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贞——会呼吸的痛》双笙

42、夏九九（15）

　　那是我最后一次吃到夏走红做的东西，以至于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我一直在想念着夏走红的厨艺。
　　母亲做的家常菜，永远都比外面的山珍海味好吃。这句话我深刻地体会到，可惜已经没有机会。
　　高二报道的那天，我还看见夏走红出现在启明高中门口，娇小的身影站了很久，寻找我的影子。我躲在二楼楼梯拐角，透过窗户看着她。她那么失望失意，让我心里，疼痛，无以复加。
　　再一次见到夏走红，她已经吐了一地的秽物。失神的双眼，在我面前闭上。我知道，我们的缘分，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是王军告诉我夏走红的死因。
　　医生都无法查出的病因，王军知道。王军说，他有好些弟兄，就这样撒手人寰。
　　想来，在夏走红混迹娱乐圈时，病因就已经埋下。夏走红曾经吸毒，有烫吸史。虽然后来戒掉，却留下潜伏的祸根。
　　□□海绵状白质脑病，这是病名，不过已经无关紧要。
　　我站在殡仪馆狭小的房间里，许七七陪在我身旁。夏走红的鞋绊子，给她留下了一道细长的伤疤，半年时间都没有消匿。
　　夏走红躺在屋子中间的玻璃棺材里，双眼闭合，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粉，掩盖了死亡引发的变质。
　　我问许七七：“她到底是爱我，还是恨我？”
　　“当然是爱。”
　　“那她为什么总是打我，歇斯底里。”
　　“每个人都需要发泄，她也要。”
　　“可是我是她的女儿。”
　　“可你也是她唯一可以倾诉，可以发泄的人。”
　　抱着夏走红的骨灰盒，我哭了，我突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恨她，还是爱她。我们之间那么冷漠的母女关系，却仍旧存在着那根线，血脉相连，断不了的。
　　“九九，我从来没有看见你哭过，你总是那么坚强。”许七七把我搂进怀里。
　　王军远远地开着悍马，跟在我们后面。
　　我擦干眼泪，突然转身跑向悍马。我说：“王军，让我去1779唱歌吧，我要凭借自己的双手，埋葬夏走红。”
　　王军没有说话，沉默地下车，拉开车门，让我们上去。
　　车开了一路，漫无目的。
　　王军说：“九九，你别去1779唱歌，我帮你找份家教，会更适合你。”
　　我愕然。我的成绩那么差，各门学科一无所长，我凭什么教学生？凭什么把人家的孩子糟蹋了？
　　王军停下车子，打开窗户，点燃一支烟。
　　许七七把手按在我的手上。
　　她说：“九九，去做家教吧，夏走红一定不想让你去唱歌。”
　　我沉默，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但是我有些想不明白。我问许七七：“七七，如果我当家教，你会帮我吗？”
　　“我会的。”许七七说，那么坚定的眼神，像我第一次见到她。
　　我又想哭泣，可是我没有眼泪。
　　这一辈子我只哭过两次，一次是我的出生，一次是夏走红的死亡。我抱着夏走红的骨灰盒，把它贴在心口，这是我唯一的爱，唯一的温暖，唯一不能舍弃的。
　　我们因血缘而彼此相爱，我们因血缘又彼此伤害。
　　这是前世的因，今世的孽。
　　终究是偿还了，妈妈，其实我在心底叫了很多遍了，夏走红，你是我的妈妈。
　　妈妈，你听到了吗？九九我，会努力改邪归正。
　　风哭了，所以下起了雨，我听到有人在风雨中呢喃：
　　也许除了祭奠你
　　我还可以怀念你
　　也许仍旧能够在这孤独的世界爱着你
　　也许我会把你忘却
　　也许我永远都做不到
　　也许我们的情感会一直灿烂
　　直到诡秘的永恒里，连死亡都会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