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物降一物》七杯酒

12、第 12 章

　　从十四岁起，陆星流拒绝的人简直数不胜数，拒绝别人的追求对他来说简直稀松平常，但目前来说，除了之前那些放诞不羁的举动，池家宝并没有向他明确表白，或者做出其他追求的行为，他甚至没法直接拒绝。

　　而且对方的身份还是他的学员，这让他第一次觉着有点难办。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陆星流拿出观察任务目标的态度来观察池家宝，但她表现反倒正常起来，每天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熊样，陆星流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还是有一天，节目组发布了去镇上买种子的任务，离这儿四公里的镇子还是个景区，非常热闹，这可是个好差事，池家宝早巴望着出去放放风了。

　　一行人坐着土摩托刚到镇上，就见镇上主街排起了长队，还有一股糕点的香气扑面而来，有甜有咸，十分诱人。

　　池家宝爱凑热闹，没等车停稳就跳下去探路了，三分钟之后就来回报：“是卖蛋烘糕的，这家做的可香了！”

　　陆星流表情微动，抬眸看过去：“是和记蛋烘糕？”

　　池家宝捕捉到什么，迅速问他：“陆长官你喜欢吃蛋烘糕？”

　　陆星流并不想告诉她自己的喜好。

　　所以他没有直接回答：“家里有位长辈喜欢。”他不欲多谈：“走吧。”

　　池家宝摸了摸下巴。

　　今天要买的东西比较多，几人分头去买种子买农具，约定一个小时之后在镇东汇合，到约定时间，大家都陆陆续续到齐，只有池家宝还没来——她之前早嚷嚷着要来镇上热闹热闹，大家理所当然地以为她可能在哪玩被绊住了脚。

　　陆星流有非常严重的时间强迫症，又等了二十分钟，对其他人道：“你们先回去吧。”

　　他淡淡不悦：“我去找她。”

　　陆星流顺着主街找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在背后叫他：“陆长官！”

　　他转过头，池家宝捧着个牛皮纸袋跑过来了，兴冲冲地递给他：“我给你买的蛋烘糕，也不知道你爱吃哪个口味，所以每个味都买了。”

　　“放心，我让节目组先垫付的钱，等之后我还给他们”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发牢骚：“本来早都该买完了，结果前头有几个老登总是插队，我差点跟人吵起来。”

　　其实是差点打起来，不过她脑筋转得快，那几个插队的被路人给按住了。

　　她哇啦哇啦说了一大堆，陆星流目光不觉投向她，她脸被晒得通红，额上挂满了汗，汗珠沿着后颈和下颔分明滑落，应该是在三十多度的大太阳底下排了很久的队。

　　但他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瞬，不留任何情面地拒绝：“我不喜欢吃蛋烘糕。”

　　池家宝愣了下：“不爱吃啊？难道我看岔了？”

　　作为连锁餐馆的少东家，她看食客的喜好口味都是一看一个准，没想到在陆星流这里翻车了。

　　她挠了挠头，仍是把纸袋塞给他：“不过买都买了，你拿去分给其他教官吃呗，他们这几天也辛苦了。”

　　她不会因为陆星流的拒绝有什么负面情绪，她甚至也不在乎这蛋烘糕到底被谁吃了，追人就跟做生意似的，哪有一次就谈成的？这次的诚意让他看到了就行。

　　绝大部分人被陆星流拒绝之后，都缺乏给出第二次的勇气，但池家宝是从小被惯到大的，做事总有点小霸道，直接把东西硬塞给他了，脑子一转给出的理由也合情合理，让人完全无法拒绝。

　　陆星流冷淡瞥了她一眼：“走吧。”

　　俩人一前一后往镇外走，他余光扫过她通红的脸，他猝不及防问了句：“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然池家宝追求自己，总该有动机，他忽然想听听她喜欢自己的理由。

　　池家宝被诈了一下，不过脑子就说出心里话了：“个子高，长得好，身材好，有本事。”她说完才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干吗？”

　　陆星流：“随口问问。”

　　挺肤浅的。

　　他有些不快地在内心点评了句。

　　他拿着蛋烘糕回到办公室，一进来满屋子都是糕点香气。

　　聂志鹏他们几个立马围上来了：“又有女生送你东西了？你小子怎么到哪儿都有女人缘。”陆星流自己肯定不会买这种点心零食的。

　　陆星流没有否认：“池家宝给我买的。”

　　聂志鹏立马改口：“那孩子真孝顺。”

　　“...”陆星流把东西递给他们，很随意地道：“你们拿去吃。”

　　聂志鹏愣了下：“小池送你的，我们全吃了会不会不太好？”

　　陆星流淡淡垂眸：“无所谓。”

　　这家蛋烘糕味道真不错，七八个蛋烘糕转眼被分走了，有张店家赠送的小卡片从袋子里掉了出来，很巧的是，卡片上画了几个小柿子，中间也用中性笔手写了柿柿如意四个字，就是不知道是池家宝写的，还是单纯的巧合。

　　聂志鹏正要把魔爪伸向最后一个，陆星流忽然开口：“最后一个留给我。”

　　聂志鹏打趣：“不早说啊你，你不是不吃吗？”

　　陆星流没搭理他，最后剩的蛋烘糕是咸口，外皮酥脆有嚼头，内馅填了香菜拌的牛肉，听起来很黑暗的组合，味道居然意料之外的好吃，非常抓人味蕾。

　　他确实喜欢吃咸口的蛋烘糕——但跟他同寝了几年的战友不清楚，他的家人也不清楚。

　　所以得尽快找池家宝谈谈了。

　　陆星流皱眉吃完。

　　作为一个讲究效率的人，陆星流第二天就约了池家宝谈话。

　　池家宝来到办公室的时候，陆星流正用钢笔‘沙沙’地在本子上书写着什么，到她进来，他才轻轻合拢笔帽，指了指对面：“坐。”

　　等她坐下之后，他缓了缓神色：“有件事我需要和你谈谈。”

　　然后他起身，先锁上房门，‘唰’一声拉上了窗帘，屋内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下来。

　　他背过身：“给你看样东西。”

　　池家宝：“...”

　　不怪她胡思乱想，她之前手贱点开一部鬼畜动漫，里面的老师男主就是这么把女学生诱骗到办公室里，锁好门窗，说一句经典台词‘我有个宝贝要给你看看’，然后就掏出了他的...

　　池家宝警惕心拉满，就见陆星流反手掏出了一部...幻灯片。

　　由于池家宝到现在都不算明说，陆星流只能隐晦地回绝，从青少年早恋的危害开始讲起，考虑到池家宝的文化水平，他还特地从网上搜了不少动漫配图，方便她更好的理解。

　　“鉴于你最近的问题，我专门为你制作了课件，”他打开电脑投放幻灯片：“首先，我们先来讲一下早恋的概念，它的危害以及预防措施。”

　　池家宝一脸懵。

　　讲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幻灯片才算放映完，陆星流做最后结语，尽量以平和的口气把她的情愫掐死在萌芽中。

　　“青壮年时期，随着身体开始发育，对异性有朦胧的好感是很正常的事，我希望你能把握好分寸，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

　　这话到没文化的池家宝耳朵里，就成了‘吧啦吧啦对异性好感很正常，吧啦吧啦不要让自己后悔’

　　她抬眼看着屏幕里冒着粉红泡泡的动漫，呆住。

　　陆星流做完总结陈词，微抬眸：“听明白了吗？”

　　池家宝盯着他看了半天，才缓缓点头：“明白了。”

　　所以陆星流是在暗示她加快追求进度，她居然真的用一块蛋烘糕敲开了陆星流的心门？

　　不过这样也很正常啦，毕竟从小到大那么多人都喜欢她。

　　根据陆星流的认知，一般女生在被明确拒绝之后，总有一段伤心难过的时间。

　　他点了点头，让她自己去消化。
　　......
　　从俩人谈话之后，池家宝简直犹如开屏的孔雀，全方位地在陆星流面前展示自己的优点，她越展示越觉得十分自信，哎她怎么优点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呢。

　　第二天要去野外拉练，宁团长一时兴起，还让大家背了帐篷，预备在附近的山上过一夜。

　　等到下午，李轻轻去河边取水，就剩池家宝一个人忙活着搭帐篷，她正要把钉子扎进土里呢，忽然脚尖离地，腰被陆星流扣住，拽离了原地。

　　她又听到一声轻微的‘嘶嘶’，接着是一声沉烈的‘叮——’

　　池家宝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直红环尖头的蛇被一枚刀片钉在了石缝里。

　　这蛇头部呈三角，身上色彩斑斓，一看就是带毒的，池家宝这才后知后觉害怕起来，连骂晦气。

　　她的身体修长轻盈，和男性的躯体完全不同，陆星流放开她，皱眉：“下次小心点。”

　　他取出一瓶驱蚊驱虫的液体放到她手里：“把这个洒在帐篷附近。”

　　脱离危险之后，池家宝又开始狗胆包天，手指悄悄摩挲了一下他分明的指节，一脸认真地请教：“陆长官，我怎么觉着你对我这么关注呢？”

　　这真不是她胡扯，陆星流对她的关注度比其他学院加起来还要翻个倍，就像刚才，正常谁能一下看见她身边有蛇？

　　就算不用她说，陆星流也发现自己对池家宝过分关注，不过对此他自有理由。

　　他表情平静地抽回手：“你觉得还有谁像你一样能惹事吗？”

　　这个回答并不是池家宝想听到的，她撇撇嘴巴，总觉得陆星流的心思特别难以捉摸。

　　今天的任务圆满完成，大家的兴致都很高，宁团长干脆在广场上搞了个晚会，十几个人围成圈席地而坐，中间放着零食饮料，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饮料瓶子放在最中间。

　　真心话大冒险永远是搞暧昧的最佳游戏，游戏刚开始二十分钟，池家宝就看出来两对儿眉来眼去的，搞得她也有点心痒。

　　齐含露排在池家宝前面，轮到她的时候，她摩拳擦掌地一转，瓶口直直地对着陆星流，她稍稍歪头，笑着问：“陆长官，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陆星流没有看她，随手拨弄着篝火：“真心话。”

　　齐含露眼睛一亮，放柔了声音，藏着隐秘的少女心事：“那我想替大家问一下...陆长官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池家宝一听也来劲了，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陆星流察觉到她的视线投来，下意识地敛眉。

　　他思忖片刻，很快又抬起眼，若有似无地直视她：“安静，话少，寡言，沉稳，大概是这样吧。”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女性，更遑论喜欢的类型，只是在池家宝炯炯的注视下，他本能地回答了和她相反的类型。

　　池家宝的眼神逐渐从期待变成迷惑，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

　　最后又低垂下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含露听到陆星流的回答，心情一下大好，得意地看了眼池家宝，又拿胳膊肘轻撞了她一下：“池同学，到你了。”说完把玩真心话大冒险的饮料瓶递给了她。

　　过了好一会儿，池家宝才重新抬起头，她倒是没有齐含露想象的一样哭哭啼啼，她握住瓶身转了一圈，瓶口重新指向陆星流。

　　没有问陆星流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她直截了当地提问：“陆长官，你有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

　　她嗓音微沉，透着干脆利落的果决。

　　这问题可太刺激了，人堆儿里发出一阵起哄笑闹声，目光在她和陆星流之间来回转圈。

　　陆星流停顿了一下，才淡淡道：“没有，我对感情没什么概念。”

　　这是非常明显的拒绝——众人没等到精彩的剧情，失望地嘁了声。

　　池家宝微微抿起唇，表情带了点烦躁。

　　齐含露更嘚瑟了，拿眼睛直瞟着她。

　　等到晚会结束，池家宝直接把自己给扔床上了，垂头丧气地趴在床板上，完全不想动弹——她之前总觉着陆星流的心思跟罩了纱布似的，特别难猜，今儿晚上她倒是全搞清楚了，人家对她根本就没意思，全是她在那儿自作多情了！

　　池家宝能明显得感觉出来，同为学员，陆星流对她的关注度绝对比其他人高很多很多，所以她还挺沾沾自喜的，结果陆星流直接给她一个迎头痛击。

　　而且她今晚上还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丢的脸！

　　虽然大部分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池家宝最要面子了，给齐含露那几眼气的够呛，更生气的是她还没法找回场子——当着其他人的面儿丢脸绝对比追求陆星流失败严重多了，就很气。

　　不行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虽然陆星流样样都好，可以说是她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异性，在追求陆星流这件事上，她并不会吝啬自己的付出，但眼下这明摆着是赔本买卖，就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掐断她哥心思的人选也可以再琢磨。

　　池家宝跳下床，在营帐里走了几圈，慢慢地拿了个主意。
　　......
　　自从晚上之后，池家宝彻底消停了，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他，一回到村子就屋里不出来了，上午出门了一次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中午饭是由陆星流做的，李轻轻进来端饭的时候，小声说了句：“陆教官，小池还没吃饭呢。”

　　陆星流哦了声，另外拨出一份饭菜留给孽子：“你端过去吧。”

　　李轻轻犹豫半天，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句：“陆教官，我觉得你亲自给她送过去比较好。”她连忙补了句：“她好像心情不太好。”

　　反正作为旁观人士，她真觉得陆教官和小池挺配的，哪怕她昨晚遭遇了无情的拒绝，她还是想替池家宝再助攻一下——毕竟陆星流拒绝的人多了，被他拒绝也不丢人。

　　陆星流面不改色：“节目组配置了心理医生。”

　　他知道她因为什么心情不好，但他并没有一定要喜欢她的义务。

　　李轻轻还想说话，厨房门忽然被叩了两下，池家宝就站在门口：“陆长官，我有话要跟你说。”

　　李轻轻很识趣地走了，经过池家宝身边的时候还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想让她再争取试试。

　　陆星流猜测她要谈昨晚上的事儿，掩好厨房门：“说。”

　　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她没有半点犹豫：“我没法在你手底下学习了。”

　　陆星流眼睛直直地看向她，气势非常惊人。

　　池家宝不避不闪，抬头直视着他：“我要转去其他组。”

　　过了半晌，还是陆星流自己先挪开眼，淡淡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