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界（仙流）》香炉里一撮灰

3、传说之物

　　主持人在台上激情澎湃地介绍着每一项拍品，这条项链是某某明星参加电影节时佩戴的大牌，那个茶碗是已故大师的真迹，每一件都可谓珍品，每一件也都来自于上流人士的捐赠。
　　对于热衷于慈善的市长夫人，能够捐献拍品做慈善，不仅是有效社交，也是打造自己名誉的一个极佳途径。

　　然而对于仙道而言，长于大富之家宝贝见得多了，又对虚情假意的上流社交没有半丝好感，因此拍卖过程中无论有川介司怎样给他使眼色要他举牌大小拍下一件来，仙道硬是装傻充愣只顾吃吃喝喝。
　　这样一来，不仅同桌的名媛贵妇眉间流露出一丝不屑，连市长夫人也频频望过来——毕竟懂事的人都知道在这种场合一个顶级财团的继承人应该如何从现在开始便拉拢关系。
　　难道，娱乐新闻中那个据说双商超规格的仙道是个假货？

　　对于本尊来说，他并没多少心思去关心别人放在他身上的各色目光，让自己的嘴巴不停，旁人就不便主动搭讪，除了耳根清净，也让仙道终于有时间静下来仔细想想刚才发生的足以颠覆他三观的妖异之事。

　　那个人是谁？尽管长得很无害但毕竟人不可貌相。
　　他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是谁令他受伤？他从花园冲出来的时候匆匆忙忙似乎是在被人追逐，又是什么人......或东西在追着他？
　　而那个人所显示出的奇怪的力量，也是令仙道心心念念想要搞清楚的。
　　也不知道此刻他一个人在房间怎么样了？烧退了吗？等会儿如何想个办法将他带回去，在这里没法给药他的状况似乎也不容乐观。
　　他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安保严密的场所？看起来只是个比普通人更好看的普通人，却又为什么会有那种奇妙的力量？
　　难道世间真有如老奶妈所说的那些妖鬼神异？
　　......
　　在仙道反反复复的胡乱猜测中，已然便到了压轴拍品了。
　　仙道自己并没有留意拍卖的进展，提醒他的是耳旁忽然出现的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清澈、凛冽，彷如那春日里刚刚化冻的溪流，尚透着一股子凉意却又莫名令人想要亲近。
　　这个声音忽然出现在仙道的耳边：“留意最后一个拍卖品，一定要将它拍下。”仙道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却是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白皙的泛红的有着细长双眸的脸，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的伤没事了吗？已经可以起身了吗？”
　　尔后才想起来四处张望，却是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像他的身影。
　　顿了片刻之后，仙道觉得自己的脑子又恢复正常的运转速度了，才开始思考关于这最后一件拍品。
　　父亲特别交代要自己来参加这个晚宴，暗示会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然而临近尾声，仙道虽然没有花心思，却是知道那些个什么艺术品奢侈品都不对自己的胃口，那么又是为什么非要叫他来呢？
　　市长夫人的奇怪行径也令人费解，似乎也指向了这个拍品。
　　而仙道最在意的，还是那个莫名出现，受了伤，会奇怪术法，长得很对自己眼的人，在最初的震惊迟钝过后，仙道开始觉得这个人在当下出现，未免农业太巧合了，此时的这句“耳边风”，令仙道知晓他的目的也是那件千呼万唤却还没有出来的拍品。
　　究竟什么东西让这么多人那么有兴趣？
　　又为什么所有人的聚焦点都是自己？

　　“各位来宾，接下来我们将拍卖的就是本场的压轴品。在它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时候，请允许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件稀世之宝背后的故事。”台上的拍卖师激动得眼睛都快红了，一副“此生无憾”的表情看得下面的宾客们啧啧称奇，要知道能令见多识广的拍卖师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必然是珍品中的珍品了。
　　“在中国的西汉年间，皇帝曾派一位使者出使各国，表面上是要联合一个叫大月氏的国家，然而也有传说这位使者背负着一个秘密使命，是为皇帝去寻找一件宝物。
　　“传说这位使者最后带回了一种叫做返魂香的传奇之物。民间传说，这返魂香原本是九尾妖狐之物，后被一位叫女娲的神祇收服，很久之后九尾妖狐也跟着人类东渡日本，掀风作浪，最终死在阴阳师们的手中。”
　　拍卖师侃侃而谈，抑扬顿挫，听得在座众人都仿若身临其境，却搞不明白为何会在这里插播这样一段奇诡莫测的传说故事。

　　拍卖师停顿片刻，将全场气氛凝固至几乎令人屏息之时，忽然面带微笑地用力掀开了他手边的一块黑丝绒遮布，露出了这压轴拍品的真面目。

　　然而经过这层层铺垫，众人却只看到一块黑黝黝仿若鹅卵石的东西，像鸽子蛋般大小，除此之外却平凡无奇，顿时场内响起了各种声音，议论纷纷的有之，不屑失望的有之，似乎都觉得拍卖师铺垫半天言过其实，不过是一块也许是珍稀矿石的石头而已。

　　拍卖师却笑而不语，一反寻常拍卖的规则，静待台下议论了一阵子后才拿起话筒，清清喉咙郎朗道：“女士们先生们，这就是那件不世出的旷世奇宝——返魂香。那么现在诸位可以观察片刻，之后考虑是否将其带回家。那么我先来公布起拍价——”
　　“0元！”拍卖师大手向空中一挥，颇有英勇就义的气概，说出的这个起拍价，也确实如愿引来台下一片吸气声。

　　一片纷繁终于安静下来。
　　然而尽管从零开始，场面却静得有几分尴尬，也许是觉得这件物品过于荒诞不过是儿戏之物，在拍卖师宣布开始竞拍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举牌。
　　在开始的你看我我看你之后，所有人都颇有默契地静默了下来。

　　“1”，仙道的声音在安静的场内回荡，温润的嗓音带着春日的和煦，引来一大片注目，“呃，可以吗？”因为被大片目光注视，仙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食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为自己同样令人大跌眼镜的出价追加了一句疑问句。
　　“当......当然可以，因为这件物品没有规定加价幅度嘛！哈哈，仙道君真是像传闻中一样的可爱呢。”打圆场的竟然是市长夫人。
　　她款款地走上台，从拍卖师手中接过话筒，笑得微喘地接下了仙道的话。

　　“那么既然除了仙道君，在场的各位来宾都对这件物品毫无兴趣，我想也不用继续拍下去了，就直接落槌成交吧。”市长夫人说完这句话，干脆利落地从拍卖师手中接过小槌，一槌定音。

　　似乎一切都不太寻常，这是仙道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然而他还是微笑着向台上的市长夫人点头致谢，慢慢坐了下去。
　　“白痴！”屁股挨上椅子的瞬间，一个清冽的声音在仙道的脑海中响起，不知是说他那副受宠若惊的蠢模样，还是他神来之笔的加价。仙道自然是不满一晚上被人来来回回地鄙视，却苦于满肚子腹诽却不能通过脑电波直接传给那人，憋得颇觉委屈。
　　“大白痴！”那声音却不放过他，“结束带我一起离开这里。”

　　尽管对于所谓的珍品一片哗然，也不知那市长夫人为何长得精明却干出了这种蠢事，不过总算“正餐”结束，其后便是各种觥筹交错。
　　仙道借着方才的一番“傻劲”，便不再是名媛们眼中推杯换盏交流感情的最佳人选，躲过了一些公子哥明着恭喜暗里讽刺的恭维，甚至没与主人招呼一声，似乎也忘了召回有川介司这位贴身保镖，急急忙忙地就往后面花园冲。
　　“彰少爷！大门在那边！”有川介司慌忙跟上，暗地里不住腹诽今日的少爷也不知是吃错药了还是忘吃药了怎么如此有失体统，却也不能放任他继续犯傻，只得出声提醒他。
　　“我当然知道。”仙道停下来，回头看着有川介司那脸的络腮胡，“你去门外车里等我。我很快出来。”
　　说完不由分说地扳着有川的肩膀将他转个方向轻轻推了一把，自己则快步向后面走去。

　　恐怕少爷真是吃坏了东西，不然怎么如此着急地上厕所。有川念头一转，自己这个保镖不见得真的跟着少爷去上厕所吧，便也就向门外走去了。

　　仙道走了两步回头看一眼，发现没人跟上，暗暗松了口气，却没发现一道目光扫过他疾走的背影。

　　花园中还是没有保安警卫，仙道轻松地找到了那间窗开缝隙的房间，熟门熟路地打开窗翻了进去，以仙道良好的目力也只能隐约看到大床上的被子隆起一团，走近了便勉强看到一张脸埋在被窝中毫无声息，吓得仙道赶忙伸手去探鼻息，才发现对方不过是睡得香甜呼吸清浅而已。
　　重重吐出一口气，仙道觉得自己刚才心脏就在喉咙口，却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在意这个莫名其妙出现，似乎还对自己抱有目的性接近的人。
　　突如其来的心惊肉跳平静下来，仙道探手触了触他的额头，感觉没那么热了，心又放下一些，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床上的人。
　　夜色浓重，仙道又不敢开灯，近在咫尺也看不清那张侧埋在枕头中的脸，仙道开始思索如何才能将人带出去，也不知他还能不能施展那种忽然变小的法术，想着想着才忽然发觉折腾半夜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也不知你今晚接近我是意外或是有所图？不过就算图谋什么，至少也该让你的救病恩人知道你的名字吧。”仙道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被子拉开，准备唤醒床上的人一起离开。
　　“流川枫。”
　　“哇！别突然说话，吓了我一大跳。你说什么？”
　　“白/痴。”仙道敢肯定对方此刻必然又翻了个白眼，“我的名字是流川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