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君》长空无双

40、黑手出现

　　蒋瑗瑗像是挣扎在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之中。

　　混沌的潜意识放大了子宫收缩的阵痛，无法思考的脑子像是被水泥堵塞住，她全部的感知都充斥着痛楚，以及将死的绝望。

　　这个时候，其实她早已记不得腹中的孩子，也忘了自己是在生产，要谈论什么母性又或者情绪都是妄谈，她只是痛，剧痛，痛到要死了。

　　然后在这种濒死前的窒息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蒋瑗瑗。’

　　谁在叫她？

　　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刺穿她混沌的脑子，像是破开无穷迷雾的真实，让她止不住震颤。

　　僵硬的思维重新开始运转，仿佛抱死的齿轮要硬生生磨平充塞所有空隙的锈迹，要以绝对的力量作为动力，才能勉强转动。

　　是谁？

　　她刚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仿佛给予了对方进入自己大脑的坐标，转眼就出现了那个人的身形。

　　一看到她，所有的迷雾似乎都开始消散。

　　长到及地的发，棉质宽松大码衣裤，极其苍白的脸色削减了几分颜容的盛色，不似人间客，看一眼就觉得有一股打从心底里发出的恐惧。

　　她大脑中所有残存的思绪都在这一刻活化，拼命大喊着‘快跑！快跑！不要被她吃掉！！’

　　闵岚挑眉，一看瑟瑟发抖、抱头蹲下的孕妇，就有些头痛，鬼婴还真是没完没了，连母体的潜意识都要操控吗！

　　害怕她的当然不是蒋瑗瑗本人，而是鬼婴。

　　‘你想活命的话，就听我说。’

　　时间紧急，闵岚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在人前蹲下来，一字一顿，仿佛要将声音刺进对方的魂魄中去：‘你看到鬼婴了，也看到它的过去了。现在它要借着你的肚子生下来，你唯一活下去的办法只能是生下它！’

　　鬼婴用自己最强的力量织成了一个迷障，困阻他人、保护母体，但母体也在这个迷障覆盖的范围中，蒋瑗瑗也能看到过去的那段记忆。

　　事实上她正被那段绝望的记忆裹挟，被迫代入妇人的视角，一遍遍经历灾荒、诞下死婴、被饿死的过程，一遍遍重复妇人凄绝哀苦的、想让一个鬼婴活着被生下来的夙愿。

　　一个凡人，当然容易被这种等级的怨念与戾气感染，丧失理智，被妇人的思维扰乱甚至取代。

　　这也恰恰是鬼婴的狡猾之处。

　　它现在已经处于母体腹中，这正是它最脆弱的时候，它不能让母体排斥自己，必须让母体对自己产生强烈的认同感与保护欲。

　　实现目的本来轻而易举，但是闵岚来了。

　　闵岚的存在于蒋瑗瑗的脑海构建出一个简易的屏障，毕竟魔魂开通道把她送进来，首先就要保证通道口的稳定。

　　而正是这层薄薄的屏障让蒋瑗瑗恢复一点清醒，这个一直在被鬼婴与幕后黑手摆布的母体，忽然间明悟过来一切是怎样发生的。

　　她在理解闵岚话语中的信息之前，已经情不自禁落下了眼泪，颤抖地说：‘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要是她？

　　这个问题卫乐逸已经跟闵岚单方面探讨过无数遍了，那个感情敏感、充满同情心的“恶煞”站在蒋瑗瑗的立场上，抒发过无数的天地不仁，感概过无数的命运不公。

　　闵岚能忍卫乐逸瞎比比，没有闲心再听当事人亲口说一遍。

　　她只是平静地说：‘因为是你。’

　　这个世道哪给过人多少选择。

　　‘鬼婴出世本是逆天而行，现在又有黑手要借此乱世，你想活本就是一件难事，就别纠结那么多是非善恶。’

　　闵岚说着就摸出一个铃铛。

　　木头的镇魂铃非常粗糙，甚至没有吊铛，她抬起手就待摇铃，并不等待回应。

　　但出乎闵岚意料，本来还半陷在鬼婴迷障中的蒋瑗瑗，竟然能硬撑着仰起头来：‘我要怎么做？’

　　这意志力……真的不错啊！

　　闵岚眼睛一亮：‘你清醒着？’

　　蒋瑗瑗不知道怎么答：‘怎么才算……清醒？’

　　呦，还是有脑子的！

　　闵岚不摇铃了，火速把镇魂铃塞在孕妇手里：‘这是镇你魂的，保命用，没事别摇，以你的魂力，大概也就摇一次的份。’

　　现代人的手贱在这种处境下也能发挥得淋漓尽致，蒋瑗瑗拿铃铛在手就本能地摇了摇，并没有声音，然后才意识到闵岚说的话。

　　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闵岚。

　　有点懵有点急有点不安，情绪上头，甚至把迷障都给踩下去一点：‘我不是故意的……但它没响啊！’

　　闵岚都给默了下：‘它有判断能力——不到危机万分，不会摇响……应该吧。’

　　前半句还挺正常，一个“应该吧”让蒋瑗瑗后背一凉。

　　那么不靠谱的吗！

　　蒋瑗瑗又看了眼铃铛，发现下面没有安吊铛，连吊铛都没有，真的能摇响吗？！

　　她将信将疑，但不敢拿在手里了，就怕手贱再摇，把小命都给摇掉；小心翼翼将镇魂铃揣在怀里，就像揣着一根救命稻草。

　　神情还是有些惶恐：‘这样就好了吗？’

　　自我意识炽盛啊，闵岚有些理解她为什么会被选中了，无论是意志力还是心态都够稳。

　　想来也是，这要没点与众不同，哪能把鬼婴孕育到这个时候——如果她真能活下来，也算是半脚踏进玄门，遇上个好师长，不是没机会得些成就。

　　‘你不干涉就是帮大忙了。’闵岚想了想还是说道，‘你就牢记一点，别排斥鬼婴，有怨有仇等生下它再报！’

　　通道撑不了多久，她马上得走，凭母体自己当然没法破除迷障，还是得晕，但她觉得以蒋瑗瑗的意志力，等鬼婴力量衰减，多半还是能找回神智的。

　　离生产的关口越近，鬼婴力量越弱，相反，母体的能动性就越强。

　　闵岚想了想还是补充一句，给她增加点压力：‘生不下，你得死，全小区得死，到时候不是鬼道裂口，就是邪-教得逞，所有人吃不了兜着走。’

　　没准备再说下去了，因为她听到魔魂又在那嘶声叫唤：‘你有完没完！有完没完！当我还能撑多久吗？！’

　　垃圾魔魂，又撑不住了。

　　……

　　闵岚猛然睁开双眼。

　　魔魂瘫在她肩上，恶狠狠瞪着眼，恨不得扑上来扇她。

　　“你是不是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闵岚叹口气：“你该锻炼了。”

　　魔魂本来就消耗巨大，对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闵岚非常愤恨，闻言更是火大。

　　“锻炼个鬼！做梦去吧！我成长的方式本来就是吞噬！结果你这个不让吞，那个不让吃，还指望着我成长？”

　　闵岚耸耸肩，一副反正不是我的无赖样。

　　魔魂气急，没等它做出什么来，闵岚抬脚往前踏了一步，直接踏进迷障。

　　“你干什么？”它惊道。

　　“守株待兔，”闵岚说，“顺便借斧子。”

　　借斧子？

　　魔魂愣了愣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出生第一道光便是破混沌的利刃，就是开天地的那把斧子。

　　鬼婴很难自然生产，必须要用“斧子”帮忙破开它的桎梏，顺带着切割它的魂魄，让它与胎魂完美融合，亡者融入生者之体。

　　“我明白了！”魔魂忽然醒悟，“鬼婴是有那把‘斧子’的——它出生过，它见过那道光！”

　　就算它出生便是死胎，魂魄都是由那妇人临死的执念聚成的，但那光毕竟是存在的啊。

　　千万次的记忆轮转，千万次的光华普照，如果将那些“光”聚起来，不是没能形成一把破混沌的斧子！

　　挣扎在过往痛苦与绝望中的鬼物，其实命轮也不是没有予过赠物。

　　闵岚已经决定插手，嘴边的肉注定要飞了，魔魂纠结着大叹：“便宜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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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辈一去不复返，计宣急出一头汗。

　　事关重大，上面也没给什么指示，本来就想着抱大腿便宜行事，但大腿跑哪去都不知道了，他越是无知就越是紧张。

　　真要出事了可怎么得了！

　　眼见着子夜将近，鬼蜮中的阴气浓郁得都像是要凝成实质了，办事处被困住的几个工作人员全都聚在计宣身边瑟瑟发抖，全是文职，没一个顶用的。

　　“计科，怎么办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计宣欲哭无泪。

　　他都不知道这会儿是应该找地儿躲着，还是死马当活马医进鬼蜮内圈寻找破解之法……他也是个文职，让他统筹简单，却没有多少带队经验啊！

　　他看着头顶那张影影憧憧得青面獠牙婴脸，又想着，主要以前也没有过这种等级的灾厄。

　　一个鬼婴而已，居然能搞出那么恐怖的局面！

　　“计科！鬼道跟人间世要重合了啊！！”底下人叫道，“阴气全过到人间了啊，边界要破！！”

　　我知道啊！

　　计宣咬牙切齿道：“还是把结界撑起来！万一鬼婴诞生失败，鬼蜮破损，也好挡一挡阴魂！”

　　阴间反应是很慢的，哪怕鬼道真开了，阴魂大乱人间，收拾局面的也多要是玄门自己，勾魂使者已经很少踏足人间了，人间的秩序只能人间自己管。

　　结界的板块即将互相联通之前，计宣又拼命喊叫起来：“停——快停！先别撑！”

　　几乎就是在他刚说完话的瞬间，鬼蜮上方风云变幻。

　　一道雷霆轰然砸下。

　　笔直的、无情的，电光缠绕，天火肆虐。

　　雷霆与鬼蜮交界的瞬间，惨烈的鬼哭在空气中凝聚成形，那不是现实的声音，而是一种与魂魄震颤共鸣的撕扯。

　　阴气、怨气几乎流动成漩涡，那张属于鬼婴的獠牙青面也像是被一只大手扭曲。

　　越是扭曲，鬼哭声越是恐怖。

　　“天雷啊！！”

　　“发生了什么？”有人大声问道。

　　在这么危急的情况当头，他们竟然就跟吃瓜群众一样，在鬼蜮边站着看。

　　因为离得远，没进迷障，所以也没怎么受到影响，还保存有相当多的理智。

　　顶多是因为天雷砸下的时候，自己的脑子也好像被刺了一下，有些震荡。

　　“鬼婴要出生了？”另一人急急问道。

　　“子时到了吗？”又有人问。

　　“没到，还有五分钟！”

　　“为什么打雷啊？”再紧张的时候，有人问答，吃瓜的天性就会悄悄复苏，“不是罩着鬼蜮，蒙蔽了天机吗？”

　　“天道现在就觉察了吗？！”

　　说着说着，众人又紧张起来。

　　“计科，你怎么看？”

　　又被点到的计宣无奈至极，他看着空中扭曲的鬼影，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可能鬼婴开始融合三魂六魄了。”

　　就跟闵岚之前说的“偷天换日”。

　　现在的样子，天雷都下来了，是没瞒过？

　　计宣等人身在鬼蜮，不知道外面是否雷霆集聚，但是这处境看着就不对啊！！

　　天雷劈死鬼婴事小，鬼蜮失控，这里的阴气怨气跟鬼道口的阴魂们怎么解决？

　　一个小区多少人啊，全都给陪葬吗？！

　　天雷又不管收拾烂摊子，到头来业力全是他们的！

　　怎么办？！

　　计宣等人急的团团转的时候，忽闻一声清晰的鬼哭。

　　随同鬼哭响起的，还有一计极其响亮的穿刺声——像是某种利器刺穿血肉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个闷哼。

　　人的闷哼！！

　　特事处职员们互相看看，摸不着头脑。

　　那些声音就像是正常音量被放大了无数倍，极具穿透力。

　　然后就是个熟悉的女声，慵懒得像是没什么力气的那种，跟朋友打招呼一样说道：“你来了啊，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