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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声声慢 ...

  •   天黑风高的月夜,若不发生点什么意外,就白白可惜了这氛围。
      所以,这厢,宁九漓的房里,便多了一个黑衣人,黑衣人的手上持着把剑,在月夜下,寒光闪闪,分外耀眼,剑尖指向床榻。
      黑衣人压着脚步声,一点一点的逼近床榻,床上没有丝毫动静,而剑已经高举在床板的正上方。这么猛一劈下来,床上的若是睡着个人儿,非被拦腰截断不可。
      幸好,床上只有一床铺展开来的被子。所以,当剑真的砍下去的时候,没有见到预料中的血液四溅,而是一片一片破碎的棉絮,招摇着飞舞,扑向黑衣人。
      黑衣人此时才惊觉情况不妙,回转身,欲从窗外飞冲出去,却已经晚了一步。
      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而如今螳螂并没有捕到蝉,自己反倒被一群黄雀团团围住。
      围着蝉的黄雀是一群带刀侍卫,领头之人正是那个急性子的常林。
      常林一马当先,冲上前,与黑衣人兵器交戈。本来,单论武功,黑衣人与常林不相上下,但常林身后还有一群侍卫,黑衣人却是孤身一人。
      所以几个回合下来,黑衣人已经是伤痕累累。疼痛蔓延下来,一个失神,脖子上便被架了把刀。失手被擒,难免一番严刑拷打,所以他手腕一翻,把剑刺向了自己的腹中。
      这下,血液真的四溅开来,只是流血的并不是蝉,而是螳螂。
      常林用剑挑开黑衣人的面巾,蹲下身来,如所想般的,看到一副陌生而平凡的面孔。于是,他摆了摆手,身后的侍卫便把尸体拖了下去。

      月阑人静时,寂寞梧桐晓。
      一盏红烛泪,映得人脸憔。
      那厢,宁九漓顶着一张满是憔悴的脸,正在为汔王行针。
      按原本的计划,她已经早早地熄灯上床歇息了,好养精蓄锐,以待来日。
      可是敲门声破坏了她的好眠,沐公公焦急地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拉到了正殿里。
      如斯夜阑人静的时候,汔王的寝宫已没有了她第一日所目及的那般宏伟场面,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三个半人。站着的人有三个,分别是宁九漓、沐公公和汔国的王太后。而另外半个人,则是汔王,汔王躺在病床上不吭一声,奄奄一息,只剩下了半条命。
      这是宁九漓第一次见到汔国的王太后,一个白发素颜的老太后。虽然宫廷贵妇一般都保养较好,要看上去年轻个十几岁绝对不是问题。但老太后实在太老,脸肉松弛,皱纹深陷的厉害,就算没有这一头白发,任何人见了都不会觉得她还年轻。
      然而,老太后再老,也没有人敢把这个老太后当成一般的老人。
      汔王刚登基的时候是个八岁的顽童,王太后是个失去丈夫的柔弱女子。孤儿寡母,朝纲之上,藐视之臣有之,奸佞之臣有之,谋逆之臣有之,看似那光鲜的宝座,却是刀光剑影。此时,垂帘的王太后却展现了其厉害的一面,该拉拢的拉拢,该斥责的斥责,该安抚的安抚,该教训的教训,其雷厉风行的手段,连他的丈夫,上一个汔王在世,也不能比之。汔王二十岁以前,王太后在政的期间,汔国被治理得井井有条,这给汔国后来的兴盛之路打下了结实的基础。
      她见到宁九漓时,平静的眸光起来一丝波澜,只不过那微澜很快地被她庄严的声音所掩去:“小神医,你现在开始为大王行针吧。”
      宁九漓不解地抬起头,疑惑着问道,不是明天吗?
      王太后声音果断地回道:“现在大王生命垂危,已经等不到明天了,哀家要你立刻施针。”
      “可是这针灸不是件小事,一个不小心就……”宁九漓垂眉,耐着性子,小心地解释道。
      “那就要看小神医的本事了。”话好像有这么点恭维的话,口吻却是命令的口吻,把强大的气势推了过来。
      王太后为什么忽然之间如此急切,连一个晚上都不愿意等待?宁九漓一面好奇着,一面迫于这不容抗拒的压力,怏怏地妥协。
      她无奈地拿出针袋,做起准备工作,掏出金针,一根根地在放在火上烧。
      另一边,沐公公已经会意地把汔王扶了起来,熟练地把他的龙袍褪去,露出光裸的背部。幸好行针的日子挑得不错,六月天里,就算赤着身子也不会感受到凉意,要不,王上旧毒未解,又将添新病。
      王太后站着没有动,但一双眼睛却分外有神地盯着动的几个人。

      半响,汔王光裸的背上已经扎满了细细密密地针。旁观的人看着觉得简单,只看那宁九漓手一翻,一根针就立刻扎在了那里。翻了数十次,背上便扎了数十根针。
      实际上,他们哪里知道扎针人心里的苦。宁九漓每扎一根针,都是陪上千分小心,万分谨慎。不要说穴道偏了,就算针插入的角度,插入的深浅不一样,那么金针走穴之术就失败了。失败的结果不是前功尽弃,而是功败垂成,一线牵着汔王的命,一线牵着自己的命。
      当最后一根针扎完以后,宁九漓整个人已经是虚软下来。扎针的时间不长,但一刻不歇地全神贯注,精力消耗极大,这么一会儿功夫,原本光洁的额上已满覆着珍珠似的汗水。

      沐公公在王宫里呆了数十年,也做了十数年的总管公公,深谙见机行事的要旨。宁九漓虽然不过是个大夫,却是个关系到大王性命的大夫。所以看到宁九漓大汗淋漓的样子,他立刻把手巾递了过去。
      宁九漓道了声谢,顺手接过,拭去额上的汗水。
      “我王儿怎么样了?”宁九漓刚放下手巾,便听见王太后掷地有声地问道。
      “王上没事,过半炷香的时间,把针拔下来就行了。”宁九漓勉强打起精神,十分正经地答道。
      宁九漓这么说的时候,仿佛听到一声隐隐约约的嘘气声。原来看似平静的人,把心悬得比谁都紧。

      两三句话的工夫,寝宫又安静了下来,火烛掉眼泪的啪啪声又开始分外清嘹起来。
      当火烛掉了一长串的红泪,几乎都要把自身流光时,宁九漓终于动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扎针是个坎,拔针也是个坎,先后的次序,拔针的力度,都要控制在恰到好处。
      本来已经稍稍恢复些精力的宁九漓,拔完针的时候,已经是精疲力竭,站起身来的时候,连腿都是软的。要不又是沐公公见机把她扶住,她这会儿怕已经跌在寝宫的地板上了。
      汔王仍闭着眼睛,但嘴里却接连吐出了三大口黑血,把锦被都染成了黑色。
      “小神医累了,先下去歇息吧。”王太后清冷的声音,对宁九漓来说却像是夏日里的凉风,钻入耳里,吹在身上,爽快极了。
      她现在最渴望的就是好好地睡上一觉。
      所以,听到这个声音,她忙不迭地走出了寝宫,疲惫而欢快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然而,即使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也是命途多舛。
      当她走出寝宫时,她看到了羲子翌。强烈的好奇心战胜了疲劳的身躯,她想走过去,问个清楚,公子羽怎么会变成羲子翌。
      这个羲子翌虽然彬彬有礼,但她还是比较怀念那个让她可以无所顾忌的公子羽。
      这三天来,在众人面前,羲子翌越是客气,越是疏离,她心里就越是难过,越是怀念公子羽。
      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质问。这次好不容易看到了羲子翌,旁边又没有他人,她不愿轻易错过。

      等她走到羲子翌面前,看到一张依旧清远的脸时,她的心忍不住的失落。
      “小神医找本殿下有事吗?”羲子翌看着宁九漓过来,和气地问道。依旧客气,依旧疏离。
      但失落管失落,宁九漓还是抛出了心里的疑问:“你是公子羽吗?”
      “本殿下是本殿下,公子羽是公子羽,小神医千万不要搞错了。”羲子翌答得干净利落,一丝犹豫也无。
      宁九漓当然不觉得她搞错了,公子羽和羲子翌怎么可能是两个人,天底下就算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也不会长得这么恰好,在眉宇边都添了颗一模一样的痣。
      于是,听了羲子翌的这一句话,她很是伤心,不就变成了个王子嘛,有什么了不起,为何要这么急于撇清自己,仿佛在和她划清界线?
      “伪君子,你演戏的功力又更上一层楼了。”她勉强挤出笑容,以开玩笑的口吻道。她多么希望羲子翌听到这句话,卸下伪装,展露出像以前那般的笑容,然后变回公子羽。
      可惜,这毕竟只是希望,所以羲子翌还是羲子翌,并没有变回公子羽。
      “小神医,请自重。”羲子翌严厉地道,一甩袖,便准备转身离开。

      声音冰冰冷地砸了过来,宁九漓却觉得喉头一热,咸咸的东西涌了上来,嘴一张,大量的液体溢出,铁锈味弥漫开来。
      自己是生气难过没错,但也不至于气得吐血。宁九漓奇怪地拿出手巾,想要把唇边的血抹去。
      谁料,随着血液的上涌,她的晕眩之感渐强,手巾碰到嘴唇时,她已经眼前泛黑,无力地向前倒去。在晕倒之前,她看到了冷冷清清的羲子翌脸色忽然间大变,她也看到了手巾上染着的是黑血。
      原来,她不是血气上涌,而是中了毒。可她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为何她一点都没觉察出来?

      当宁九漓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一张床上。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她外,便不再有第二个人。
      透过纱窗,窗外天白如霜,想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此时,虽然是醒着,她却觉得全身的脱力,手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连动一动都无比困难。更要命的是,她胸口很痛,揪心地痛,仿佛数万只蚂蚁在撕咬着心肺。
      但这又是好熟悉的痛,这痛让她想到了大半年前,她没有按时服下云中君解药时,所爆发的疼痛。
      她第一个想法是金针过穴。可惜,这般样子,哪有力气走针?
      要是有解药就好了。解药?一道光芒在眼前闪过,云中君以前给的解药,她不都没服吗?她不都集起来了吗?她的胸口不正好怀揣着一瓶吗?
      想到这,心头是火热的,可手却好似灌了铅般,怎么也举不起来。

      这个时候,门被吱呀呀地推开了,从门外进来一个人。
      宁九漓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渐渐逼近,但却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公子羽还是羲子翌。
      两两相视,她觉得他的眼睛像一幽深潭,黑得看不见底,黑得穷无边际。
      “小神医,你还好吧。”羲子翌关切而客气地问道。
      宁九漓想要开口,但话到喉头,卡在那里,再也无法往上涌。
      所谓风水轮流转,现在半死不活的不是汔王,而是她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声声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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