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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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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这样长,断断续续,下了一夜,还没有停住的样子。
房内开了强光灯,灯光冷且白,放佛山中的月色,亮是亮的,可惜有点冷。
梳妆台前的窗户一夜没有关,几瓣落花坠到桌上,花瓣边上有一丝儿卷,暗黄芜杂。到底是秋了。
断送一生憔悴,只销几个黄昏。
她的人生也如这落花一样,开过锦绣繁华,便是枯萎的坠落。
然而却不能坠落。
她坠落了,父亲母亲何以为继?曾经的豪门世家,转眼便成旧时王谢,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即使一生都是雨季,也能慢慢捱过。
也不是没有过快乐的时候。
彼时正是初春,府里的迎春开得早,不声不响,挂满枝头。仿佛一梦醒来,就已是大好春光。
那是极喧闹的开法,花朵层层叠叠,见不到一片绿叶,长长伸展的枝条上,只是鹅黄的小盏。她折了花枝串成鹅黄的花球,芳姐站在旁边学她的手法,阳光如碎金子一般洒在身后。
绿绮琴中心事,齐纨扇上时光。
现在再想起来,总觉得太美好,不像曾拥有过。
墙上的钟“铛”“铛”作响,六点了。从窗户望过去,天光是青白的,有几颗星子还没有坠,闪烁如同婴孩的眼睛。
门嘎吱一声轻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沈汉彰。腰肢被一双手臂揽住,金属袖扣的冰冷似乎透过薄薄的布料,一点点钻到血液里去。耳边是他呼吸的热气:“今天起得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冷热交加,她微微颤抖,声音却还是冷的:“睡得累了。”
怎么会不累?这房子是一个精致华丽的牢笼,除了睡觉,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她想起一句诗:鹦鹉前头不敢言。多么讽刺。
他低头,把下巴搁到她的肩上,说:“等我有空了我陪你出去。”
现在他性子倒是好了,她倦怠地说:“好。”殊无欢喜。
腰肢上的手微微用力,她知道他生气了。还能说什么?热热闹闹地应承?这样的姿态她做不来。到底是段家的女子,即使站在污泥中,也是好看的。
她笑了笑,自暴自弃一般:“我倦了,少帅请回吧。”
耳畔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段锦妍,你就这般恨我?”一字一顿,他的声音声音枯涩得如同没上油的车轴。
明明是在耳边,却放佛遥远得在另一个世界。
曾经是恨过的,恨他算计她,恨他舍弃她,恨他留住她。
然而,往事不可追。她的心太累,早已忘记了。
她抬起头,疲惫地,从容地说:“不,我早不恨你了。那些事情,我记不大清楚。”
只是厌恶自己忘记得太晚。
他摔门而去。
冷风从窗户中进来,过路一般,又寻着门出去了。
窗幔上流苏点点,摇摆不定。
她走过去拈起落花,贴到腮上。镜子里的女子面色苍白,眼睛大而黑,深邃得无法看穿,脸上是奇异的笑意。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