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DH]背向之爱》皇飞雪

3、不变与改变

　　银色的拐子闪闪发亮，在碧蓝色的天幕里划过一道弧线，极为凌厉地劈面而下。迪诺赞了一声漂亮，摔开鞭子，锁住那犀利的攻势。
　　四周是寂然的树声。洁白的柳絮受惊似的纷纷扬扬飘落如雪。今日是修行的最后一天，迪诺隐约已经能够听见罗马里欧将直升机停在附近平坦地面上的声响。
　　“既然你已经累了，不如就让我直接咬死你吧。”云雀站在不远处冷冷地说道，双拐背在肘后，总是穿得一丝不苟的衬衣如今也散乱着，沾染了斑驳的血色。那一瞬迪诺看得有些失神，他的学生美得令他忘记了呼吸。
　　柳絮、蒲公英，还有喜爱绽放在荒野间不知名的白色小花，都在他们跌倒时慌慌张张地飞起来，仿佛撩起一层白色的烟雾。云雀提着拐，向倒在草丛中的迪诺走来，终于在快要到他身边时脚下一晃，摔得那些白色的精灵们又好一阵子地手忙脚乱。迪诺近距离看着云雀那被青草埋了半边的脸，以及那因为不满而微微撅起的唇线，笑得开怀。
　　两人就这样并肩躺在草地里，天空如海，浮云如岸。柳絮们静静地飞舞在彼此眼帘之间。迪诺轻声说：“真美。”云雀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不觉得。”却听见迪诺强自抑制的笑声，连忙转头，这才发现他侧着身子，一直看着自己。
　　“果然还是杀了你比较好。”云雀咬牙说道，一提双拐，用尽仅余的气力，狠狠地压住迪诺的身子，将拐子横在他脖颈之上。迪诺自暴自弃般地完全不予抵抗，却伸手拨开那墨黑的发，抚上云雀的脸庞。
　　“恭弥……这可是对爱人的最高褒扬啊。”迪诺带点戏谑的音调笑着说。那淡褐色的瞳色深深浅浅仿佛玛瑙，吸引着人坠向深处。
　　“闭嘴！”拐子的利齿倏然张开，刺入喉管。迪诺皱紧眉头，强烈的痛楚让他发出了低声地咆哮。他的手攥紧了云雀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它捏碎。
　　但他仍迎着那些利齿昂起头，轻吻上云雀冰凉的双唇。他感到自己怀中的小兽战栗似的微微打颤，像是想要保护自己一般将浑身的刺全然张开。
　　迪诺只想要温暖那冰冷的唇，于是深深地反复地吻着，将性命置之度外。鲜血顺着脖颈滑下，温暖了彼此的胸膛。他感到云雀反抗的力道在逐渐减少，而脖颈上横梗的利齿也终于慢慢地、慢慢地收了回去。
　　“恭弥，那个，应该怎么说？”
　　抱紧了云雀，迪诺听着彼此胸膛里一声声的撞击，反倒像做错了什么事，不敢去看他微微带了些潮红的脸。
　　“……什么？”
　　“就是，那个，”迪诺觉得这下换自己的脸开始发烫，“非常非常地……LOVE……日文怎么……怎么说？”
　　云雀倏地抬头，一双凤眼紧紧地盯着迪诺。那真是肉食性动物的眼光，似乎在打量到手的猎物将要从何处下口。迪诺觉得自己头顶上冷汗涔涔而下，脑海中警铃大作，但他舍不得放手。他将环抱着云雀的双臂收得更紧了一些。
　　“咬杀你，蠢马。”
　　迪诺觉得浑身一重。怀中很暖，而云雀的唇已覆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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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OSS。”
　　肩头被人轻轻一推，迪诺惊醒过来，抬眼看见罗马里欧站在自己身边，扶着他肩膀的手掌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时间快要到了，您准备一下。”
　　“嗯。”迪诺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他觉得头脑微微有些眩晕，梦境里的过往尚且真切地存在眼前，仿佛前一秒还在发生着那样。他拧起眉，从侍应生的盘子里接过一杯冰镇的啤酒，却将它贴在了额头上。而此刻暗色的天幕上突然微微一闪，夜风送来几不可闻的枪声。他躬紧了身，一如矫健的豹，不失时机地跃出窗外。

　　“ＢＯＳＳ，在南街口一百米处。”
　　“知道了。你带人去街口拦住他们，我马上就到。”
　　耳畔的微型通讯系统里传来罗马里欧的声音，迪诺不假思索地吩咐下去。
　　他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行动的流程，并提醒自己这一次务必——务必要将“魔方”销毁。

　　南街口依傍着数家工厂，复杂的地势和众多的掩体让这一地段显得十分易守难攻。眼下，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黑手党内的小型火并。迪诺站在高处，看见一个穿着白色汗衫的老头子的身影一晃而过，在漆黑而血光四溅的夜里显得尤为注目。
　　“那就是‘魔方’的所有者辛柯杜拉维奇——新时代的‘潘多拉’竟然是个如此不堪的老头子，真让人失望呢。”迪诺挂起了一丝素来纨绔的微笑，甩开鞭子，跳进火光迸射的战场里。
　　火并的两方——舒尔兹家族和杜威家族的目的十分明朗，都是为了辛柯杜拉维奇手中持有的“魔方”而来。从先前掌握的情报来看，辛柯杜拉维奇已将“魔方”以天价卖给了舒尔兹家族，而此处就是交易的地点。
　　而迪诺则将这条信息告知了舒尔兹家族的死对头——杜威家族，为的就是达成这场火并。而在双方交战中制造混乱、寻找空隙，从而将“魔方”销毁——正是加百罗涅此行的任务。
　　迪诺悄无声息地潜入黑暗之中。当辛柯杜拉维奇刚刚露出他那颗惊慌失措的脑袋，冰冷的鞭子便如蛇一般缠住了他。
　　“老兄，我想你认得我是谁。”
　　那老头回头看了看迪诺的脸。“噢，加百罗涅的‘跳马’。你总不会是来救我的吧？”他的话音里带了点讽刺的兴味。
　　“想要我救你其实也容易。只要你告诉我‘魔方’在哪里。”
　　“哈哈，”辛柯杜拉维奇干笑了数声，“奇怪了，加百罗涅的长老们告诉过我他们不需要这种被诅咒的力量。他们还把我踢出了门。怎么，如今你也需要它了？它会使你的鞭子更好用些。”
　　迪诺皱紧了眉头：“那力量太危险了。我要销毁它。”
　　辛柯杜拉维奇愣在那里，接着嘴角扯出一个巨大的笑容。“伪君子。”他说。
　　“告诉我现在在谁手上。”迪诺将鞭子收紧了些。辛柯杜拉维奇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砸落下来。“舒尔兹……舒尔兹的BOSS从我手中接过去的。”
　　迪诺收起了鞭子，将这个肥胖的“潘多拉”扔在地上扬长而去。辛柯杜拉维奇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这个金发男子的背影，大笑起来：“哈哈！你这固执的基克洛普斯！不杀了我的话，魔方还会有的……要多少有多少！要多少有——”
　　他挥舞的手臂停滞在了半空，嘴巴半张着，终于直挺挺地倒下去。
　　黑衣黑发黑瞳的男子走过他身边，嘴角挂了些笑意。
　　“——什么是基克洛普斯？”他问，但完全没有想要得到回答的意思，因为眼前的人也全然无法作答了。他脚下有些踉跄，细长的眉纠作一处，停下脚步，向旁边厂房冰冷的铁壁靠去。喘息起伏的腹部伤处，衬衣已然被血浸透，他将双拐交到一只手中，另一只手扯下领带，扎紧正在渗血的伤口。“意大利的夜晚真冷。”他喃喃自语。

　　“迪诺……我告诉过你我需要‘魔方’，我的家族需要‘魔方’。你要是敢阻拦我的话……”
　　“事实上我已经在阻拦你了，切萨。将‘魔方’交给我，它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它会改变太多。”
　　“你害怕改变么？迪诺？你害怕被时代所淘汰，成为一个不中用的老头子？”切萨•杜威冷笑着说，他手中紧紧攥着‘魔方’——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一叠还不够称之为书的厚度的纸页，每一页都被防火防水的材料精心地包裹起来。而巴勒•舒尔兹的尸体正横在他的脚下，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以至于目不暇接。
　　“迪诺，这是最后一遍，给我让开。我可以像杀了巴勒一样杀了你，在你的人赶来之前。现在你没有胜算。还是说你打算当个圣人般的殉教者，好让你的墓碑增添光彩？”
　　迪诺咬了咬牙，他环顾四周，胜算不大。而罗马里欧的信号仍未传来，看来对方也并非毫无准备。他绞尽脑汁想着一切可行的办法。突然眼前一晃，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切萨倒在地上，却以从未有过的速度猛地弹起身来，睁大了双眼叫道：“谁？！给我拦住他！他抢了‘魔方’！”
　　一簇黑色的人影跃入夜空，从他们所占的厂房屋顶轻巧地跃向另一座。霎时间数百枪口全都对准了那个人影，而迪诺耳边也传来罗马里欧的通讯：“BOSS，这边好了。要射杀吗？”
　　“……恭弥……”
　　“BOSS？要射杀吗？这边已经——”
　　“住手，是恭弥！”
　　“射杀他！”
　　发令的是切萨•杜威。百余声枪响登时划破了寂静的夜。而几乎同一霎，迪诺在大脑的回路尚未转完之前就已扑身出去，抱住云雀滚倒在掩体后面。甩开的鞭子挡过了不少子弹，但他仍然感到右肩火辣辣的痛——但随后又不觉得了。因为他的云雀用那双素来清冷的眼望着他。
　　“你想死吗？”云雀的语调里带了一点怒气，他努力地抑制着。身后月光如水，映着他漆黑的发。
　　迪诺微微笑了：“一点也不。”
　　“我一个人也可以轻易躲过这些子弹。”
　　“我相信。”
　　“那你疯了么？！”
　　“也许。”
　　简短的对话到此为止了，如雨的子弹撞击声告诉两人，临时的掩体显然已经不能够当作一个惬意的避难所。云雀动作极其轻盈地踢翻了已经追到跟前的两名杜威家族的成员，那身手看起来当真一点也不像受过伤。他转而消失在夜幕之间了，剩一堆枪声乱响。
　　“ＢＯＳＳ，现在‘魔方’在云雀先生手上。”
　　“我知道。”迪诺说完忍不住轻嘶一声，右肩枪伤的痛楚此刻仿佛报应一般加倍地袭来。
　　微型通讯机的那头，立刻传来罗马里欧焦急的声音：“您受伤了？”
　　“一点擦伤。但伤的是右手，有些麻烦。”
　　“请您立刻回酒店休息。”
　　迪诺试着抬了抬右臂，钻心的痛楚让他无可奈何：“好的，我会回去。”
　　“那就好。ＢＯＳＳ，现在‘魔方’在云雀先生手上，我们是应该更改作战方针为‘保护’，还是继续‘消毁’？”
　　“——保护他，先分散追兵。”
　　“ＢＯＳＳ，我们并不能肯定云之守护者对待‘魔方’的态度和意图。”
　　因为失血，迪诺眼前有一些模糊。“这点我会向他确认。在此之前请保护他。——拜托了，罗马里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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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唰拉——”
　　房间门口的自动感应锁在辨识了人体温度后弹出了密码键盘。迪诺熟练地输入了密码，但在按下“确认”之前顿住了。他直觉地察觉房间内有人的气息。他试着抬了抬右臂，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鞭子别起，掏出手枪。
　　按下“确认”键后，房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屋内漆黑一片。迪诺从缝隙中滑进屋内，隐约看到有人躺在沙发上。他反射性地去摸门旁的灯，却感到有什么疾速朝自己飞来，急忙矮身跃开，那东西便打中电源开关，一时间火花四溅。迪诺毫不犹豫地还击一枪。却听“锵”地一声利响，子弹似乎撞上了什么钢质的武器，弹出去了。而对手仍悠然地靠在沙发上，朝他轻嗤一声。
　　“枪法不赖。”
　　迪诺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慢慢地站起身来。门旁的电源开关被打坏，这间屋子的电路短路了。他冲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银色的月光便静静地流进屋内。
　　“幸好你告诉我的是窗子的密码。”云雀慢慢地说，他想撑起身子去捡刚才砸到门口的一支拐，但腹部的伤痛让他不得已蜷在沙发上。
　　“因为我晓得你不会从正门进来。”迪诺笑了，他快步走到门口将门掩紧，又拾起落在门边的拐子。“我就说刚刚那是什么暗器。”他低声咕哝，“原来是你这家伙。”他将拐子交还到云雀手中，“你来了，我很高兴。”
　　云雀什么也没有说。但迪诺真得笑得像个孩子，仿佛刚从路边捡着了糖果。他将药品和纱布递给云雀，而自己点着了酒精灯，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都洋溢着温暖跳跃的柔和光芒，两个人长长的影子斜拉在墙面上。
　　火光映在迪诺的脸上，扯出棱角分明的阴影线。他开了一瓶洋酒，喝了一口，更多的却是涂在右肩的伤口上。接着取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在酒精灯上来回地烧。
　　云雀静静地看着他一切动作。真是行家，受过这样的伤恐怕不止一两次了吧。他在心里想，但没有说出口，只是站起身来，按住迪诺持刀的手。
　　“我来。”
　　他轻巧地夺下了刀，在纤长的指间打了一个漂亮的旋花。两人的身体欺近，云雀的手攀着迪诺的肩，而迪诺的手自然地搂过了云雀的腰。彼此都没有抗拒。
　　“意大利如何？我本来想带你参观来着。”
　　“这里夜里真冷。”
　　“是吗？”迪诺轻轻笑出声来。“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抱着你取暖的。”
　　“如果你想让我手中的刀子穿透你的喉咙的话。”
　　说话间云雀已经毫不留情地下手，尖刀穿透肌肉的声音令人发怵。迪诺痛得轻哼出声，而子弹也在同一时刻掉落在洒满碎花图案的深色地毯上。
　　云雀丢下刀子，重新坐回沙发上，并不打算帮迪诺完成包扎的工作。血的感觉令他很不舒服。迪诺简单地上了药，一面问：“你来意大利做什么？”
　　“你已经看到了。”
　　“我想应该不是阿纲叫你来抢‘魔方’的。”
　　“食草动物？和他没有关系。”
　　“那你要‘魔方’做什么？”
　　云雀笔直地将这句话还给了迪诺：“那你要‘魔方’做什么？”
　　“我的家族给我的任务是销毁它，恭弥。那力量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它是纷争的由头。其实现在已经开始了，不是吗。”
　　云雀不屑地挑了挑眉：“这个世界才是纷争的由头。”
　　迪诺无奈地耸了耸肩。“那你打算怎么使用它，恭弥？”
　　“我不需要使用它，我已经有武器了。”云雀傲然地说，他亮出了手中那一双伴随了他无数阵仗的拐子。“我讨厌枪，更别提你们口中这似乎比枪更高级的划时代武器。”
　　“那你应该把它交给我！”迪诺站起身叫道，而云雀此刻已攀上了窗，黑色的风衣与黑色的发都在黑色的夜空中飘散开来。
　　“——偏不。”他挑衅地说道，接着仿如雀鸟一般跃下了窗台，消失在茫茫夜色里。迪诺无可奈何地扶住了发胀的额头，而电话此时却响起来。
　　“您好，迪诺先生。我们检测到您房间的电路出现短路故障……”
　　“真慢啊。”迪诺咕哝着挂断电话，走到门口去给检修工开门。门锁照旧弹出密码框，他熟练地输入字符：
　　h-i-b-a-r-i
　　他一边输入一边自嘲地想，这个密码实在是太容易破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