猪头才解气。
柳枝何其无辜，她虽然是个妖精，但每日勤勤恳恳修炼，从未存害人之心，连虫蚁都不舍得害死一只。而这道人却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将她杀死，这到底是枉造杀孽，还是维护正道沧桑，一时，瑶姬也难以诉说清楚。
自从千年前仙妖大战之后，仙人两界一直是谈妖色变，人界的正道宗门更是以斩尽天下妖邪为己任。然而，妖跟人跟仙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
生而为妖，这并不是瑶姬自己的选择。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生在仙界，有一对庇护疼爱她的父母。如果可以，她也愿意被别人娇宠着长大，不知世间疾苦。
可是，她却是生在姑瑶山的一棵瑶草。她必须刻苦修炼，才能不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必须时刻警惕，才能保存自己；必须不折手段，才能活到最后。
她那么努力地修炼，那么努力地活着，却没有人在乎。在东天庭，他们只看到她是妖，便嘲笑她，排斥她，说她不配为天后。哪怕她从没害过人，哪怕后来她修成仙骨，脱去妖身，仍然没有人愿意接纳她，她的出身便是原罪。
人分好人坏人，难道妖便没有好坏之分了吗？为什么要不问青红皂白对妖斩尽杀绝呢？难道生而为妖就错了吗？那为何世间又要有妖？
这些问题，瑶姬现在想不明白，但她相信，时间会给她答案的。
回去的路上，瑶姬想到还有一个道士被自己困着，过去解救他。
剜心刺骨已经发作了两轮，倪长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见到瑶姬的时候，鲜血淋漓的唇微微张开，仿佛是想说话，但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就保持着嘴张开的姿势。鲜血顺着下巴滴到胸前的衣襟上，灰色的道袍上一线暗红干涸的血迹格外醒目。
看着如此凄惨的道士，瑶姬承认自己是迁怒了。因着心里的一股邪火，迁怒了一个无辜的人，自己这样的做法又跟之前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的臭道士有什么区别呢？
心里涌起一股歉意，瑶姬把倪长生放了下来。缚妖藤一解，倪长生整个人如一滩烂泥一般瘫软下来，委顿在地，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北风凛冽，天寒地冻，如果把他扔在这里，那不用等到明天早上有人经过，他就冻成冰块了。因着心里的歉意，瑶姬把这个道士带回了家。
面对两个深受重伤的人，瑶姬有点无奈，一个一个来吧。她是木系灵力，木主生发，在修炼过程中自己领悟了治疗术——万木春。瑶姬默念法诀，施展万木春，莹绿色的光点从她的指尖流泻而出，慢慢在柳枝身上凝结，柳枝身上被腐蚀的伤口慢慢修复，残破的蝶翼也重新变得完整。
柳枝感觉到蓬勃的灵气充斥着自己的身体，仿佛飘在云端一样舒适又安然。她这才确认自己确实已经得救了，东家把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以万木春修复了柳枝身体上的伤口，瑶姬才收回灵力，微微吐了口气。这次灵力消耗不少，恐怕要闭关修炼几天了。
柳枝已经醒了，赤黄色的小蝴蝶扇着翅膀飞到瑶姬眼前，“谢谢东家，柳枝差点以为自己回不来了……”说着就嘤嘤哭起来。
蝴蝶是没有眼泪的，只有那嘤嘤的声音吵得瑶姬头疼。她摆摆手，“快别哭了，省点力气好好养伤修炼吧。城里灵气不足，我给你摆个聚灵阵，有助你修炼。”
“多谢东家，柳枝无以为报……”还没说完，就被瑶姬打断了，“千万别以身相许啊，我只喜欢美少年，如果柳枝你是男子，我一定满足你的心愿。”
柳枝噗嗤一声就笑了，恐惧担忧一下子消失无踪，羞赧地说：“哎呀，东家，你好讨厌呢！”
“你东家我可是人见人爱呢！”瑶姬不跟她贫了，赶她去修炼，“起码恢复了人形才准出来。”
柳枝连连应是，等瑶姬摆好聚灵阵，便在阵中专心修炼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媚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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