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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所谓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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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相信那是爱。
只是当时,除了相信,她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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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
要说逆卷家的活祭品新娘中,最奇怪的,除了小森唯,便是一个名为夏野泠的女孩。
这个女孩和平常的新娘候选人都不大一样,甚至她出现的那一天,逆卷家也都还难得地记的清清楚楚。
那是个天气十分凉爽的夏日。
静谧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风沙沙拂过,汽车的引擎声渐渐消失在耳畔。一大片乌云浮过天空,遮住了半边天,却依旧留下边缘少许的冰蓝。
女孩拖着一件黑色的行李箱站在巨大的古宅门前。漆黑的栅栏上少有的没有爬满藤蔓,似乎连植物都不愿攀附在这阴冷的地方;巨大的喷泉坐落在庭院里咕咕地冒着清冽的水,竟显得有几分孤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被挡住了的缘故,深海色的裙子显得她皮肤格外苍白。她迟疑了片刻,然后重重地叩响了门环。门没有开。女孩没有急,静静地候在原地。不出一分钟,厚重的木门便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自动沉闷地合上,将世界死死地封在外面。
她突地想起诗人但丁写过的《神曲》第一部曲《地狱》中,地狱的入口的岩石上,刻着:
Abandon all hope ye who enter here.
(走进这里的人,放弃一切希望。)
那句话挂在这里的门牌上一定非常合适。
她若有所思的想着,自顾自地往里走。
那是极其华美的大厅,水晶灯折射的七色彩晕令人有种不真实的错感。她清丽的身影映在被擦的干干净净的大理石地上,脚下鲜红的地毯直直地铺上楼梯,截然地分成两段。女孩四处张望了一下,瞄到旁边客厅的沙发上横卧着一个塞着耳机浅寐的橘发男生。她眯起眼,却没有走过去,反而坐在了无人的台阶上掏出手机。
“我到了。”
她把短信发给了一个号码,那是她家里人的号码,尽管她知道不会有人回复。
“保重。”
手机一震,居然有人回了。
冰冷的眼眸泛起一波涟漪,随即归于平静。
“嗯,再见。”
按下发送键后她将手机直接关掉,径直塞到包里。抬起头,她发现一个戴着眼睛、执事模样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你好,逆卷怜司先生。”女孩并没有惊慌,站起来从包里取出一封信。“我是从今天起开始入住逆卷家的夏野泠,请多指教。”怜司从她手中抽过白色的信笺皱眉读了起来。这个女人确实是教会送来的‘活祭品新娘’,但是···他瞄了瞄女孩波澜不惊的双眼,又细细地看了一遍信的结尾加上的一句话:请勿随便杀掉。
“我知道了,你跟我来吧。”他示意身后暗处的仆人将她的行李拿走,领着她走到了一旁的客厅里。
刚坐下来,泠便感觉到身后的一阵压迫。
“阿拉,这位是新来的小姐吗~”逆卷礼人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礼帽的侧沿刚好顶着她的脑袋,。
“这位是夏野泠小姐,是新来的新娘候选人。”怜司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
“味道很诱人啊~”礼人凑近她轻轻一嗅。
女孩转头看了看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他无礼的举动。“初次见面,礼人先生。请多指教。”她淡淡地道,将眼眸中的一丝恐惧掩藏地十分完美。
“啊呀,不要叫的那么见外啊,bitch酱,叫我礼人就好。”礼人嘴角勾起饶有兴趣的一个弧度。
“大白天叽叽喳喳的吵死了。”凭空出现在壁炉旁的逆卷昴厌恶地皱起眉,猛地在墙上砸出了一个坑。
“呐,Teddy,她的头发好软好香啊,是不是?”漫下背脊的青丝被轻柔地撩起,泠抿嘴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坐落在身旁怀中抱着泰迪熊,诡笑着的逆卷奏人。
虽然早就听说了吸血鬼出现都基本上是空间转移,但是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很不适应。她这样暗想着,果然又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喂,本大爷还没有尝过,谁都不许动!”逆卷绫人大声地盖过了其他人的声音,坐在自己专属的靠椅上一脸势在必得地盯着她。
“人都到齐了,我就为你介绍一下吧。”泠安静地听完怜司对六位兄弟依次的介绍,起身郑重地鞠了一躬。“大家好,我是夏野泠。今后请多指教。”一截柔软的乌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过肩头,轻飘飘地落在她胸前。
怜司似乎比较满意地微微颌首,刚要发话,却被礼人抢了先。
“啊~看bitch酱这么不急不慌的,难道已经知道我们的事情了?~”礼人小有不满地撑着下巴,翡翠色的眸子透着隐隐的兴奋。以往的女孩子到了现在应该已经慌慌张张地想逃走了,或者莫名其妙地揪着他们发难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淡定的···
此话一出,剩下的五个人齐齐望向了她,就连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修都微微张开了眼睛。
要知道,如果这是真的的话,那她就是这么多个送来的新娘候选人里第一个不是被骗来的人,并且居然是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
“是指吸血鬼和活祭品的事情?”泠转身问道,冰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
“什么嘛,都知道了。真没劲。”绫人‘切’了一声,一副失了兴趣的表情靠回椅子上。
“那不一定哦,绫人···既然知道的话,那你也知道,你是我们的饵食吧···”礼人用手指轻巧地拨开她的秀发,露出藏在下面白细的脖颈。血液的芬芳透过她白皙的肌肤徐徐地飘入他的鼻腔里。“真香···”他深吸一口气,薄唇轻轻摩挲着她的侧颈。女孩只是有些僵硬地动了动,但是并没有像之前的一个个女孩子吓得一下子跳开。
“我知道。”她答道,看见礼人已经露出的獠牙不由还是心里一紧。
“礼人。”怜司的声音打破了有些诡异的气氛。“马上就要到上学的时间了。而且这种事情,回自己的房间去做。”
“是是。”礼人笑着从她身边走开,还不忘调笑着留下一句‘晚些再回来享用你哦’。
“那么,请你先到房间里去休息吧。今天你刚来,就先不用去上学了。”霎时空掉的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从头到尾躺在沙发上没有发话的修这才有机会好好地打量一下面前的这位正在和怜司说话的女孩。女孩长得很清秀,留着一头黑色柔顺的直发,漂亮的冰蓝色双眸令人眼前一亮,只不过她面部实在找不出几分情绪,而且话似乎也很少。不过既然她知道这些事情的话,那大概也是被逼着来的吧···嘛,跟自己没关系。修再次阖上眼,任勃拉斯姆第一交响曲的音乐将自己的思绪淹没。
夏野泠关上房门的那一秒,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她把背靠在门上,手还死死地摁着把手,好像一放开,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闯进来将她撕碎。
不得不说应付这群吸血鬼实在很耗精力,她神经紧绷地脑袋都有些疼。说不怕,不紧张的话是骗人的。但是她绝对不能让他们看出来。
行李箱就摆放在床边,她慢条斯理地把它拉开来整理起物品。
就在她打开衣柜巨大的门的时候,眼角的一抹红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衣柜的底部遗留了一个朱红色的蝴蝶结发卡。她怔怔地看了半响,才拾起来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不知道那是哪位可怜的女孩留下来的呢···她一边把连衣裙挂进衣橱一边思索着。总有一天,自己也会从这世界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吧,只留下一点像是这个发卡一样的遗物。到那个时候,还会有几个人记得自己···?
她很快便收好了东西,拿起一套便服向浴室里走去。
刚要走进去的那一瞬间,泠突然感觉身后的异样,蓦地一转身后撤了几步,果不其然看见逆卷绫人一脸戏谑站在那里。
“反应很快嘛。”绫人看着女孩戒备的眼神不禁食欲大增,上前两步捉住她纤细的手腕,完全没有在乎施加了多大的力道。
对,他很想看她这张面无表情的脸,被痛苦扭曲的时候的样子。
女孩因为疼痛只是微微颦起了眉,然后定神般吸了口气。“绫人君,你找我有事吗?”她当然清楚他找她什么事,她对于他们之间,也只有吸血与被吸血这么点关系。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让本大爷吸你的血。”嘴角边桀骜的弧度加大,他也不等她回答,抓过她的纤腰便朝她脖子咬去。浴室里猛地传出一阵物品碎裂的声音,顿时让绫人烦躁地皱起了眉。“怎么回事?”他低骂着,朝里面看去。一副挂在墙上的画如今猛地砸在地上,在外面加的玻璃层已被摔得支离破碎,只是浴室里并没有什么别的人。“切,逃走了吗?”绫人恨恨地攥起拳,还不忘死死拽住身边的女孩。
“绫人,原来你在这种地方。”冰冷的声音响起,怜司也算救了夏野泠第二回了。“你想让我们一车人因为你迟到吗?”他站在门口,不带感情地望向绫人,后者阴郁的眸子勉强被压在了酒红色的碎发下。“切,麻烦死了。”他终于放开泠已经被他握的血液不通畅的细腕,从房间里消失。“事先再提醒一下,就算我们不在家,也请不要动逃走的念头,因为你绝对逃不出我们的掌心。”他在她床上放下一套衣服。“这是你的校服,请收好。”泠冲他消失的地方愣了几秒,然后惊魂未定地叹了口气。
差点就要被吸血了···她慢腾腾地挂起制服,心情有些低落地垂眸。
这是不可能避免的事情。
她早就明白。
命运啊,总是喜欢编织荒谬的木偶剧,高高在上地独自欣赏一个个人偶最后支离破碎的丑态。
她默默地清理着浴室里的一片狼藉,这些东西虽是救了她但也让她累得半死。
真是神奇。
她扫起一块碎玻璃的时候忽地顿了一下,直直地望着玻璃里自己脸庞透明易碎的倒影。
明明眼看着自己朝死亡一点点走近,心情竟然还能这么平静。
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美艳而苍白。
这种情绪,大概称作是‘绝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