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总想抛弃我怎么办》容黎

4、第二章

　　杜若蓦地睁大眼，心仿佛被一把重锤给敲了，嗡嗡地回不来神，好半天才扯出一抹笑：“你在胡说什么？有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哪有你这样的？你先想想你自己，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心里可有中意的姑娘？这人……”
　　杜衡转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身材颀长俊朗的少年，一身素色竹纹长袍，竟有大人般的气定神闲：“她说心悦我，一个姑娘家放下身段让人传信寄情，又是二品大员之女，我一个在家只会读书的书生能得人家青睐，是我的造化。”
　　杜若总觉得弟弟怪怪的，前世娘不过在他面前提一句，他便气急败坏说自己不愿意，这会儿懂事的让人惊讶，脱口而出道：“那暖冬呢？你不喜欢她了吗？她与我们一起长大，勤快善良知根底，咱们家也不计较出生。我也不愿意委屈她……”
　　杜若的话被打断，只听那道声音变得清冷：“阿姐不用再说了，是我糊涂只顾自己，害的暖冬不自在，劳烦阿姐帮我开解她，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记着这事谁都不自在。我晚点和爹娘说，让他们选个日子上门提亲。往后阿姐别说这事了，没缘分的事不要强求。阿姐，不要在没有希望的人身上费力气，那人不值得。”
　　杜若正色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何你好端端的会同我说这些，但是阿衡，我不想你娶梁家的女儿，老祖宗说的门当户对是不会骗人的。”
　　前世杜衡虽然不说，但在梁家受的刁难到底还是传进了她的耳中，重活一世她尚且想要逃离，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再受梁家人的磋磨？

　　杜衡走到姐姐身边站定，抿着嘴笑得开怀：“阿姐是为我好，我知道，我已经下定决心非她不娶，不要再劝我了。”
　　杜若还想说什么，却被弟弟拉到一旁看在笼子里叫的很欢快的画眉鸟：“娘说你一直担心我不痛快，我又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人和鸟儿不同，不是给点吃的和喝的就够了，我本想让它陪着阿姐解闷，不想那朱家连这一只鸟都容不下。我不愿将来阿姐为了我而低声下气，不靠朱家，我们的日子照样能过。”

　　杜若坐上马车从娘家离开都没想明白弟弟无缘无故怎么会和她说那种话，而且看他说起梁素时的神情并不像是喜欢，从头到尾都让人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暖冬见小姐眼眶发红还一副忧心忡忡地样子，开口劝道：“小姐，少爷想开了，有了中意的人这难道不是好事吗？您对暖冬好，暖冬都知道，是奴婢没那个福气。”
　　杜若很想问暖冬真的一点都不喜欢阿衡吗？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

　　刚回到自己院子，丫鬟迎上来禀报：“老夫人今儿没见您，特地让程嬷嬷过来问了一声，说没您在跟前浑身都不得劲，您要不去看看？”
　　杜若嗤笑一声，浑身不得劲？怕是嘴不得劲吧，不冲她说几句难听话连饭都吃不香，说道：“有几位姨娘再跟前侍奉，我去凑什么热闹。”
　　春燕衔泥筑巢，墨兰苑正屋檐下的护花铃随风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燕子受惊只好打消念头，在空中盘旋几圈终是离去。
　　杜若瞧见这一幕，吩咐道：“把那铃摘了去，晃个没完没了，我烦它。”
　　迎上来的刘老嬷嬷劝道：“少夫人，您忘了？爷最受不得这些虫鸣鸟叫，且它们没个规矩，若是冲撞了主子可怎么好？”
　　朱庭筠是刘老嬷嬷一手带大的，自然处处为他的喜好考虑。杜若嘴角扬起嘲讽轻笑：“去办便是，他那里我自会去说。”
　　刘嬷嬷是老夫人的人，同样觉得这位夫人配不上自家少爷，但正如少爷所说不给少夫人脸面便是不给他脸面，所以再怎么不满，她也会克制。

　　杜若在自己院子里过了两天安稳日子，这才穿戴整齐去清风苑见老夫人，身子还未站直便挨了老夫人的质问。
　　“听人说你前两天见了亲家母？可是我朱家亏待了你？你哭哭啼啼个什么劲儿？”
　　没给她回嘴的机会，老夫人毫不掩饰厌恶和轻视，一脸不耐烦：“平心而论，就你这般出身是进不得我朱家门的，若不是当初老爷答应了你爹，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庭筠娶你。做了我朱家的主母，即便你心里委屈再多也得护好朱家脸面。再说我还说错你了？成亲三年，肚子也没动静，庭筠如今是当朝最年轻的相爷，身份尊贵，外面的人若是因为你而笑话他，我轻饶不了你。”
　　“儿媳记住了。”
　　穿着华贵的老夫人慵懒地倚靠着软榻，眸光冷厉逼人：“我知道你心里恨旁院的那几个，先前我有所顾忌，也不想我朱家的长孙出自下贱之人的肚子，可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争气，我也不能拿朱家子嗣开玩笑。岚姨娘脾气是骄纵了些，就算看在庭筠的面子上，你也得大度一点，别和她计较。我瞧着她那个院子太偏了些，给她换个光照好些的，若是能早点有了朱家的后，这功劳我也会记在你身上。”
　　这等功劳？呵！她可不稀罕，垂首应道：“相公书房不远处有座院子空了许久，魏姨娘先前与儿媳说起过，只是儿媳不敢做主。今儿您吩咐了，儿媳这便让人去收拾出来。”
　　老夫人的脸色这才好转了几许，点头道：“你明白就好，退下吧。”

　　春风和煦，已到花红柳绿的时节，真正的万物新生。她悠然地迈着步子往回走，那天自己因为太过高兴，没控制住情绪这才在娘面前哭了会儿，倒是不想被传到了老夫人耳中。嫁进朱家三年，她自问不曾有半分怠慢，尽心尽力伺候这一家子，敬重婆母，更将朱庭筠奉做天，全心全意爱他却不曾换得他半分怜爱。一年以后又添了三位姨娘，如今岚姨娘正得宠，他已经半年未曾来过自己房里，老夫人怎会不知？
　　最让人寒心的是不管她做多好，老夫人总有数不完的挑剔和刁难，从头到尾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不管何时她只能是个外人。
　　直到朱庭筠锒铛入狱，罢官抄家，她还痴心不悔，为家中上下奔忙，她也是在爹娘掌心里娇宠长大的，为了生计不得不抛头露面四处奔波，受尽昔日‘旧友’的冷嘲热讽，好的全都紧着老夫人和被休回娘家的小姑子，即便如此依旧不得婆母疼爱，小姑子敬重，最后因劳累过度生了重病而送了性命。
　　前世不甘、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如今回想起来自从嫁到朱家未曾感受过半分快乐，时时满面忧愁，做事小心翼翼，好似一切都是偷来的，没半分当家主母的样子。也怪不得那些做着当正室美梦的姨娘，便是这些府里的老奴才都不曾将她放在眼中。
　　朱家是圣眷不断还是重走老路，她不会奉陪，既然没有做家人的缘分，那又何必纠缠在一起互相难过？老夫人曾多次当着外人的面夸赞庆国公的女儿知书达理，善良温柔，若是朱庭筠不过早成亲定要厚颜求了来。
　　杜若这会儿已然想通，她会自愿请去，自此各别两宽，但有些账她还是要讨的。

　　暖冬跟在身后担心地说道：“小姐怎得这般糊涂？若是如了老夫人的意，姑爷只怕更加想不起小姐。姑爷许久不曾与小姐在一起，又如何能生得出孩子来？老夫人不问是非黑白倒真是让人生气。过阵子老爷生辰，姑爷定会随您回去，小姐可要抓好机会才好。”
　　朱庭筠喜欢沉香，自他流连于旁处，杜若便让人停了，屋子里此时只有属于她身上的淡香浮动。
　　透过窗户看着随风轻摆的柳条，杜若脸上漾出一抹淡笑，柔声道：“这是你能说的话？往后可把嘴管好，若被那些人寻着把柄，我可不会管你。”而后叹息一声：“明知是错，就该早点转身回头。”
　　暖冬不解还想问，小姐却打发她去书房那边盯着，免得下人偷懒，她虽不情愿也得照做。她实在是怕小姐这般大度，反倒便宜了那些狐媚子，万一那些人不知天高地厚欺负到小姐头上来可怎么好？

　　天很快黑下来，杜若早早便歇着了，睡到半夜有些口渴，强撑着起来要下地，却不小心按在一条有力的胳膊上，吓得她整个人都清醒了，刚想叫出来，那人出声道：“是我，别喊。”
　　杜若待平复下来才闻到鼻尖充斥着一股酒味，又气又怒，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说话带着鼻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庭筠揉着发疼的额头，答非所问：“若娘，我有个事要同你说，我前些日子……”
　　杜若以为他是要为岚姨娘说话，想也没想抢先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今天老夫人已经同我提过给岚姨娘重换院子的事了。那院子常年不用，得好好打扫，三天时间便能搬过去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去歇着吧。”
　　朱庭筠如何都没想到杜若竟然会撵他走……

作者有话说

　　杜若：你说啥我都不想听。
求收藏呀，不知道下周能不能上得去，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