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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端午节 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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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季瑛走后,白雪鹤是被人抬着出来的。
“你说你逞什么□□岚少有的责备了他一句,脸上仿佛多了不少胡茬,他将白雪鹤抬到马车附近,白雪鹤回头,卫岚才发觉自己口气跟平时狗腿的模样大相径庭,却也没多解释。
卫岚抱着官服披在白雪鹤身上,将他扶到白福手里。
“老爷,没事吧?”白福挂着眼泪扶着白雪鹤,白雪鹤却问道:“小黑呢?”
“小黑回家了,荀大人送回来的……”白福半哭半喘着解释:“不过好像很难过,我给拿了点心,孩子都不怎么搭理……”
“回去再说。”白雪鹤打断他话,扭头对荀落道:“今日的事,多谢了。”
荀落发觉自己比孱弱的白雪鹤高出半个头,低头道:“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白雪鹤笑笑,“漠北苦寒,你要小心些。”
荀落愣了一下,笑笑离开,脸上的笑意无比真诚,让人看着很是舒心,就连白雪鹤也觉得伤口好了一些,卫岚气哼哼道:“先把你们老爷抬回指挥使司!上药!”
白雪鹤这才爬上马车,卫岚就坐在他旁边,白雪鹤掀开车帘道:“回府吧,我没什么大事,皇上都留手的。”
“我说你为什么总和皇上过不去?”卫岚终于忍不住了。
“我若不挨那几下,皇上怎会放心让我出京城。”白雪鹤语气淡淡,“再说了,锦衣卫下手都是有分寸的,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卫岚皱眉,断然直白道:“你的身体都被息痛膏毁了,那玩意儿戒不掉,你离开京城会死的!”
“谁说我要走?”白雪鹤明白卫岚的意思,今日他向傅季瑛请求离开京城,卫岚定是怕他一去不复返,“我不过是去查柳将军,查燕王造反的证据。”
“这是真话?”卫岚试探着问了一句,又重复一遍,“你查燕王谋反?”
“对。”白雪鹤微笑,“你们不是希望这样吗?”
卫岚被噎的没说出话,适才行至都指挥使司门前,他也就顺势下车,接着又回头道:“白大人,皇上那里,我会时时为你说好话的。”
白雪鹤松松放下车帘,没再答话。
行至白府门前,白雪鹤被白福扶着缓缓下车,他没有先去黑蛋的房间里,而是将官服小心除下,用绷带一圈圈绕好伤口,白福心疼的眼泪连连,白雪鹤皱眉道:“大男人哼哼唧唧,哭什么哭,老爷我又没死!”
“我跟着老爷好几年,看您受了那么多罪。”白福一面往伤口撒药,一面扶着绷带,“人心都是肉长的,皇上明明对您也……”
“连你也觉得,我和皇上睡过?”白雪鹤回头,眼神冰冷如锥。
“没有!”白福迅速举起手,“我发誓……”
“皇上下手有轻重,打几板子而已,看你……”白雪鹤话到一半,正好看到一只不大的手拉开门,他慌忙将衣服穿好,佯怒道:“你还知道回来?”
黑蛋从门里钻进来,小脸上挂着一片厚厚的泪痕,两只眼睛已经肿到睁不开,看样子真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白雪鹤顿时觉得心里一阵钝痛,似乎比自己受的几板子都要难受,他挥挥手让白福下去,小心翼翼问:“小黑,你怎么了?”
他实在不明白,到底谁会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委屈受,难道是许凌霄?白雪鹤赶忙将一言不发的黑蛋拉到近前,伸手将他身上的衣服脱下,黑蛋木呆呆的,也不说话也不流眼泪,只是仍在不由自主的抽泣。
小蛇依然白嫩嫩的,除了有些脏以外,的确没有任何伤口。
“咱们睡觉吧,好不好?”白雪鹤见他不愿意说,也不想再问了,他将被子向里面推推,留出一个人的地方来,可再次回头时,面前已只剩下一堆衣服,一只圆乎乎的蛇顺着床沿爬上来,迅速钻进他衣襟里。
蛇的体温很凉,白雪鹤却并不觉得冷,他用衣服兜着小蛇,蹑手蹑脚的拍了拍,摸到的地方圆滚滚,也不知自己拍的脑袋还是肚皮。
一人一蛇都没说话,沉默了将近一个时辰。
“白雪鹤。”黑蛋终于开口,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哭腔,“你有没有听过妖怪的故事,故事里的妖怪,是不是都会吃人呀……?”
黑蛋很害怕,他不想说自己见到了阿离杀人,更不想让白雪鹤觉得妖怪很可怕,那样他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小蛇从衣襟里探出个头,黑豆眼水汪汪的。
“谁说的。”白雪鹤只当他被其他动物欺负了,“故事里有坏妖怪,就肯定会有好的妖怪呀!你有听说过田螺姑娘吗?田螺姑娘天天给农夫做饭,这不就是好的吗?”
“可是。”黑蛋抽泣着打了个哭嗝,“田螺姑娘,嗝,为什么只给他一个人做饭呀。”
“因为……”这倒是问住了白雪鹤,他想了想道:“因为田螺姑娘是他媳妇吧。”
“那我也当你媳妇吧。”黑蛋从白雪鹤衣襟里钻出来,瞬间变成可爱的少年模样,他揉揉眼睛又抓抓头发,接着软软道:“我也做你媳妇,就可以住在你家里,咱们就再也不分开,你也不能不要我了,嗝。”
“我知道人都不喜欢蛇,蛇不好看。”他赶紧把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梳顺,希望能稍微变得好看一点,接着仰起脸,“那我再也不变成蛇,就做你的媳妇,你不能不要我,嗝,行不行。”
白雪鹤笑着问:“你知道什么是媳妇吗?”
“我知道的。”黑蛋可怜巴巴回答:“程璐璐,不就是叶霜剑的媳妇嘛。一直在一起,就是媳妇了,嗝。”
白雪鹤无语,实在被他搞的哭笑不得,刚准备解释一下,就又看到那双马上就要挤出眼泪的眼睛,又着实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答应道:“我也从来没赶你呀。”
“你真好。”黑蛋软软的答应着,“白雪鹤,我真的回不了家,也没地方去了,我只能留在你家里了。嗝。”
白雪鹤没有回答,只是顺着黑蛋的心意,反复说着些无关的话逗他开心,可怀里的少年却始终没有高兴起来,过了很久,才慢慢打着嗝睡着了。
其实白雪鹤也未把这里当做家,在刚刚来到京城的时候,他也曾盼望着将这个极尽繁华的京城当做家,可这个梦想已在傅季瑛决定兵变时破灭。
傅季瑛是天生的帝王,不会给任何潜在的危险以喘息,他薄情冷血,不由自主的怀疑着所有人,更迷恋那种将人于股掌间随意玩弄的快/感,譬如明明准备下手杀阮绛合,却还特意叫自己去见他。
黑蛋睡着时,还在喃喃的打着嗝,呓语着自己无处可去,白雪鹤抱着他,却觉得自己终究有了个去处。
在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傻乎乎的守着自己太不容易,他也觉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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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盛夏阳光清朗明媚。
白雪鹤已马不停蹄的请来圣旨赶去柳将军府,黑蛋还未睡醒,就被他半哄半抱着推上马车。
临走时,白雪鹤除了细细带好府中所有的息痛膏外,还派人为阮夫人送去些钱,并特意嘱咐那人别说是他送的。
柳将军府位于湖北恩施,柳将军名为柳琰,他的故土虽在南方,却也在北方重镇太原府过了多年,家人尽数迁徙,自己早已习惯干燥气候。
傅季瑛登基后开始整治不服自己的太子党朋,一直中立不定的柳琰主动交出兵权,表示自己不愿为将,只想守着家人平安度日。
“那就回老家去吧,彼此也有个照应。”傅季瑛微微一笑,在湖北为柳将军设了一处大宅,柳将军只好放下太原府不愿远走的家人,只带着妻子和自个儿风湿抱病的身体来到湿热的湖北。
白雪鹤刚过施恩境内,当地知府居然亲自跑来迎接,驿馆门口,知府陆永宁站在白雪鹤车驾前,招呼着人帮白雪鹤搬东西。
陆永宁没见过白雪鹤,却也听到过不少风言风语,他本以为这位天子宠臣该是怎样的妖艳长相,可白雪鹤身穿官服,眉目冷冷,除了身边粘着一个少年外,仿佛实在不好接近。
“大人来的有些早。”陆永宁抚着山羊胡子,谄媚笑道:“都怪我那府里文书通报的迟,不然早拿了柳家的几口人给大人审问,大人今日先休憩,明日下官……”
“你明日要干什么?”白雪鹤冷冷回头,“还好本官来得早,你不许向柳府透露一字,打草惊蛇。”
“可……”陆永宁面露为难之色,“圣旨要彻查……要下官即刻拿人………”
说话间,他不由自主的扫了眼黑蛋,黑蛋向白雪鹤身后蹭了一步。
成为了“媳妇”的黑蛋丝毫不觉得白雪鹤仗势凌人,反而觉得他硬气的样子很是潇洒。
双标蛇心里想,白雪鹤欺负人都这么好看。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白雪鹤冷笑,“若打草惊蛇,什么也查不出来,你有几个头可以顶罪。”
“可柳琰已知道您来了,还让我请您到他府里一叙……”陆永宁神色更显为难,白雪鹤曾做过柳琰府上的家仆,这件事早通过柳琰那两个心高气傲不甘退隐的儿子传到自己耳中。
“我听说这施恩县也有疑案未破,三年前煤矿矿难,死了不少人。”白雪鹤想想,低眉道:“你就说,本官是为此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