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常安何时归》不作不会死

8、催债的流氓（二）

　　“去你妈的！老纸拍死你！”小鳖佬脾气暴躁地举起桌上的酒瓶，对着猛子的方向就要砸。

　　“你试试！”

　　小憋佬望向声音处，与满眼仇视的鬼仔对上眼，他犯怂地改吹酒瓶喝。

　　鬼仔收回瞪他的眼神。

　　范繁星好笑地摸摸他的脑袋，“还记恨着呢？”

　　“对，记一辈子。”

　　小鳖佬瑟缩了脖颈，躲到小妞旁边，冲范繁星讨好地笑笑。

　　“好了，都是替我做事的。仇啊恨的都放一边，你们不想过生日，就走吧。”

　　“嗯。”

　　范繁星见鬼仔起身，重新掏出雪茄，歪头示意小妞点火。小妞擦干眼泪，听话的拿起打火机，“擦擦”两下，蓝色火光燃起。

　　范繁星对着火光，望向鬼仔：“你要不去南边？”

　　鬼仔愣住。

　　猛子却兴奋地接起话茬：“大哥，你……”

　　鬼仔打断猛子：“我犯怵，大哥。”

　　范繁星吸口烟，小妞放下打火机缩回沙发里。

　　猛子急的抓耳挠腮，可鬼仔就是不肯再多说什么。

　　范繁星歪头笑笑，随意挥挥手:“行，你们走吧。”

　　小鳖佬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背后，这才敢说话：“哼，没出息。”

　　“别这么说小辈。”

　　“没爹没娘的，不自己拼一把，活着不如死了算了。”小鳖佬哧鼻。

　　范繁星耳朵尖微微一动，同时食指微弯敲打着膝盖。

　　小鳖佬的话不无道理。能被他拿捏住的人，要么是有把柄在手要么是有强烈欲望的，偏偏鬼仔两者皆没有。按常理说，鬼仔应该更想拼命才对，怎么一副只想当地痞流氓的打算？

　　范繁星扫视一圈包内丑态百出的“兄弟，”心里有些遗憾。他终归是想培养青年才干，鬼仔有胆识、有魄力，难得的懂得约束自己，这么好的苗子，只能为他所用，否则.....

　　“老大，要不南边的生意，交给我？”

　　范繁星回头，盯着谄媚的小鳖佬，微微眯眼。

　　这个小鳖佬，丧尽天良的事做多了，五十出头就已经流露出生命的晚钟之色，恐怕阎王爷收了他是迟早的事。该弃了。

　　小鳖佬没觉察到范繁星眼里的嫌弃，反倒以为是欣赏，乐颠颠得挤开小妞自己上前给范繁星倒酒。

　　范繁星举杯一饮而尽：算了，不着急啊，孩子要慢慢养、手下要慢慢笼络，终究有天，鬼仔会有想要的东西。

　　猛子憋着气出了“朔风，”他拽住要上车的鬼仔，忍不住问:“为什么拒绝？你没看出来大哥是要培养我们，多好的机会！”

　　鬼仔闭眼吸口气，睁开眼吐气的瞬间，双手发狠地把猛子压在车门上，“你知道去南边做什么？”

　　“我知道。”

　　“那你想跟小鳖佬一样？”

　　“……”

　　“有些东西一旦碰了，就没有回头路。横尸街头、四处逃窜、杀人放火是稀松平常，你确定你有那个脑子算计这些事？”

　　“猛子，我确定我没这个脑子，但你若是想，我决不拦着。”

　　猛子不说话。

　　鬼仔自顾自上了车，他打开车窗，想吸口烟。双手摸兜的时候，才记起来自己把那包烟全部扔给了莫然。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笑，每回遇见莫然，他都在干赔本的买卖。他心里数着数：雨夜里，被司机赶下车，害得他走坏了一双鞋；今天墓地里，失了一包烟，猛子因为这差点跟他吵起来。下次，下次见到她，得捞点别的油水吃吃。

　　正想着，猛子拉开驾驶室门坐好。

　　鬼仔故意没搭理他。

　　猛子懊恼的系上安全带，车子正要发动的时候，他冷不丁问：

　　“那我们算什么？”

　　“催债的流氓。”

　　**

　　猛子觉得不威风，憋着气说：“难怪没有女人愿意给你生孩子！”

　　鬼仔一巴掌打在他头上:“你染的黄毛让你整天想女人，赶紧剃了！开车！”

　　猛子抓抓脑袋，不吭声了。

　　窗外，车水马龙。

　　鬼仔的那颗心，突然间躁动了点。

　　他问自己：如果有天我成了家，我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

　　琢磨了一会儿，他脑海里，浮现出港星邱淑贞的人物画像；他偏头又想了想，清纯可爱的朱茵显现在眼前。

　　车子遇到石子，颠簸了下，两个美丽的女人幻影就破了相。

　　鬼仔扶额轻笑，他想什么呢？自己没根没调的，娶良家姑娘都叫祸害。

　　“欸欸，鬼仔，那个妞不错，我想追。”

　　“哪个？”鬼仔回神。

　　“就墓地里见的那个。我好像跟她有缘，一天里见好几回了。话说她腿真白，好想摸摸看。”

　　鬼仔又一巴掌扇到猛子后脑勺上，力道大的让他整颗脑袋埋进方向盘里，差点没把住车。

　　“鬼仔，你妈bi的！”

　　“明儿你赶紧把头发剪了，太影响你人了。下流！”

　　猛子气急。

　　鬼仔乐呵一笑。

　　他扭过头继续望着窗外，玻璃面反衬出的夜景，灯火辉煌。可看着看着，景色糊成了团，竟变幻成莫然的脸。

　　这女人正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愤恨地瞪他；薄如纸片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他的心突然怦怦直跳。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捂住心窝。

　　“怎么了？”

　　“不知道。”

　　他揉了揉心腔，压下那燥人的跳动，扭头冲猛子咧嘴一笑，“那女人长得不赖啊。”

　　**

　　莫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只黄色豺狼对她紧追不舍，还冲她龇牙咧嘴，露出血红的獠牙。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就快要跑不动的时候，听到“呜呜”的震动声。

　　她挣扎中醒来，扭头发现天色大亮。

　　莫然翻了个身，把头闷在枕头里，平复了一会儿才摸出手机接起。

　　“喂……”

　　“喂，莫小姐，我是福利院的院长。”

　　“院长，您好。”

　　“莫小姐，是这样的。今年我们院里举办了一场感谢宴，就在下周六。我们想邀请你来参加。”

　　“我……”

　　“十五年不间断的捐款，您的这份长情，我们真的非常感谢。”

　　莫然沉默不语。

　　院长听不见回音，着急的喊，“喂，喂，莫小姐？”

　　“对不起，刚才信号不好。”莫然靠在床头坐起身，“很抱歉，下周我加班。”

　　“那……”院长有些遗憾，“好吧。”

　　两人客套的聊了几句，便挂了手机。

　　莫然盯着黑掉的屏幕发怔，每年1300元的捐款，她如同任务般执行，院长还想邀她上台讲话。她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

　　人的良善，有多少伪装？

　　莫然听着空调机嗡嗡作响的运转声，她拉来薄被，蜷缩在里面。

　　“然然？”王丽在门口敲门，“还没起吗，都十点了。”

　　“妈，我想再睡会儿。”

　　“然然，起来吧，起来帮妈妈包饺子。”

　　莫然没回应，盯着床头柜的闹钟发呆。

　　王丽摇摇头转身回厨房。

　　不一会儿，菜刀剁案板的声音传进卧室，然后馅儿香扑鼻。

　　莫然嗅出了韭菜鸡蛋的味道。这是父亲莫桑怀最爱吃的饺子馅儿。她又吸吸鼻子，闻出了十三香。

　　“妈，今天有肉饺子？”她隔着房间门大喊。

　　“对，牛肉大葱的。几时起？”

　　莫然闷着头想了想，大声回:“再躺半小时！”

　　她话是这么回，可还是立马起了身。枕头边的微信，滴滴地一直响，她随手点开，原来是公司微信群。

　　大周末的跟炸开锅似的，少见。

　　她指头一滑，翻到最上面，看见了沈自横发的话：

　　【风华老板已跑路，沃风划拨给他们的款项收不回来了。】

　　【啊，跑路啦？哈哈哈。】

　　【不会是跟小姨子吧？】

　　【峰子，就你老实人，我们要孤立你。】

　　【别介啊，我这是替咱们公司开心。】

　　下面一连串的消息，莫然懒得看。

　　风华倒闭，早晚的事，不稀奇。

　　沈自横给莫然发私信：【莫然，因为风华事件，你的全案已被沃风通过，沃风会对我们追加双倍的项目金，这次的case我们全权负责。】

　　【你做……】莫然打出这两个字，眉头一皱又删掉，重回，【收到，下周一开工。】

　　【好。】

　　莫然在营销组群公布了这则消息，群里的小盆友再次炸开了锅。

　　夏末连刷了几个惊喜的表情包，后开心地发来:【这是我毕业后参与的第一个大案子，好开森。】后面配上星星眼。

　　群里其他人开始群嘲她没见过世面。在那批跟着公司创业的元老级员工来说，沃风的案子还不值得一提。

　　夏末委屈得发了撇嘴的表情。

　　峰子跟在夏末消息下回复:【曾经，然姐一手策划了明星LCD的宣传策略，结果LCD在半年内大红。那案子才叫牛逼！】

　　夏末回了一个十秒“啊啊叫”的语音。

　　群内一溜鄙视的表情包刷屏。

　　夏末还在问:【我是LCD的死忠粉，然姐，你跟我说说LCD吧，他人品怎么样？真的被大佬包养过？】

　　莫然回复个笑脸：【接下来，好好加油。】

　　沈自横马上跟回一个加油的表情。

　　其他人跟随老板后头，发“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