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雲想衣裳花想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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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天寳元年阴历十月上旬，也是西元742年十一月上旬，节气一到立冬，唐玄宗就前往骊山温泉宫避寒，并且在温泉宫上早朝。就在这温泉宫的暖冬，李白见到了太真。
第一次面对面时，李白忽觉眼前这位丰不垂腴、珠圆玉润的绝代佳人似曾相识，只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正在李白纳闷时，太真嫣然一笑，说道：“皇上，这位李翰林，太真小时候曾经见过呢！”
“哦？” 唐玄宗有点讶异，立刻问道：“你小时候在哪儿见过他？”
“在长安。” 太真宛转答道：“开元十八年，太真跟三姐曾来长安探亲。在一片树林散步的时候，风把太真的手绢吹走了，挂上树梢，三姐就去爬树，结果不小心往下摔！幸亏，那时候还不是翰林的李大侠及时赶过来，接住了她！算起来，那已是十二年前的往事了。李翰林倒没有什么变化！太真一眼就认出来了。”
的确，四十出头的李白尽管两鬓夹杂了些许银丝，但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他大致上还像三十多岁。所谓诚于衷而形于外，李白一直保持着少年游侠的心境，外表自然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
太真这番话唤起了李白的回忆。他等不到皇帝先开口回应，就脱口说道：“十二年过得真快！那次巧遇的时候，你还小呢！你三姐倒已经长成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可还好？”
李白如此忽视宫廷礼节，生性豁达的唐玄宗倒不介意，反而笑道：“看来，李翰林对太真的三姐印象很深哪！太真，你就赶快告诉他你三姐的近况吧！”
“是，皇上！” 太真先必恭必敬对皇帝表示服从，才转向李白，悠悠说道：“这些年三姐本来过得很好，丈夫很疼爱她，而且生了一儿一女，都聪明又可爱。只遗憾好景不常，自从三姐夫继承了他父亲的武将职位，就常常离家出征。更可叹的是，五年前，三姐夫不幸战亡了。”
“啊！” 李白忍不住惊叫出声：“那，你三姐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岂不是很苦？”
“是呀！” 太真点头答道：“所幸皇上问起了太真的家人，一听说三姐寡居，就决定明年春天派人去接三姐来京城给太真作伴。不只是三姐，太真的大姐还有八姐，明年也都会前来团聚。皇上隆恩，太真感激不尽！”
李白听太真娇滴滴的声音，看她水灵灵的眼神，就彻底懂了皇帝为何不顾伦常，非要把她抢过来不可了！李白也想像得出来，玉真公主讲过的，皇帝多年心仪而不可得的那位庶母豆卢贵妃，一定也有同样婉约韶秀的韵致！
不过，太真之于李白，却并没有太强烈的吸引力。李白猜想，或许这是因为自己小时候住在巴蜀，喜欢吃辣，就觉得美女也要带点辣劲儿才最迷人！只要别像刘葭葭那么泼辣就好！
对于微辣而不泼辣的杨玉珣，李白一直有一份淡淡的系念。当他得知杨玉珣第二年春天将到长安来，不由得有些期待...
在骊山温泉宫，唐玄宗提出要李白写诗助兴时，李白对于皇帝霸占儿媳还有所顾忌，写下的《侍从游宿温泉宫作》一字也不敢提太真：“羽林十二将，罗列应星文。霜仗悬秋月，霓旌卷夜雲。严更千户肃，清乐九天闻。日出瞻佳气，葱葱绕圣君。”
李白把唐玄宗吹捧为“圣君”，期望皇帝回宫之后，尽快向他请教安邦定国之道。偏偏，此时唐玄宗以为天下太平，逐渐懈怠。他自认辛苦打拼了大半辈子，该是享受人生的时候了！虽然他初次接见李白时，曾经降辇步迎，甚至亲手拿了一碗羹汤给李白吃，但那只是为了表现他有多么礼贤下士。其实，他并未把李白当作可以谈治国赋予重任的股肱之臣，只把他看成能够为新曲填写妙词的天才诗人。
就这样，李白徒然空等到冬去春来，皇帝还是没有派给他任何实际的工作，每次召见他都只是叫他写歌词。君命难违，李白只好写下了一首又一首《宫中行乐词》。
当李白写第一首《宫中行乐词》时，他还算有兴致，用心描述了宫女的婀娜姿态与宴会的繁华景象：“小小生金屋，盈盈在紫微。山花插宝髻，石竹绣罗衣。每出深宫里，常随步辇归。只愁歌舞散，化作彩雲飞。”
写到第二首时，李白就忍不住偷偷发点牢骚了：“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玉楼巢翡翠，金殿锁鸳鸯。选妓随雕辇，征歌出洞房。宫中谁第一，飞燕在昭阳。”
此诗之中“选妓”的“妓”指的是宫妓。妓字在唐朝经常解释作“女艺人”。宫廷教坊训练完毕，选拔出来为皇帝表演的女艺人，称为宫妓。她们的人数往往数以万计。
李白把带领宫妓们跳舞的太真比作西汉昭阳宫的赵飞燕，无疑在暗讽唐玄宗类似汉成帝，沉溺美色而不理国事。他壮起胆子那样写，打算等皇帝质问他是何居心的时候，直言进谏，让皇帝看到他亟于为朝廷効力的赤诚，进而予以重用！为了这种可能性，李白宁愿冒得罪皇帝之险。然而，他怎么也意想不到，皇帝看了这首诗，竟然只鼓掌叫好，一点也没有提出质疑！
唐玄宗何等精明，不可能看不出李白的用意，但他故意装糊涂，因为，他自信十足，确定凭他熟谙道家养生之术，绝对不会落到像汉成帝那样精尽而亡，就不把李白的讽刺放在心上。他一笑置之，一方面显示自己的雅量，另一方面也间接告诉李白：朕并不认为你是出将入相的材料，只是欣赏你的文采而已，你还是好好写诗来讨朕欢心吧！
这种暗示，李白多少感受到了，可是不懂为何贺知章看得到，皇帝却看不到他辅政的才能？他内心非常不服气，又无可奈何。毕竟，他好不容易才获得举荐，来到皇帝身边，他不愿轻言放弃，就不能得罪皇帝。因此，他的第三首《宫中行乐词》写得比较温和：“卢橘为秦树，蒲萄出汉宫。烟花宜落日，丝管醉春风。笛奏龙吟水，箫鸣凤下空。君王多乐事，还与万方同。”仅仅在最后两句含蓄提醒道：皇上享乐之余，别忘了万方的天下苍生！
唐玄宗看了，还是照样不把李白经世济民的想法当一回事，只顾吩咐乐工与宫妓们练新歌。
李白总共写了八首《宫中行乐词》。他越写越失望，再也不设法在其中隐含规劝了。他私下向最欣赏他的贺知章抱怨，并且拜讬贺知章向皇帝提议派给他做一些正事。贺知章答应了，也试着在皇帝面前推荐任用李白为中书舍人，但皇帝只回了一句“以后再说”，贺知章就无可奈何了。李白得知就连贺知章也劝不动皇帝重用他，不免心情低落，借酒浇愁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一年春天，唐宫御花园的牡丹开得特别美。有一天黄昏，唐玄宗带着太真，前往观赏御花园的沉香亭外最名贵的几株牡丹。他眼看太真丰艳如牡丹而更胜牡丹，不禁得意万分，却又满怀感慨想道：终于得到了全天下最像豆卢贵妃年轻时候的美女了！父皇说过豆卢贵妃是他的牡丹，总算朕也有了自己的牡丹啊！只可惜，寿王由于他的大伯宁王曾在他幼年时抚养过他，目前在为朕的大哥守孝，朕还不能给他另订一门婚事，也就还不宜正式把太真纳入后宫！
唐玄宗想要立刻给太真名份而做不到，退而求其次，决定叫李白写诗来描绘太真的花容月貌，配上乐工李龟年做的曲子，从宫内传唱到宫外，自然会让天下人知道皇上有了艳压牡丹的新宠！他想出了这个主意，立刻就派太监去召李翰林进宫。
李白原本正在酒楼与朋友们畅饮，喝得大醉。他歪歪倒倒被一名太监扶到御花园的沉香亭见驾，可谓失礼。唐玄宗却不介意，只吩咐太监总管高力士去取金花笺来，让李白在上面写诗。太真也亲自捧起砚台，拿去给李白沾墨。
此刻，李白醉得头晕眼花，看太真犹如雾里看花，却更看出了太真温柔如梦幻的美感。他很快挥毫写下了一首《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他意犹未尽，又接下去写了第二首：“一枝红艳露凝香，巫山云雨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以及第三首：“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得春风无限恨，沈香亭北倚阑干。”
李龟年拿到歌词，就以他浑厚优美的男高音唱了起来。唐玄宗听了，满意无比，甚至亲自拿起玉笛来伴奏！这三个男人合作无间，一致歌颂太真的美貌，令太真不由得飘飘然。她放下砚台，一手执起主体是由当时叫做颇梨的水晶玻璃制成的七寳杯，浅酌了一口西凉州葡萄酒，才含笑以另一手接受李白双手奉上的赞美诗。
这是李白又一次拿汉朝美女皇后赵飞燕来做比喻，但太真并不介意赵飞燕在腐儒们眼中的祸水形象，因为她从不关心政治。她只看李白形容赵飞燕唯有刚化好妆时，才勉强能与太真相提并论。这使得她好窝心！再说，赵飞燕的皇后寳座，也等于预言了太真未来在宫中的地位，把太真捧到了最高处！
不过，太真看得出来，自己在李白眼中美则美矣，却并未引起李白怦然心动。所幸太真并不想征服世间所有的男人。一对父子同时爱她，已经够她烦恼了。她反而庆幸李白没有迷上她，又感谢李白以文字为她的青春刻画出不朽的雕像，把她的红颜定格在传世的诗篇中，永远不老！
出于答谢的心理，太真打算促成李白重逢那个最令他一见难忘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雲想衣裳花想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