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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雾非雾 ...

  •   残阳如血,染着一穹青白。
      水纹如縠,摇着一湖碎红。
      这会儿,宁九漓坐在水边,正看着天上湖里两个快要落暮的太阳。
      她托着下巴,对着太阳,在很认真地思考。
      “因为我比你了解玉儿”。这是一句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的话。
      这样的斜阳残景,这样的话,听者多多少少会有一丝哀伤划过心头。
      但宁九漓现在却不是在哀伤,她不是在想这句话,她是在想兰清玉。
      非常认真地想着。
      兰清玉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她觉得兰清玉是个很难摸透的人。
      她觉得兰清玉的一颦一笑好似有魔力,让人不知不觉地就把心里所想的说出来。
      她更觉得她那天在兰清玉的房里轻易说出自己的推断,很有蹊跷。
      那么,公子羽是真正了解兰清玉吗,公子羽本身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她疑惑地偏了偏脑袋,向旁边的公子羽望去。
      公子羽也在看落日,看着落日的眼睛在笑,笑意流曳至嘴角,微微向上泛起。
      笑容是会感染的。
      宁九漓便也跟着笑开了,谁说斜阳残景不是另外的一种美呢?

      楚狂人一来,宁九漓见不到兰清玉尚不算奇怪。可是,接连三日,公子羽也好像失去了踪迹一般,哪里也看不到人影。
      其实,失踪谈不上,宁九漓本就不知道公子羽幽都的落脚之处在哪里,只是前段日子连日来,几乎天天能在幽州碰到他,这一下子耳根忽然清净了,心里倒像少了一块什么,就像天天坐惯马车的人,忽然失去马车,不得不走路一样。
      云中君经过三日的休养,渐渐恢复了底气,像以前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宁九漓一天也见不到她几次。
      幸好,这第三日,不会太无聊,因为宁九漓有一个地方要去。
      她要去赴约,赴一个三天前定下的约会,奔赴的地点是流岚阁。
      这是她第三次踏入流岚阁。
      宁九漓去流岚阁的时辰一次比一次早。第一次是进去是繁星缀空,出来是子夜乌啼;第二次便是黄昏日落时进门,夜月东升时出门。
      而今天,宁九漓起了个大早,当她踏入流岚阁的时候,日头还在慢慢地朝着正中心攀爬。
      进了大门,她仍然像前两次一般等在议政厅里。

      如果不算流岚阁,幽都酒楼里生意最好,财源最广的是福满楼。
      但如果把流岚阁也算到酒楼之列内,那么十家福满楼也抵不过一家流岚阁。
      福满楼利润丰厚,因为它招徕的顾客是商贾之人,商贾之人重利,所以他们虽然点的是贵菜,但福满楼的老板绝不敢把菜价胡乱开高。而去流岚阁吃饭的则是王孙贵族,肱骨之臣,他们讲得是派头,所以没有人会在意流岚阁开出的酒菜价格到底高得有多离谱。
      然而宁九漓即不是王孙贵族,也不是肱骨之臣,所以她每次来流岚阁只能点一壶雪山毛峰。这虽然是流岚阁要价最低的茶水,但也足够在福满楼吃上一顿大餐了。
      宁九漓喝着茶,等着人,闲得慌,便只能四下张望。
      议政厅里依然是人声鼎沸,言辞激烈,好似那些个政事永远也辩不到尽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说到鼎盛处,针锋相对之论,拍案而起之声此起彼伏。
      在这些喧闹的人流中,一个白衣长衫的男子便显得分外安静。
      引起宁九漓注意的却不是这个男子的安静,而是他那张熟悉的脸。
      虽然只见过一次,还是在星月惨淡,灯光昏暗的时候,但这张脸却令她印象深刻,因为她记得长着这样一张脸的人把书呆子的执拗劲发挥到了极致。
      想不到书呆子也会来流岚阁,他何时竟也想到了来这流岚阁。
      左右闲着无事,书呆子坐得又不远,她便悄悄地走上前去。
      她只点了一壶雪山毛峰,书呆子点得也不多。桌上只放着一壶清水,一盘瓜子。
      清水应该比雪山毛峰便宜吧,为什么她问小二最便宜的茶水时,小二给她上的是雪山毛峰?
      “你这壶水要多少银子?”宁九漓问道。
      书呆子抬起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不要钱。”
      “那这盘瓜子呢?”宁九漓继续问道。
      “也不要钱。”书呆子这回头也没抬。
      不要钱?不花银子也能坐在流岚阁里?
      “小二没让你点东西吗?”宁九漓更加疑惑。
      “所以我要了一壶清水,一盘瓜子。”书呆子道。
      “小二就没让你点些别的?”
      “我说不要。”
      原来,进了流岚阁,也可以不花冤枉钱。
      宁九漓这下幡然悔悟起来,为什么她当初是问小二最便宜的是什么东西,而不是问什么东西不要钱。
      银子已经流了出去,再想收回来是不可能的,宁九漓最多只能汲取教训,吃一堑长一智。幸好,她今天主动向书呆子询问。

      书呆子仍然在喝他的清水,仍然在吃着瓜子,仍然不吭一声。
      于是,只能宁九漓再次打开话闸子。
      “上次的谜语你解出来了吗?”宁九漓好奇着问道。
      “什么谜语?”书呆子更加奇怪地反问。
      “就是前些时候,你在街上对着花灯猜谜,一副不猜出来打死都不肯回去的样子。对了,那天月儿正圆,该是三月十五。”宁九漓的神色从好奇变到疑惑。
      书呆子的神色阴沉起来。
      “小神医,你治好家父的腿疾我很感激,但你也不能随便胡编乱造,三月十五的晚上,我呆在家里,一夜都没出去过,不知道小神医怎么会在街上看见我的。”书呆子义正严辞地指出。
      眉眼正正,神色定定,倒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而且眼前的这个人,也不和她那天看到的书呆子完全两样,这是怎么回事?

      宁九漓一边疑惑不解,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会有两种神态;一边尴尬万分,她该怎么解释她说得不是谎话。
      这个时候,掌柜的出现,虽然无法解不开她的疑惑,却让她摆脱了尴尬。
      掌柜是来请宁九漓上楼的,她终于等到了今天与流岚阁主的见面。
      所以,她便把对书呆子的疑惑抛到了一边,又一次来到了流岚阁主面前。

      流岚阁主,仍然身着青蓝色的长袍,仍然干净而清爽,仍然是那个眉眼清和的年轻人。
      流岚阁主仍然温和地问了一句话:“这回你要问什么。”
      清音朗朗,如水石阴润;话语暖暖,似温玉熨帖。
      人家都说和气生财,流岚阁主便深黯温和二字,难怪流岚阁不仅名声显赫,还财源滚滚。
      但是造物之主偏偏又没让这流岚阁主沾染商贾的俗气,东风扶摇,长发微扬,望之如临风玉树,风仪超凡出尘,恍若嫡仙自天上来。
      见了第三次,宁九漓仍有这么一瞬间的失神。
      恍眼而过,距离第一次见面已过了七天。
      她的耐心甚至已经被流岚阁主的一次次拖沓慢慢地耗去。
      所以,这回她决定开门见山。
      “我想请教阁主,连星凤回阵当如何破?”
      闻之,流岚阁主眼里的笑意更深,若说本来是仙气缥缈,这回儿便添了点人气。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作为交换,你也必须回答我的问题,这是条件,怎么样?”流岚阁主慢悠悠地道。
      宁九漓没有想到流岚阁主不答反问。她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笑容满满的流岚阁主,机械地点了点头。
      “你可见过画中的玉佩。”顺着干净的声音,宁九漓望见了一幅画。
      画里有两个图案,分别是一个玉佩正反面的图腾。
      一面是条苍龙,五爪凌厉,腾云驾雾;另一面是只凤凰,长尾玄羽,四海翱翔。
      宁九漓盯着这幅画,眼睛一眨不眨,心脏猛烈地跳个不停,她当然认识这个玉佩,而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个玉佩现在正安静地挂在她的胸口。
      为什么流岚阁主会有这张玉佩的图画,流岚阁主又怎么会要找这个玉佩?
      娘亲从小带在自己身上的玉佩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来历?
      问题一个接一个涌向宁九漓的脑海,但她却一个都回答不了。
      而她的反应,却被流岚阁主看在眼里。
      流岚阁主慢慢地收起画卷,声音温润如故:“你告诉我玉佩的线索,我便告诉你连星凤回阵的解法,如何?”
      商人重利,流岚阁主也是商人,所以一点不肯吃亏,连一个信息都必须用交换的方法。
      而更细听这句话,会发现话里肯定地认为宁九漓知道玉佩的线索。
      但宁九漓当然没有细听,她止住了剧烈起伏的心跳,仍然在扪心自问:
      这个交易,到底该不该做?

      显然,当下的环境不可能让她仔细思量,反复斟酌,也就在这么几声的鸟鸣之间,她作出了决定。
      “我没有看过你图里的玉佩,你要不换个问题交换吧,你可以问我歧黄之术。”当宁九漓说话的时候,她完全恢复了平静,所以说出来的话已是平和无比。
      她不是没有冲动,立马就告诉流岚阁主,玉佩就挂在她的胸前,好换取连星凤回阵破解的方法。但是她忍住了,因为相比之下,玉佩给她带来更大的不安,她觉得能让流岚阁主如此大张旗鼓,必然大有来头,一时破不了这连星凤回阵不要紧,若是因为这玉佩被卷入漩涡,那就是自行揽祸上身了。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这是我的规矩。”流岚阁主净净的声音一如往昔。
      “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玉佩,让我如何知道它的线索。”宁九漓一旦下定了主意,演戏说说几分虚假的话,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么,你什么时候知道了玉佩的下落,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吧。”流岚阁主说得更加决断。

      于是,宁九漓又一次一无所获地出了流岚阁,若说和前几次有什么不同。那么则是前几次出来时尚怀着希望,等待者下一次的见面,而今天,彻底是连这份希望也给打破了。既然下定了决心,宁九漓是不会拿玉佩来换取连星凤回阵的线索。
      求人不如求己。此时,宁九漓觉得这句话再正确不过。
      三访流岚阁,碰了一鼻子的灰,还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所以,她决定,自行把五行之书,周易之理,好好的重新研究一番。
      书读万卷,其义自现。宁九漓就不相信她就不能从书中得出一个理来。
      书呆子为了一个谜面,尚能坚忍不拔,那么她为了钻研这个阵法,为何不能吃点苦头。书呆子也许执拗了点,但他有句话却没有说错,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宁九漓相信她下够了功夫,连星凤回阵是不会破不了的。
      于是,沉闷的心,又飞扬起来。

      流岚阁主的心,也是飞扬的。
      因为他的嘴边一直挂着笑容,发自真心的笑,那弧度扬起后,就没有垂下去过。
      实际上,这个宁九漓见了三次的流岚阁主其实并非真正的流岚阁主,他只是流岚阁主的朋友,一个交浅言深的朋友。
      他有自己的名字,一个为天下人所知的名字,这个名字叫公子隐。
      这会儿,公子隐的旁边走近了一个人。
      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流岚阁主。
      流岚阁主道:“怎么样,她看了图后可说认识那玉佩?”
      公子隐道:“不认识。”
      流岚阁主道:“那么你白白布置了那么久,岂非还是没有找到你要找的人?”
      公子隐道:“不,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流岚阁主道:“哦?你的意思是她不肯承认。”
      公子隐道:“的确如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雾非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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