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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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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渐渐西斜,天空橘红如火烧。
池悦快步沿原路返回,轻手轻手穿过客厅,推门进了李云雁的房间。
粉色的大床上,李云雁正抱膝坐在床头抽泣。她的声音很低,或许是担心被屋外的父母给听了去。
“发生什么事了?”池悦紧张地坐到床沿上,伸手在床头柜上抽出几张纸巾递过来。
李云雁接过,没擦眼泪,眼巴巴地抬起头,“池悦,你说,陈辽原为什么不喜欢我?”
“发生什么事了?”
李云雁耷着脸,一副心碎的模样,可怜巴巴地说:“陈辽原刚才和他们打扑克,打赌说如果输了就去跟他喜欢的女生告白。”
“然后呢?”
“然后他真输了,我本来以为……以为我……可是没有想到,陈辽原对我说,希望我帮他向他喜欢的女生说说软话,我连他喜欢的女生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说软话?”
“呃……”
李云雁反应过来自己抓错了重点,继而哭诉:“他为什么不明白啊?我花那么大工夫把大家带上岛拍毕业作品,都是因为他啊,他有喜欢的女生,为什么没有说过呢……”
女孩的声音很低,但字字悲伤。
好像这个年纪最大的烦恼,不是未来与梦想,而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池悦轻声安慰了许久,李云雁终于停止了流眼泪。
两人一起坐着聊天。
李云雁讲的,无非是一些八卦,以及自己对待陈辽原的那颗忐忑的心。
话题渐偏,云雁问:“池悦,毕业以后,你会留在这里么。”
池悦双眼放空看向天花板,心中的抽痛转瞬即过。她说:“不知道啊,毕业时再看吧。”
又絮絮叨叨讲了一阵,池悦劝李云雁:“别想太多,你先拍完毕业作品,再想其它的事吧。”
“嗯。”
次日是个艳阳天。
陈辽原带着社团里的一群学生,分成两组,在岛上正式开始取景拍摄。
而李云雁也暂时收起自己未恋便失恋的沮丧心情,投入到了这部作品里。
所有人分工明确,唯有池悦一人闲散下来。
她并不是这个社团的成员,也只是因为答应帮助好友陈辽原来做临时替补,才加入了这次外拍活动。
高大的棕榈树下,陈辽原俨然一个现场导演,正讲解拍摄要领。
他语速极快,说话时喜欢轻扬嘴角,浑身上下散发着年轻的朝气。
讲完分工内容,他回头看见不远处独坐的池悦,小步跑过来,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可能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你的部分。”
“没事。”
池悦戴着一顶遮阳帽,从包里掏出一本书,冲陈辽原晃晃,“我看看书,到我了你就叫我。”
“好。”
阳光越来越厚,落到草坪上暖洋洋的一片。
池悦正沉浸在书里中田先生与猫对话的部分,便听到陈辽原在数米外喊她的名字。她将书合起来放在包包旁,拿过早准备好的台本,跑了过去。
陈辽原的这部微电影,讲述的是多国留学生在新加坡相遇之后融合成长的故事。
剧本里原本有一个西班牙女孩的角色,结果开拍前一周,这名女孩因为意外受伤,无法再进组拍摄,陈辽原便火急火燎请了西班牙语流利的池悦前来救场。
“我知道你热爱你的祖国,但爱是不分国界的……”池悦薄唇起启,几句西班牙语讲得分外动听。
陈辽原有一瞬间走神,他看着柔静的女孩,和她说话时眼里折射的光芒,甚至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有一种奇妙的冲动卡在胸腔,呼之欲出。
池悦的部分拍得很顺利,有几条一次通过,有几条重来了两三次也能基本及格。
结束自己的部分后,她和陈辽原打过招呼,回到先前的树下看书。
刚坐下来,在另一小组拍摄的李云雁跑了过来。
扫一眼池悦手上那书,李云雁一脸不解:“我认识你都几个月了,怎么感觉你一直在看这本?”
池悦淡笑,“好书嘛,值得反复读。”
李云雁对文学作品没有兴趣,满心只有自己的暗恋心事。
她小声说:“池悦,你和陈辽原认识这么久,有没有听他说过对哪个女生有意?社团里面好像也没见谁和他走得特别近呀。”
池悦拢一下耳后的碎发,“我也不清楚。”
李云雁不再言语,而是渐渐进入冥想状态,好像当真在一个一个思考,自己心仪的男孩意在何处。
安静了几分钟,池悦忽然想起昨夜见到的那个男人,问:“云雁,住在这座岛西南角的那个人是谁?”
“嗯?”李云雁回神,“哪个人?哦,你是说那个白房子里的人么。”
“对。”
“听我爹地讲好像是从南半球来的,大约三年了吧。我也没见过他正脸,大约是喜欢独居,平常也很少和岛上的人来往。”
池悦垂眸,脑子里,那个男人踏浪乘风的身姿乍现。
又过了近十分钟,有一名同学在不远处叫李云雁的名字。
“好,来了哦。”
李云雁起身,准备离开。
池悦心念一起,拉住云雁的衣角,“拜托你拍完帮我把这个包带回去好吗。”
“好的呀。”
把书和包都转交给好友后,池悦一人沿着树荫小道往南走。
她再次来到海边小道,慢悠悠踱着,看一眼远海,又赏一眼近花。阳光像金粉四处洒落,空气里弥漫着树木的清香。
一路绿草如毯花朵缤纷。
那座白色的房子已经在高大的丛林后若隐若现。
池悦站在这片胡姬花园的最外沿,停下脚,没再往前走了。她想,那个男人明明和她一样是中国人,为何云雁说他是从南半球来的?
他为什么一个人隐居在这里?是受了情伤,还是被警察通缉?
走神好久,蔓延的思绪被一道低柔的男声打断:“池悦,你在这儿啊。看你走远,担心你迷路。”
池悦回头一看,陈辽原微微喘气,胸膛一起一伏。可他眼里的光却是炽热的,胜过四月里的艳阳。
“我就随便走走,你这边拍完了?”
“对,上午的工作结束了。”
两人并排站到了一起,陈辽原显得有点紧张,眼神不住地朝池悦瞟。
可是见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些繁茂的花儿上,他决定勇敢一回:“池悦。”
“嗯?”
“我喜欢你。”
少年的表白来得猝不及防,一点也没给人准备的余地。
池悦一惊,抬头看向男孩:“你在跟我开玩笑?我以为我们——只是好朋友。”
陈辽原一鼓作气:“我们从初级学院起就是同学,现在认识近六年,我都没有只把你当成好朋友。池悦,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等毕业以后,我会很努力工作,给你一个美好的将来。”
男孩的情意真挚又务实,多少带着渲染人心的味道。
可是池悦十分冷静,却还铭记维护朋友的自尊心,于是婉拒:“陈辽原,你很优秀。但可能是我的问题,我不适合恋爱,我喜欢独处,我不——”
陈辽原紧张起来了,“不,池悦,你别说了。我对你的心意不会变,我现在也不要你的答案了。不要说,拜托。但是我想等到你说愿意的那天。”
“我——”
池悦话未出口,又被陈辽原抢断:“拜托你,如果不是说ok,请别回答我。我突然想起来,刚才好像有句台词有问题,我回去修改一下……”
说完这几句,陈辽原落荒而逃。
原本和同学打赌向喜欢的女生告白,就是他刻意给自己施加的心理压力。
不是没考虑过会被拒绝,但至少没有想好被拒绝后,他应该作出什么样的不失体面的反应。
只得逃避。
池悦站在原地,心情有些复杂。
她自认没有给过陈辽原希望,却也不愿意失去这本就为数不多的朋友。
意游神驰间,她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短促的笑声。
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左前方一颗大树后,站着浑身湿漉漉的宁与知。他手上还抱着冲浪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条小道,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无意撞见少年对少女的真情告白,他只好先选择回避。
池悦脑内思绪交织,正愁无处倾泄,又见宁与知笑,便问:“你刚才在笑什么?”
宁与知耸耸肩,大大方方走出来,脚步却没停留。
他说:“你听错了。”
池悦有些生气,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朋友被一个才见过一次的男人嘲笑,于是据理力争:“你刚才分明就是笑了。”
宁与知上半身没穿衣服,晒成麦色的肌肉显得线条流畅。浑身湿透,看来是刚刚结束冲浪。
他把冲浪板竖到地上,单手扶着把握重心,然后抬眼看向前边秀丽的女孩。
“好,我就是笑了。我在笑他,自己都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凭什么随便对人许下未来?这难道不是肤浅?”
他的音调很平淡,丝毫不含自以为是的高傲与不屑。
可是更要命的是,池悦竟在心里暗自赞同这个观点。
但无论如何,她不愿意朋友被陌生人如此评价,又因之对同胞宁与知的那丝莫名情绪,竟一时没忍住而反唇相讥道:“那你呢?看那样的书,就不是肤浅?”
“你说什么?”宁与知一时没反应过来,目光有些错愕。
“你昨天看的书,《读不懂的中国经济格局》。”
“哦?”宁与知来了兴致,双眼眸光涌动,“我看这本书,怎么就是肤浅了?”
池悦上前一步,声调不变,字字清晰:“作者思维保守管中窥豹,凭一叶断秋,认定中国将长期处于‘中国制造’阶段,这不是肤浅是什么?在我看来,‘中国创造’指日可待!”
岛上静静的,阳光铺陈,海浪翻卷。
宁与知单手拖着冲浪板,忽然朝池悦走过来。阳光从树缝中漏下,笼罩住他俊雅的眉眼。而那眉眼里,像镶嵌了深不见底的情绪。
“这位小姐,”宁与知低沉悦耳的嗓音在池悦耳边响起,“照你这么说,我看了一本不理想的书,就变成了一个肤浅的人。若是我买了一份不可口的食物,是不是也能说明我本人厨艺不佳?”
两人距离已经隔得很近。宁与知比池悦高出一大截,不得不低头弯腰才能和她平视。
他上半身有许多水珠在流淌,而短裤的下摆也沾了不少水,贴了一圈在膝盖上方,形成一种奇怪的视觉效果。
池悦感觉得到他身上海水的气息,以及从他身体里释放出来的浓浓的男性魅力。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或许,是日头正当午时,容易让人躁动吧。
她的脸倏然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