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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贾珍出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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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迎春回到家,一副哭肿了的眼睛自然被宁珊注意到了。宁珊对这个便宜妹妹还是颇有好感的,何况明摆着,她是他罩着的,贾史氏敢动他的人,那就是弗了他的面子,宁珊是非要让她也吃个亏不可的。
让贾史氏心疼的自然是她活宝大孙子和无能小儿子,宁珊不愿意跟个孩子计较,那样太没有格调了,所以他朝贾政下手。
如今的贾政没了官位,那些以谋士自居的清客们也都分头另寻出路,实在没办法的只好依旧捧着贾政讨生活。贾政失意良久,自己也在图谋出路。想当初他风光的时候,一封信就能帮贾雨村复起,还能谋到实缺儿,如今虎落平阳,连清客都另投明主了,贾政心下自然是愤怒的,然而素来以端方形象示人的他不愿意落人话柄,那些告辞的清客,他不但不能怨恨,还得送上银两,摆出大度姿态,祝福他们前程似锦。至于私下里他要怎么痛骂,那就没人去管了。
宁珊也很干脆,派人去同京城四个大营都打了招呼,宁老太爷还朝之后也做过一任京营节度使,宁家自然有旧部在那里,其中健锐营的总兵就是当年宁老太爷手下的校尉,如今宁珊同他打声招呼,扔两个纨绔进去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贾蓉和贾蔷一道被宁珊扔了进去,贾珍则被授意着自己去花钱捐个虚衔,想当初贾琏还在贾政手底下跑腿的时候都能捐到五品的同知,宁珊相信,贾珍既然有能力交好大明宫掌宫内监,人称“內相”的戴权,如今给自己买一个虚职的本领还是有的。贾珍虽不明所以,但好在肯听人话,宁珊既然吩咐了,他便是将信将疑也会照办。
贾蓉并贾蔷入了大营,别人不理论,贾政第一个就恼火起来。原来贾史氏压榨不出贾赦的银子来,自己掏腰包也要先修出个园子来,她和二房先掏了自己的一份,打算让贾珍并贾蓉贾蔷两个跑腿,一方面用他们的人,一方面花他们的财,先盖起大致别院来再说,将来装潢内饰再设法掏贾赦的腰包。结果史太君的银子到手,却没人帮忙跑腿了。贾琏是第一个就辞了的,如今他还在怀疑生母之死跟大贾王氏有关呢,自然是给二房使绊子的,他那个不省心的媳妇倒是一口答应相助内务,可是她也不能自己出面去采买,贾琏使唤不动,自己要靠贾蓉、贾蔷两个。结果这两个人没打声招呼就进了京营,贾史氏听说,又是生了好大一场气。
贾珍也不如从前听话,只说自己在找门路买官,家里的钱都花到这一项上了,他本人也没空。虽然眼馋那好大的一笔浮财,但是贾珍还算分得清轻重缓急的。若是自己能捐官入仕,自然比等那个不知道受宠不受宠的贵人吹枕边风来的好听又快捷的。他没傻到认为一个后宫女子能左右二三品的大官,反正是小差事,自己找了来还比攀女人的衣带子好听呢。
贾史氏叫人把贾珍唤来,骂他糊涂:“做什么花了银子去捐官,不过是个虚衔罢了,正经修好园子,让贵人同皇上说说,赏你个实职不是更好?”
贾珍撇嘴道:“贵人便是有能耐去吹这个枕边风,也是先替二老爷吹,几时方能轮到我头上?”这老太太是糊弄傻小子呢么?这话骗鬼去都没谁信。
贾政端方的皮被揭了,恼火不已:“我清清白白的仕途,如何就是靠枕边风吹来的?”就算真是吹来的,也得藏着掖着,谁敢正大光明的说出来?
贾珍在宁国府里惯来自己做主,偏生到了荣国府成了小辈,要让这老太太并贾政两个压着,心中早已不满:“二老爷是科举入仕的么?当年靠老国公一封遗折才授了官,自己却没坐稳,如今还有第二封遗折可用么?”宁荣两府谁不知道贾政就是吹得名声响亮,会读书什么的,也只有贾史氏深信不疑罢了。两府里正经自己考出来的只有他爹贾敬一个,如今还心灰意冷出了家,贾政那点子本事,也只配糊弄老太太。
之前贾赦揭了贾政的短贾史氏都不能容,如何忍得了贾珍?当即沉下脸来:“你爹不管教你,纵得越发放肆了。竟敢这么跟叔叔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祖宗在?”贾史氏压人也就会这一招了。
贾珍趁势翻脸:“荣国府里尊称你一声‘老祖宗’,我宁国府可有自己的祖宗,怎么,如今你要插手我府上的事情吗?这是要篡了祖宗留下的规矩,嫡枝偏房要压倒长房不成?”如今这世道还是讲究宗族为上的,宁国府才是贾家的长房,荣国府算起来不过是个偏枝罢了,也就是如今他们还有个国公夫人,才显得比宁国府尊贵些,不然两家一般的三等奖军,荣国府还得敬宁国府为长呢。
贾史氏在贾家尊贵了许多年,便是贾代善贾代化都在世的时候也没人这么跟她说话,冷不丁让贾珍一堵,竟险些没反应过来。也就是这阵子被贾赦气了好几回,慢慢有些习惯了,不然早就要昏过去闹得人仰马翻了。然而饶是有了贾赦的前科,贾史氏也断然忍不了小辈们纷纷脱离掌控,又是哭又是嚎的,闹着要回金陵。只是贾珍可不像贾赦,不敢惹亲娘惹得太狠,他一个隔房的堂侄孙,如何去管荣国府的老太太回不回金陵。要回便趁早回去,吓唬谁不成?因此老神在在,丝毫不以为意,任凭贾史氏哭喊着要去陪老太爷,她爱死死,爱活活,可不关他的事儿。
贾赦知道了贾珍的做法,大笑三声,贾史氏那一套也就能在荣国府里作威作福罢了,宁国府自来就是混不吝的,谁会被她吓着。如今贾珍一心一意讨好贾赦宁珊父子两个,甘心做马前卒,帮他们怼贾史氏。许多事情贾赦不好做,宁珊也不方便出面,他这个做族长的肯出头,是再好不过了的。冲着他这么知情识趣,宁珊也不介意帮他混个一官半职来。左右这朝上吃白饭的人不少,再多一两个也无妨。
京官不好当,六部更要钦点了才能进,但是低品级的虚衔还是不少的,贾珍挑挑拣拣多日,最终也只得如贾琏或者贾蓉那样,要么捐个同知,要么就进龙禁尉混日子,他也想跟贾赦似的混到六部里去,却不好直白的求宁珊,毕竟人家跟他还没那么亲近。
大明宫里的太上皇仍然在跟乾清宫的皇上争权,他是最乐意有老臣之后多占些官位的,四王八公是太上皇的老牌势力了,只是如今子孙都不出息,让他想提拔起来跟皇上的心腹分庭抗礼都不成。如今贾珍求到戴权跟前去,只说愿意替太上皇效力,戴权自然要卖他个面子的,两千两银子就给了他个龙禁尉协领的差,比贾蓉高了半级,也算全了他当爹的面子了。
龙禁尉本来是皇上的近卫之一,只是这些年几代皇上都更看重京营和禁卫军,于是龙禁尉便衰败成了世家子弟撑面子的虚衔了,从最初太祖皇帝定下的一千人,减到如今只剩三百个位置。贾蓉捐官的时候本就只剩两个了,过了这许久,仍然有贾珍一席之地,可见龙禁尉这差事,便是捐官都不受追捧。贾珍倒是不管这些,横竖他们家从老太爷开始就是捧着太上皇的,后面义忠亲王坏了事,他们这些墙头草本该跟着受罚的,却也就那么混过去了,如今时候隔得久了,他都快不记得这一节了。
贾珍忙了好一阵子方确定了捐官,这会子荣国府里已经热热闹闹的张罗开了修建省亲园子的事情,贾史氏和二房各自出了银子,虽然贾琏并贾珍都不受差遣,但是乐意跑腿的旁支还很多,王熙凤主管内务,贾政亲自主持外面,选派了一些依附荣国府求生的旁支子弟,贾芹、贾芸等人,又有总管下人赖大,来升,林之孝,吴新登,并贾政那里还没走的清客詹光,程日兴等几人一起安插派布,请了一个老明公号山子野者,筹画绘图,安排的有模有样。
东府的会芳园原是起给宁国府的重孙媳妇,名唤秦可卿者赏玩居住之所在。可是旧年里,这秦可卿一病去了,园子便空置了。这秦氏出身极其古怪,乃是营缮司郎中秦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女儿,父母均是不详,却成了贾家宗妇,深得贾母等实权人物的欢心。一方面,她又与贾珍有暧昧的传言,同贾蓉反而不冷不热,相敬如宾。这秦氏年纪轻轻便病死,出殡的时候场面很是宏大,连四王都亲设了路祭,端的是个风光体面的重要人物,整个人都透着古怪,她遗下的空园子也没人敢住进去。如今贾史氏要拆了那里修建省亲别院,贾珍因不想出钱,又不便太得罪了宫里那位,索性拿园子抵了消灾,因此被交过去谈了几次,假装舍不得的给了出去。
有了地方就好办了很多,且省下了大笔置办土地的费用。另一方面,贾琏也抗不住贾史氏的逼迫,将老爹住了多年,而今自己也搬进去了的东大院让出了一部分,又拆除了东边一带所有下人群房,方才够了修建别院的面积。那会芳园本是从北拐角墙下引来一股活水,有了此处便亦无烦再引,其山石树木虽不敷用,但贾赦住了多年的荣府旧园,其中竹树山石以及亭榭栏杆等物一应俱全,且又有贾赦多年的修建改造,如今俱都是些有钱难买的好物,也被王熙凤一股脑的献了出来,就近挪到园子里合适之处,又省下了好大一笔。王熙凤自觉已为省亲别院出了财物,便更加理直气壮的插手理事,打算从中捞一笔添补自己的私房。如今那放贷的买卖做不成了,包揽诉讼又不是随时都有的,她得另寻个途径增加收益。
偏王夫人深知她的秉性,凡事都防着她,只给她指派差事,却不给对牌并账房册子,但凡用钱,必亲自过目了,问清楚都花在哪里方才支银子出来,也不交给王熙凤过手,单直接给了那采买的人去。王熙凤几次三番不得插手银钱,渐渐不耐烦起来,下头指派的人均是通过她的,但凡得了银子不来孝敬她的,回头就找个理由卸了差事去。贾芹、贾茴、贾芸等为了到手的鸭子不飞了,纷纷从中挪出一部分来孝敬王熙凤,以求多得些好差事,如此一来,上有王熙凤卡要,下有众人并一应随性惯了的豪奴贪墨,银钱越使越多,园子的进展却十分缓慢。最终王夫人不得不禀了史太君,婆媳俩一顿整治,方好一些。只是她二人毕竟不能时刻看着,贾政又是个不耐庶务的,凭谁来要钱,只会推给王夫人支应,因此,仍是止不住歪风邪气。王夫人每日看着银子如流水般从账上支出去,别院却迟迟修建不完,着急上火的病了好几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