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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威仪】 ...

  •   逄吉人今天第一天上任,于是乎起了个大早,穿戴一新准备前往太医署报道。

      甫出门,发现宗圣堂大门竟是敞开的,乖乖,啥情况这是?未免也太早些了吧,话说笪生那懒虫起得来吗?

      宗圣堂里隐隐传来隆隆诵经声,逄吉人就是出于好奇,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他也好向笪生打个小报告,让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观主的徒弟,又是太医署新任医博士,逄吉人在玄天观的待遇仅次于笪生,门口负责值守的小道童看见逄吉人,客气的很,唤声:“逄师兄,早。”

      逄吉人黑了脸,“哪个是你师兄?”撩了撩官袍下摆,睁大眼睛看看,咱可是官,不是道~人。

      道童恍然,改口道:“逄博士好。”

      “嗯。”逄吉人对这个称呼比较满意,点点头,拿腔拿调说:“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我就随便看看。”

      小道童说:“您随意。”

      “师傅这个点怕是还不曾起身吧?”逄吉人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小道童看着他,知道他说的是观主,刚要回答,逄吉人摆摆手,小道童话到了口边,只得咽了回去。

      逄吉人负手站在门口,放眼望去,但见宗圣堂里乌压压坐了一屋子道~人,木鱼声声入耳,咚咚咚……就似敲在人心坎上似的,这简直就是催命符!

      逄吉人有些受不住那个聒噪声响。

      将将收回视线,不经意,被上首端坐的那抹白色身影吸引了目光。

      逄吉人屏住呼吸,看过去,但见她,檀木簪高高束着发,容色沉婉,唇红齿白,语声清润沉敛,俨然便是身著天玄道衣的笪生。

      逄吉人吃了一惊,只当自己眼花,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依然是笪生那张清绝脸孔。

      此刻,笪生盘膝坐在经台之上,徐徐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这把声音不失清润,且威仪有度,让人听了心里熨帖的很,好似一汪涓涓细流直流入心底深处,涤荡了纷乱混浊的心灵,利禄心重的他,竟是莫名的就静下心来。

      笪生啊笪生,你果真时时刻刻能带给我层出不穷的惊喜,逄吉人看得竟是有些痴了。

      貌似唤她声师傅,也是值得,至少,她会的,他就做不来,就像这玄天观主,端的威仪万方,莫得令人敬仰,倘使换作他,不一定有此效果。

      逄吉人很好奇,《清静经》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究竟是怎么记住的?仅仅一个晚上光阴,要熟记这些内容,怕是很难做到。

      诚然,她不是临时抱佛脚。

      她此刻左右两只手分别置于两膝之上,轻拈兰指,始终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不紧不慢,张弛有度,收放自如,他从未见过这样正儿八经的笪生。

      逄吉人本还担心笪生会睡过头,想不到倒是他有些小人之心,笪生勤勉的很,起的比他还早,这观主做得倒也得心应手。

      话说,她一届山野村姑是怎么知道《清静经》的,还有,她居然也是识字的?

      逄吉人初识笪生是在盘龙岭山涧,彼时,她衣着褴褛,形容枯蒿,他只当她是山中樵女,压根不曾将她与富家千金联系在一起。

      笪生此刻老神在在的,很有观主威仪,逄吉人对她放心的很,这才离去。

      逄吉人哪里知道,笪生之所以有此‘异能’,非是她临时抱佛脚,而是她本身就对各大经文倒背如流,这都得益于她的二位授业恩师六年多来的‘体罚’之功。

      南秦北褚在大胤也不是浪得虚名,笪生一届女流拜入他二人门下,虽非他二人所愿,但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做做样子还是要的,于是乎两位师傅传授笪生的学业自是有别于卫峥。

      一代大儒秦湛素来崇道,故而,笪生在南明巷每每闯祸犯了事儿,惹师傅发脾气,两位师傅就会罚她抄写经文,以涤心灵,久而久之,笪生对于各大经文也可说是烂记于心,至于《清静经》,于笪生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笪生会的,可不止背经书一途,笪生涉及面很广泛,以前笪生不懂,两位师傅为何要逼她学些她不喜欢的东西,现在她明白了,这些东西可都是供她今世讨生活用的基本生存技能。

      如今真做姑子了,以前师傅教授她的也总算派上了用场。

      笪生当初假扮姑子也是一时兴起所致,直到昨夜经由连翘之口,知晓卫昔已然娶妻的事实,于笪生来说是不小的打击,原本还对卫昔存有一丝侥幸心理的笪生,忽然之间就被连翘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不可谓不心寒。

      在得知卫昔无心与她时,笪生终心生倦意,勘破红尘,生了遁世之心。

      这也是逄吉人眼中看到的异于往日的笪生。

      早课结束,笪生领着众人参拜了三清祖师像,焚香祭扫完毕,有道童忽而来报,“周侍郎在外请见观主。”

      笪生:“哪位周侍郎?”

      道童说:“他说他是刑部侍郎周显。”

      笪生轻甩拂尘,曼声说:“请他进来。”

      周显由道童引进来,笪生依然打坐。

      乍见笪生,周显面上先是一愣,再是一愁,这能行吗?

      若非亲见,周显实不敢相信玄天观主竟是如此年轻的一位女娃儿,白衣出尘,法相庄严,远远的,他只当观音大士显圣,这女娃儿,便是玄天观主么?

      周显犹豫了。

      正是周显这边厢的一刹那迟疑,引起笪生不满,你无非看我是女子,信不过我罢了,何不言名?

      周显还在打量笪生,听说她和陛下面前第一大红人笪公公同姓,他还听说,昨日前来宣读圣上旨意的就是笪公公。

      更有爆料者称,河间小王爷自打醒转,第一个来探望的就是玄天观主。

      周显很有些想不明白,一个小女娃儿竟有如此大能量,让陛下看重的两个大人物均对她前仆后继,青睐有加,这个笪生和笪公公是否有什么关系?她莫不是笪公公的族人?

      周显盯着笪生看了很久,触恼了隐于一角的连翘,这人,好生无礼!

      连翘一声轻咳,站在了笪生面前,挡住周显审视的目光。

      知晓周显的想法,笪生亦不点破。

      笪生乃是宣和帝亲赐的一观之主,她不发声,底下一干人自是不敢多言,只得循着她的样子闭着眼睛打坐,笪生早起诵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清静经》,心里平和许多,此刻又有生性多疑的周显在侧,笪生愈加沉静的很,闭目打坐,亦不多言,直把个周显晾了约莫半柱香工夫。

      就在周显急得抓耳挠腮,快有些站不住的时候,笪生悠悠道一声:“侍郎大人可到了?”

      道童刚要答话,周显拱手,道:“打扰观主清修,实是周显罪过。”

      “大人有话但请直言无妨。”笪生依旧不曾睁眼。

      周显说:“家母年迈体弱,忽而于前夜染了风寒,以致夜半惊厥,请了大大小小郎中,皆不顶事,听闻观主医术超群,故而斗胆请观主前往周某府上为家母看诊,观主慈悲,还请顾念周某一片赤子之心。”

      “宫里御医也曾为令堂看过?”笪生问。

      周显摇头,“看过,俱无济于事。”

      “太医署逄博士可有延请?”笪生再问。

      周显一滞,“那是何人?”不曾听过有这号人呀。

      笪生说:“我徒儿逄吉人,陛下金口御赐他为太医署医博士,你且去找他,相信你一定不虚此行。”

      周显很明显极不情愿,一个小徒弟能有什么本事,我来请你这位大师的,你却推三阻四,倒了把你小徒弟推出来搪塞我,周显心中不快,只不作声。

      “你可是不放心我那徒儿?”

      “事态紧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观主要是能亲往自是最好不过。”周显直述来意,我是特特来请观主你的,不是来请你徒弟的。

      笪生睁眼,“既如此,我便随你走一趟罢。”

      周显只当她又要推辞,不曾想,她竟一口答应了,尚有些回不过味儿来,但见,笪生起身,兀自出去了,才刚对她虎视眈眈的那丫头也跟了出去。

      话说这丫头貌似有几分眼熟,究竟在哪儿见过呢?

      笪生回头,眉头微皱:“侍郎大人不是说事态紧急,为何还站在那里。”

      “哦,来了。”周显回神,忙跟了上来。

      周府马车就在门外候着,笪生一行出来,刚要上车,有小黄门打马飞奔过来,高唱:“奉贵妃娘娘口谕,宣玄天观主即刻入宫谒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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