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子》一片

5、夜市

　　在家的日子颇为闲闷，算着日子，苏絮芷此时已经离京好几日了。这些时日，娘亲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了，精气神都不错。

　　这日正是中秋，我与娘亲早晨去了舅舅府上，舅娘早在门口迎接了，平儿亦是在门外等着。佳节见面，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中午便在舅舅府上吃了顿饭，十分丰盛，其乐融融。饭后舅舅事务繁多，小憩过后便出府去了，娘与舅娘在后院闲聊。

　　我索性无事，便向府中管家讨了几本书来读。

　　“萱姐姐看的什么书？”平儿凑过来问道。

　　我答道：“兵书。”

　　平儿颇为吃惊：“萱姐姐怎么看起兵书来了。”

　　我道：“你苏姐姐前日随苏侯去往西塞了，我听她说志为女将，便想瞧瞧这用兵之法。”

　　“苏姐姐竟也去西塞了？”平儿显然是并不知情，“我听同窗说过苏侯出京之事，没想到苏姐姐也去了。苏姐姐从小就厉害，此次定能威风回来。”

　　我笑道：“我想也是。”

　　我便索性合上书本，问道：“平儿最近功课如何？”

　　平儿一时精神抖擞，答道：“诗书礼易具不曾落下，御射之道便更精了，辩时论事也能说上一二。先生昨日还夸我呢，如何？可没给萱姐姐丢人吧？”

　　我看他一眼，淡淡道：“先生可不会没教过你宠辱不惊吧？”

　　平儿嘿嘿笑道：“姐姐是自家人，自家人里随便一些也无不可嘛，以后我记下就是。对了，姐姐今晚可有得空闲？我想邀你去逛夜市，今晚肯定热闹。”

　　我瞧着他打趣道：“怎么，今天不怕舅舅罚你了？”

　　平儿得意道：“爹今晚要进宫赴宴呢，可没空管我。”

　　我答应下：“好，夜市我许久没看过了，平儿带我去瞧瞧。”

　　平儿立即高兴点头：“行！”

　　夜色时分，圆月高挂，晴朗乌云，天空中星河璀璨，宛如一条银带。我与翠儿出门往与平儿约好的地方去。翠儿亦是许久没见过这般热闹了，小丫头心性，十分兴奋。

　　到了街头时，平儿已经到了，开心地朝我们挥手。满街的琳琅，通明的灯火，熙攘的人群，张灯结彩，人人喜笑颜开，一派繁荣。

　　有商家贩卖些小玩物，亦或是小食，我瞅着人群最为密集的一处，却看不出里面是在做什么。平儿张望着，喜道：“那是要夺河灯呢。”

　　“夺河灯？”

　　“姐姐你瞧那竹木垒起的高台，谁要是先到上面夺道那枚绣球，便能赢得那边挂着的鲤鱼河灯！”

　　“走，瞧瞧去。”

　　那高台处挤了颇多人，我像是在外面观看就好，反正也能敲得仔细。平儿却想去前面，我提醒道：“你小心点，我们就在外面了。”

　　平儿回头笑道：“好，我去将那鲤鱼河灯摘回来送你。”

　　我笑道：“行，可别受伤了。”

　　平儿自信道：“没事儿！”

　　里面的商家似在活络气氛，说了什么额外的奖励，我在外围，没太听清。不过一会儿，里面已经一声锣响，人群爆发出一声喧闹。

　　“小姐，开始了开始了！”翠儿兴奋道。

　　“嗯。”我简单回应了，却见里面的人立即开始攀起了那高台，不消片刻，那高台之上已经挤满了人。高台高约三丈左右，竹木搭建而成，看上去并不怎么牢靠，我看得心惊。却怎么也不见平儿。

　　翠儿指道：“小姐，平少爷在那里面！”

　　经翠儿提醒，我便看到了在高台木架里侧攀爬的平儿，竟是遥遥领先与其他人，人群发出惊呼声！高台本就是中空的，旁人只在外侧争斗，却不料里面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翠儿看得极为精彩，连连拍掌：“平少爷竟能想到往里边儿钻，还领先这么多，外面的那些人都被拖住手脚了，看来这鲤鱼河灯归我们了！”

　　我却为平儿捏了把汗，爬这么高要是摔下来可不得了，落在后面的人也注意到了走捷径的平儿，也有身手敏捷的人，学着平儿的方法钻到了里侧。

　　平儿正攀爬着，看后面有人追上去，便钻出了外面，抽空朝这边展颜一笑，招了招手。平儿身手也不慢，在后面的人追赶下也赶紧向上爬，眼看那绣球触手可及，谁知一道影子突然从高台外看戏的人群顶上飞过去，踏着拥堵的人群，几步便攀上了顶端。

　　平儿正要摘下那绣球，却被后来居上，那影子很快便是闪过，夺走了高台上的绣球落到了台上。

　　平儿惊叫一声：“诶！你······”

　　看台之下的人群也是纷纷静下来，像是被刚才那迅捷的身手所震住，随后又爆发出了热烈的叫好声。

　　那人影落下来是，我看得并不清楚，但似乎是个与平儿年岁差不多的少年，似乎还要更小一点？

　　“给我。”随着掌声落下，那少年便开口道。

　　主事的有些无奈，嘿嘿笑道：“小公子，咱们这里可是不允许用武功的。所以你的这头魁啊，不算，嘿嘿嘿。”

　　那少年又一声：“给我。”

　　那主事约是有些为难，可耐不住台下观众起哄，便将那包扎精致的鲸鱼河灯取来，给了那少年。少年欣喜地笑了声，抱着鲤鱼河灯一转身又飞了出去。

　　“诶，小公子！”那主事想叫住人，少年却喜滋滋地跑远了。

　　平儿自高台上下来，有些置气，那主事立即迎上去，笑道：“真可谓是英雄出少年啊，哈哈哈，既然方才那位小公子忘了这奖金，这五两银子便归小公子了。按道理来说，也该归小公子的，这样吧，我们另外送你一盏莲花河灯如何？”

　　人群又是一阵拍掌交好。平儿抱着莲花河灯出来，叹道：“可惜了那鲤鱼河灯。”

　　我赞道：“已经不错了，我没见到平儿还有这等本事呢。”

　　平儿灿烂一笑，将手中河灯送我道：“算不得什么。”

　　我自然不与他不客气，道了声谢。

　　接着走，便有看到有猜灯谜的，亦或是对对子的。我看着有趣，平儿自告奋勇去对，自然遇到的也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与他一同竞争的也是颇有学识。几番下来有胜有败，并未拔得头筹。

　　对着对子，也正巧碰上了平儿的同窗，平儿与他攀谈起来。那同窗也是官家子弟，像是听过我，听平儿介绍，便连连施礼，看得我也不好不还。这头正聊络着，我却见着一个人左顾右盼朝这边走来。

　　那人不是别的，正是絮芷吩咐过见了便躲得远远的那位王良才王公子。那日的事，我还记得，此时也不愿被他瞧见，正如了絮芷所说，对平儿寻了个放河灯的理由，到了一旁去。平儿与同窗说着话，点头道好。

　　我拉着翠儿到河边去放河灯，抬眼却见对岸也立着两人，一人正像是之前得到鲤鱼河灯的那少年。另一人要比少年高出一些，一袭干净的白衣，此时正抱着河灯，笑容灿烂。虽是着着男装，却分明是位俊俏的姑娘。

　　大约是感受到了河对岸的目光，那姑娘旋即一愣，转眼过来看到了我，河并不宽，我能看出她是何神情，她见了我手中的河灯，便微微一笑，又与旁边少年说话了。

　　我蹲下来，许下愿望，将河灯放走。河水静缓，自上游而来的河灯一朵朵簇拥着，形成一条流动的光带。我目送我放的河灯，见它飘到了河中，一只精致的鲤鱼河灯也缓缓靠过来，一齐朝下游飘去。

　　我起身，正巧对岸那姑娘也在看我，于是对其一笑，转身看那位王公子已经走远了，正想回去寻平儿。

　　“砰砰砰！”突然一阵爆破声便自天际响起。

　　翠儿望向天空喜道：“小姐，放烟花了！”

　　我看着夜空下绽放的一朵朵烟火，十分惊喜，往日在年节才能看到，没想到今日有这般节目。伴随着一声声喜庆的爆破声，天空中炸开的烟火如天女散花般散开，漫天皆是花火，将半片天空都称得透亮。

　　烟火持续了一会儿，便渐渐熄下，街上的人群竟是拍手赞叹，声声道好。

　　翠儿还未看够，却也十分满足了，“今晚还真是没白出来。”

　　我领着翠儿取寻平儿，眼看烟花放过，又逛了会儿，便打算回府了。

　　平儿也与同窗告别。

　　回到家中，仍是被街上气氛所影响，想起今晚的热闹也是值得。

　　娘已经从舅舅府上回来了，颇为高兴，问我今晚夜市如何，我便对娘添了些好话说。娘又嘱我散些银子给家中的仆役，虽然给的不多，却是一片心意。

　　问起今日娘与舅娘聊了什么，这般高兴。娘这才想起来，说是：“大长公主二十有邀，请众府夫人小姐去公主府一聚，吃一场花宴，咱们府上也接到了帖子。听你舅娘说，这花宴还是为了大长公主府的汤阳小郡爷。”

　　“这汤阳小郡爷也快到适婚之龄了，这花宴为何，想也知道。”

　　我听得娘所言，有些忐忑，怕是······

　　娘苦口婆心道：“萱儿，你也不小了，正如前些日子你舅舅说的，也该考虑考虑婚事了。”

　　果然······

　　我暗叹一声，软道：“娘······爹爹百日未过，我暂还不想考虑那事······”

　　央了许久，或是见我态度坚决，娘终还是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我心中颇喜。

　　晚间歇下时，想起睡前娘说的话，总有一日我也是会嫁为人妇的，便有些不安。索性还有些时日，也只能且走且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