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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合/聚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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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上,身着一袭红色披风的陆小凤已经在默默等待。
他站在赤雪峰崖顶,此处空间颇大,整片崖顶就像被巨人平挥着战斧利落地削下了尖顶,露出天然平坦的赤色岩石场地,让人不得不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红的是岩石,白的是积雪,素发赤颜,便是赤雪峰的由来了。
而这崖上又有着一块自然生成的四方巨石,像是镇纸压在面上,稳固而不可撼动。陆小凤就盘着腿坐在这巨石之上,面向着崖下的风景,他的红色披风,比岩石更红艳显眼。从太华山崖向下望去,耸立的峭壁消失处,连接着的便是更加春风难渡的广大平原了。
像是分隔了南北,在这渐渐飘雪的时刻,更让人感到天地浩渺的万般孤寂。
下雪了,从这儿望下去,恰好就是北方的雪。
望着掌中雪,陆小凤却感到万分难过。他做出的承诺,已经再也不能兑现了,想要一起看雪的人啊,过了今日,也许就是你我的团聚。
“陆兄,别来无恙。”好熟悉的一声喊叫。骆雪梅终于是来了。
“不过三日不见,谈何相别?”
“三日不见,却已该刮目相看。”骆雪梅微微笑道,“看陆兄面色如常,想必伤已大好,陆兄不愧是陆兄,每次总能给人惊喜。”
“骆少庄主,在下不知你与陆小凤究竟是敌是友,但今日还请别忘了你的立场。”祝星云提醒他到。
“自然不会忘。”再转而面对陆小凤,骆雪梅立即换了副嘴脸,“陆小凤,你罪恶滔天,手染鲜血,今日,我就要带领众武林义士取你性命,血债血偿!”
“从我们认识开始,你就是这样一幅道貌岸然的做派。骆少庄主,啊,不,或许我还是该称呼你为面具男才对,敢问,你何时真正做过你自己。”
这一次,冷静清醒的陆小凤,再也不会落于被动了。
“你!”
剑来,冰来,杀气亦随之而来。
这一招雪溅金河,陆小凤也是见识得太多太多。但唯独这一次,他没有迎,也没有避。
剑至眼前。仍然纹丝不动。
只听“当啷”一声。一柄漆黑玄铁重剑,将骆雪梅的武器直直探出数十丈远。黑剑插入陆小凤正坐着的巨石之中,还未来得及冲上前来的众人,全体陷入了沉默。
“这,这把剑不是……”
“西…西门吹雪!”
“陆小凤,你欠我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白衣胜雪的剑客出现在陆小凤身旁,他伸手将嵌入石中的重剑拔出,轻而易举得仿佛拈花折柳一般。
“我差点以为你不会来了。”
“若不是看在你信上所写,我定不会来。”西门吹雪掏出陆小凤写给自己的信,“你知道我已经不涉足这些恩怨。”
陆小凤接过信,稍稍拿在手中扬了扬,就撕碎扔到山崖下去。
“幸好我知道如何说服你。”他冲着西门吹雪笑了,“不过你放心,这么管用的方法,我绝不会告诉旁人。”
“你明知道,再管用,机会也只有一次。”
“是是是,再有下次,就让我自生自灭。”
“那可不行,除了他你还欠着我的债呢,一屁股债还不清,这辈子也别想死得干脆。”司空摘星从石头后面绕出来,缓缓埋怨。
“猴精就是猴精,这么快就把我托你的两件事都给办好了,值得表扬。”陆小凤笑得更开心了。
“西门吹雪,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也不该背了原则,帮助陆小凤这种穷凶极恶之人!”终于有人缓过神来。
“你要还是当年那个天下第一的剑神,就应该帮助我们正义的一方!”
“我的剑,只杀该死之人。”西门吹雪冷冷看着一众武林人士道,“至于谁是该死之人,从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
他的眼神不带温度,被那双眼扫过的人,都不由得发颤。骆雪梅倒是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情绪,但那双常年握剑的双手紧攥成拳透露出的紧张却无法掩盖住。他到底没想到绝境之中的陆小凤,还能如此反击。
“事到如今,武斗只不过两败俱伤。”陆小凤站起身来道,“倒不如趁此时机,将事实真相一一拿出对峙,我陆小凤没做过的事,绝不愿平白无故受人冤屈。”
这一下,众人皆炸开了锅,有了西门吹雪的坐镇,骆雪梅也无法正面硬搏。犹豫了,一旦所有人都陷入妥协,事情就一定会有所转机。果然,待场面安静下来时,所有人都达成了新的一致。
“就算要对峙,你也无从狡辩,清虚掌门命丧你手,是不争的事实。”
“那么敢问一句,清虚真人遇害之时可有人证。”
“这……”
又一阵七嘴八舌的讨论。
“就算没有人亲眼目睹,可掌门确属死于你的独门绝技‘灵犀一指’,你又有何话可说?”
“笑话,这天底下会使灵犀一指的,可哪就只能有我陆小凤一人?”
“没错,是还有人会,不就是与你一起的花家七童花满楼么,可如今他人在哪儿?”
“是啊,莫不是你两串通一气,到现在了另一个都还不敢出来?”
陆小凤听见他们提及那人,心又不自觉得痛苦难当。司空摘星连忙扶住他的手臂,“稳住,你原先的伤还没好,千万不可再自伤其身。”
陆小凤咬了咬牙,才稳稳站定。
“不,你们都忽略了,除了我与花满楼,明明在你们面前,就还有一个人。”陆小凤道,“你们眼前的这位骆雪梅,骆少庄主,他精通模仿,却故意在与我比武之时装作不敌,就是为了掩饰他也能施展灵犀一指的事实。从一开始,他陷害我,给花满楼下毒,以及更早之前就在雪河谷搅弄风云……再看他如今与宁王勾结,这一切背后,恐怕都还蕴藏着某个天大的阴谋!”
“大胆!陆小凤,你为了脱罪颠倒黑白污蔑我也就够了,居然还敢构陷王爷,你可知这是何罪名?”在一旁久未开口的骆雪梅终于发话。
“是啊,我们不可能听信你这些毫无根据的揣测。堂堂王爷,为何要千方百计陷害于你。”
“因为我的手上,掌握着他们梦寐以求,能够混乱整个江湖,颠覆整个朝堂乃至天下的秘密。大家难道对宁王真的无所怀疑,一个平日以闲散自居,标榜爱贤好客的闲散王爷,为何要如此频繁参与组织江湖之事,他的招贤纳客,真就不是包藏祸心,意欲谋反?诸位与我,怕不过都是各中棋子。”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陆小凤,如你所言,那秘密究竟是什么?”
“是啊,说出来听听,怕不是你又在胡编乱造,信口雌黄!”
众人已不像最初一般目标明确,精诚团结。质疑,惊惧,不屑,焦虑,各种情绪杂陈其间,有如一锅乱炖。另一边骆雪梅的脸色已经愈发难看。
“陆小凤,你编出这些子虚乌有之事,其实才是暴露了你自己的司马昭之心吧,看看吧诸位,他仅仅凭几句谎言就已经让我们自乱阵脚,不要忘了我们最初的目的,我们今日来着,是来报各自的血海深仇,不是来商讨这些阴谋诡计!”
大伙已然没了主意,但除下个别冷静派,其余反而真就放弃了思考,他们又握紧武器,局势的混乱,反而促成了他们将一切付诸直接暴力的思考方式。
“陆小凤!你要再拿不出证据,我们就只有先杀了你!”
西门吹雪将手按在剑上。
陆小凤攥紧怀中的经书和玉石,人群里,骆雪梅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露出了然的笑容。真的已经到了不得不这样做的时候?他问自己。当年的真相,现在绝不是最佳的揭露时机,而一切,也只能按部就班的发展,他无能为力。
就在此时,上山小路间一列马车疾驰而来。
众人让开道路,疑惑这姗姗来迟的,究竟是何方贵客。陆小凤却远远就瞧见了,那驾车的暗紫少年,正是唐渐离。
都有谁来了?
马车停下,两位老夫人先下车来。一位怀抱婴孩,另一位似乎目不能视。前者是骆老夫人和骆雨烟,后者是唐老夫人,看来唐家堡的危机已经解除。
接着又下来一位中年男子。他一抬头,众人都似乎识得,那不正是花如令吗。如今已然伤愈。
连上天都在助他。揭开秘密的最佳时期到了!正是此时此刻。连上一辈的关键人物都到齐,秘密就有了最适合的讲述者。陆小凤终于可以坦然。
但当他看见花如令和蔼的脸,忽然觉得万分愧疚,不知怎样面对。就在此时,他居然发现这车里似乎还有人未下来。
是谁,还会有谁在?
终究没有人下车。陆小凤将将期待跳跃的心脏,重又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