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杀手终结者》三四天

3、洒水车（三）

　　“爷爷你刚刚在家干嘛呢？怎么敲你们半天不出来？”俊秀少年把自己的行李全都搬进屋里之后，拿着个小马扎就出来了，随手一支，在石几的另一边坐下了。

　　老头儿又戴上了自己的花镜，坐在了躺椅上随手拿起了刚刚放在石几上的报纸继续看了起来。“刚刚看报纸呢啊，哪儿有老半天啊，我那不是一听见你拍门就出去了吗？那往门口儿去不得花时间啊？也不知道你这个性子是随了谁的，就那么着急啊？你差那么点儿功夫吗！”

　　“不是都说时间就是金钱吗？！”

　　“哎哟你可别跟我说这些，咱们俩现在花的都是你爸的钱，都是穷鬼，说什么时间就是金钱呢啊！”

　　这话明显小孩儿不爱听，如玉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别跟我提我爸，不乐意提他！”

　　“又怎么了？那是你爹！怎么天天都跟有仇似的？”

　　老头儿听到小孩儿这话歪着脑袋透过老花镜的缝隙看着他，小孩儿一脸的官司，一看就知道心情不怎么好。

　　“没他这样当爹的！天天就知道骂我！他要是能有爷爷你一半开明，我也不会每次放假都跑到你这儿来躲清静！”

　　老头儿知道，小孩儿和他爹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小孩儿他妈都管不了。劝也劝过，说也说过，可两个人还是该怎么怎么，谁也不改。每次见面都跟开仗一样，那个说话的声音是一个比一个大，好像谁声音大就能压制住对方一样。老头儿也不懂，自己这个儿子明明就是斯斯文文的，但是只要一旦对上自己的这个可爱的孙子，立马就跟是变了个人一样。他当年当兵的时候脾气也不好，可也没有到儿子这么夸张的程度。

　　平时文质彬彬的儿子，一见了孙子就跟斗牛见了红布一样，恨不得鼻子里都喷出气儿来。每次他和儿媳妇只能劝，可怎么劝也不行，好像两个人是天生的不对盘一样。到了后来，他们也只能是尽量把父子两个人给分开。他这个大孙子小时候挨得打也不少，可长大了他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小时候的影响一样，面对他爸是一点儿的畏惧都没有，顶嘴都是家常便饭。

　　有时候老头也着急，可这事儿老头着急也没用。这父子俩一个死倔，一个死要面子，谁也不肯低头。有时候吧，老头也知道是他儿子的错，可是他儿子仗着自己是老子不乐意给他的儿子道歉，矛盾也就越来越大。老头有时候也反思，是不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后来一想...唉...他哪儿有教育可言呢？

　　想他一生，前半辈子是基本上都是在打仗的时候过去的。他十六岁就出国留学，留学四年回来抗战刚刚打到了末尾，还没等他回家呢，家里就被小鬼子一把火给烧了，就因为他爹不肯做汉奸。没了家，他就想报仇，刚好就遇上了来打鬼子的部队，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他，干脆就跟着部队走了。他一个在美国学心理学的高材生，愣是被战争磨成了个老兵油子。

　　抗战打打，鬼子终于给赶跑了，他那仇他自己都不知道报没报。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学会了打仗，可除了打仗，他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什么...心理学...在那个时候，真的是没什么卵用。他也发愁退伍了之后要干啥去，可没等他发愁多长时间呢，内战又开始了。得，这下他也不用想了，继续跟着部队打老蒋。内战打了几年，终于老蒋也给打走了，他也在人的介绍下认识了媳妇。

　　可谁想到，他这刚结婚，抗美援朝就开始了，他没退伍，还得跟着上前线去。走的时候，他老婆已经怀上了，从战场上捡了条命回来之后，儿子都三岁了，看着他这个爹，连认都认不出来。他寻思着，他这仗都打了小半辈子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仗可打了吧？也该着他享受家庭生活了吧？这仗，他早就打烦，打腻，打怕了...战场上那人命，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值钱。他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这叫战争创伤后遗症，那是之后他看书的时候了解到的东西。

　　命运这个东西，真是半点不尤人，他知道什么是战争，更知道什么是责任。打仗也许不是一个人的责任，可保护自己的国家却是每一个男人的责任。越战开始的时候，他老婆抱着他哭，说儿子连声爹都还不会喊，他回来一年又要走。不过这次倒是还好，很快他就回来了，活着。他一直都知道，在战场上生存，什么技术，什么武功，都是白扯，就看运气。他觉得自己命大，这么多场战争，他都活着回来了，回到家看到儿子老婆的时候，眼泪直流的他内心暗暗发誓一定要退伍。

　　很快他的退伍申请就通过了，可他的好运气，好像就在战场上用光了一样。转业的时候，他被派到了一座城市的警察局，去做警察，刚开始是户籍警，后来又做了民警，片儿警，每天都是鸡毛蒜皮。他开始不明白，就算是凭借军功他也不应该沦落至此！那段时间，他郁郁不得志的样子，让他忽略了正要上学的孩子，更是忽略了一生为他操劳不断的妻子。

　　后来还是有个老战友看不下去了，两句话给他点明了原因——名字。

　　是的，就是因为他的名字，所以让他得不到重用。他的名字是司大林，和苏联老大哥建交的时候这样的名字自然是吃香。可后来，和老大哥断交了，就算是知道这个名字其实没有什么意思，可谁也不想有个这么个人名在组织里面看着闹心。基本上就是看到他名字的瞬间，负责他转业的人就决定了他这个人不会再有任何出头的机会。

　　荒唐，这是他当时唯一的感受，这太荒唐了！可是他的一生，就被这么荒唐的决定了，他甚至无能为力。那之后他不再问为什么，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只是越来越沉默，回到家也是把自己关进书房里看书。别说儿子，就连饭都很少按时按点吃。再后来...那十年他倒是没怎么吃苦，可他的媳妇却因为多年来一个人的操劳，病倒了。为数不多的两个人相处的日子，竟然大半都是在医院里。

　　妻子离开的那天他哭了，戎马一生的铁汉在妻子弥留的眼神中哭得跟个孩子一样，口中不停地对她说着对不起，可她却说自己不后悔，从来都不后悔嫁给他。听到这话他只是哭得更痛，他后悔了，后悔得心都痛了，可惜错过就是错过，没有办法再去弥补。

　　儿子也是在妻子离开之后变得越来越沉默，父子俩之间的对话少得可怜。送儿子上大学离开的那天，他看着儿子坐的那辆列出离去的时候，分明感觉到了失去了什么。他知道，这辈子他唯二的两个亲人，都已经离他而去了。一个是天人永隔，一个是把他排除在了心门之外。

　　再后来，儿子带着女朋友回家了，儿子的女朋友看着眉目清冷，不爱说话。他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儿媳妇，可是儿子喜欢，看着这个儿媳妇的时候，儿子的眼睛都发光。他没有阻止，支持两个人结婚。结婚之后，他把城里的房子留给了儿子儿媳妇，自己住进了曾经和妻子一起居住过的农家院子里。

　　没多久，孙子出生了，他看到小孙子出生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机会又来了。也许他会再收获一个亲人也说不定呢？尽管不爱表达，可是就连他儿子都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孙子的看重。

　　再后来...他就退休了...退休之后的生活有些无聊，每天他只能靠看书报度日。好在没个周末，小孙子都会回来看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的寂寞。

　　“报纸上又说什么新鲜事儿了？”孙子的话语打断了他的回忆，老头儿愣了一下之后，扶了扶老花镜，若无其事地看回了报纸。

　　“这上面说，西郊发现了个尸坑。里面好像...都是二十多岁女性的尸体。唔...你还记得之前东郊也发现了个尸坑的事儿吗？”

　　“什么时候？不知道...不是...我不记得了啊...这么久之前的事儿谁还记得啊！哎呀真的是，怎么这么可怕？尸坑里都是年轻姑娘的尸体啊？你说着凶手是不是变态啊！？人家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花一样的，说杀就杀，不觉得心疼啊？反正要是我我肯定下不了手！”小孩儿坐在马扎子上摇头晃脑地说着话，一米八的大个子窝在那一个小小的马扎上，怎么看怎么憋屈，可小孩儿却坐的四平八稳，好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

　　能不习惯吗？他小孩儿可是坐了十几年呢！

　　“嗯...何止是个心理变/态，十有八九，还是个阳/痿的。”

　　“噫！！爷爷你怎么这么污！”

　　“这有什么了？你都多大了，还害羞呢？！”

　　“爷爷！我还是清纯少男一枚呢，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儿？！哎哟...那个...阳/痿什么的...我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小孩儿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老头儿撇着嘴一脸的嫌弃，他有时候还是挺受不了这个孙子的。明明也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可偏偏动不动地就会脸红，跟个小姑娘一样。再配上那副妖孽的长相...老头儿要为这个大孙子愁死了，他这样真的找得到对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