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昭暖笙歌》黑猫爱牛奶

147、『 苹果 』

　　顾笙歌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

　　也许止疼药输多了真的会影响人的大脑，顾笙歌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让郑珩昭留下了？

　　就算有些在意那人眉宇间掩盖不住的疲惫与失意，可让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同这位刚分手不久的前男友朝夕相处，总免不了有些别扭尴尬。更何况，那个人还是郑珩昭。

　　是那个为了得到他的原谅，放弃了SG，放弃了一切的郑珩昭。

　　顾笙歌觉得，自己是疯了。

　　疯了才会迷失在那人黯淡的眉宇间，也一定是因为疯了，才会在看到那个人的脸时，忍不住在心底一次次的回想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新闻标题，和那些他曾经决定要彻底忘掉的种种过往。

　　可不管顾笙歌的心情有多复杂，郑珩昭还是毫无悬念的住了下来。

　　让顾笙歌愕然的是，阿威居然真的就这样顺势把助理的工作堂而皇之地甩给了郑珩昭，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让曾经的顶头上司代替自己工作有什么不合适。就连一向谨慎的泰薇也只是象征性的叹了叹气，那态度竟也是默许的，都不曾反对。

　　在顾笙歌的病床旁边自然而然地铺了张陪护床，郑珩昭看着那张连翻身都会吱呀乱响的小床，好看的唇角含着笑。

　　他望向病床上的青年，似是全然没有看到他复杂的脸色，只是微笑着坐在他身边，从桌上的果篮里挑了一只红彤彤苹果出来，“我问过医生了，最近你需要多补充维生素。”他兀自走到水池边把苹果洗净，又熟门熟路的从小桌的第一个抽屉里翻出了一把水果刀，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熟练到顾笙歌不得不怀疑他究竟在这个病房待过多久。

　　他看着郑珩昭自然地坐在病床边，他垂着头，修长的十指缓缓移动，似乎十分专心地致力于为他削苹果，顾笙歌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如果他没有记错，在曾经那段短暂的宿舍生活，郑珩昭似乎是个连被罩都不会套的主儿。

　　如今这削苹果……可没比套被罩简单到哪里去。

　　拿着苹果的郑珩昭显然没有意识到病床上的青年看到的画面有多诡异，他正无意识地皱着眉，专心致志地与手中的苹果搏斗。

　　郑家条件优越，郑大少自出生以来就有郑家保姆悉心照料饮食起居，郑爸爸更致力于培养郑氏接班人，亲力亲为的为当年还在读小学的郑珩昭聘请了各类金融名师亲自上门辅导，可以说郑珩昭的童年除了无休止的学习和小提琴之外，再也挤不出时间顾及其他。是以削苹果这种事，郑珩昭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似乎还真是人生第一次。

　　自小被冠名为天才的郑大少第一次发现原来手指也会有这么不听从大脑指挥的时候，那把水果刀在他的手中简直像是烫手山芋，怎么拿都不顺手，果皮被他削得歪歪扭扭，断了又断，当原本饱满圆润的苹果莫名奇妙的瘦了一大圈，又呈现出坑坑洼洼的诡异造型，郑珩昭面上淡定，心里却已经在默默思考如何趁着顾笙歌不注意的时候把手里这糟心的玩意儿即刻丢进垃圾桶。

　　“那个……不吃这个好了，这个好像不太新鲜了，苹果的维生素还是太少了！我们换橙子吃吧？”飞快地宣布了结论，郑珩昭利落地站起身走向果篮，顺便把抓着苹果的右手不着痕迹地藏在身后，“嗯，这个橙子不错！我去给你……”

　　“给我吧。”

　　青年的声音很轻，包裹着不知名的情绪，他坐在病床上，神情似乎有些纠结，可他还是向郑珩昭伸出了手。

　　明明是低低的一句话，却轻而易举的让郑珩昭直直地怔住了身体。

　　他望着病床上的顾笙歌，青年垂着头，丝毫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可他还是止不住胸口阵阵漾起的热意，那热意温暖而滚烫，从他的心脏一路蔓延到眼角，灼得他眼眶发热。

　　把藏在身后的苹果缓缓递给病床上的青年，郑珩昭不着痕迹的抬起眼，看着顾笙歌抿着唇接过那只已经有些氧化的，坑坑洼洼的苹果，胸口似乎有一些缺失已久的东西，就这样温柔地被填补上了什么。

　　顾笙歌垂下眼，看着手里紧握着的苹果。果子很丑，上面的刀痕歪歪扭扭，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削皮的人有多笨拙。

　　可是……

　　恰逢郑珩昭被门外探头探脑的阿威叫了出去，顾笙歌拿起苹果，默默地咬了一口。

　　很甜。

　　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盯着手中的苹果，顾笙歌默默地抿紧了唇。

　　一定，是因为他太想吃苹果了，嗯。

　　不知道是不是归功于这只神奇的苹果，还是其他什么理由，时隔两天再次回到病房的泰薇敏锐的发现，病房里的气氛似乎有哪里变得有些不同了。

　　但究竟具体是哪里不同，她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可她却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郑珩昭会每天都雷打不动地给顾笙歌削一个苹果，每天一个，从不间断。

　　倒也多亏了这个习惯，某人削水果的功力随着时间的流逝突飞猛进，真可谓是一日千里了。

　　泰薇从最初的难以置信，目瞪口呆，到现在可以熟视无睹旁边手握苹果十指飞舞的前总裁，只埋头同顾笙歌一起制定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心理素质不可谓不强大。

　　“……医生说你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再养几天就没什么问题了，不过封导那边叫阿威带了话来，说让你不用急着回剧组赶进度，要你把身体彻底养好再回去拍摄，关于这个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已经让剧组等了够久了，这样下去，剧组的进度又会被我拖累。”发现顾笙歌止不住的内疚，泰薇宽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皱起眉欲言又止的郑珩昭，不禁又有些好笑，她清了清嗓子，伸手揉了揉顾笙歌的头发。

　　“那些不是你该担心的，封导既然这样说了，那就代表他有他的办法。你放心，我让阿威打听过了，最近那边主要在拍祁俊彦和几个配角的戏份，至于你的戏份，只是被封导延后了而已，时间表上调整了一下戏份的顺序，倒也没有耽误他们什么……比起这边，我觉得国内的情况反而更需要我们操心。”

　　“国内？国内有什么新闻吗？”

　　看着顾笙歌有些茫然的望过来，泰薇头疼地叹了口气，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郑珩昭，一时间竟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措辞比较好。

　　倒是一旁的郑珩昭接收到了她的视线，他顿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坐在病床上的顾笙歌，终是在泰薇有些犹豫的目光中开口道，

　　“是曝光率的问题吗？”

　　“我听说，最近国内启星那边似乎捧了个新人出来？叫凌……凌什么来着？”

　　“凌亦辰——”无声地叹了口气，泰薇翻开手中的资料，递给病床上的顾笙歌，“本来还犹豫该不该这个时候告诉你，可现在看时机，也不得不说了。”

　　用手指点了点资料上的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的男人，泰薇的神色有些复杂，“这一位，凌亦辰，是启星半个月前捧红的超级新人，说是新人，其实他出道也有一段时间，一直十八线，直到前段时间在一个小制作网剧里演了个男配，还唱了主题曲，那部网剧出乎意料的爆了收视，启星顺势捧他，密集参加了几个综艺，就这么红了。重点是……”

　　有些迟疑的看了顾笙歌一眼，泰薇接下来的话颇有些无奈又隐隐咬牙切齿的意味，

　　“第一，启星刚好在你消失的这段时间，迅速的捧红了他，让他出现在大众的视野，这点就很居心叵测……第二，他现在的人设，跟你之前所有的表现——完！全！重！合！”

　　“重合？你是说——他在有意地模仿我？”渐渐明白了泰薇的焦虑从何而来，顾笙歌的神色也渐渐有些凝重了。

　　“岂止是模仿，简直是克隆！”原本憋在心里无处可发泄的吐槽终于可以释放，泰薇面上沉稳，心底的小人儿几乎已经要原地蹦极了，“举个例子，从照片上你就可以看出来，他的造型和你当初的那些完全就是一挂的，就算是抛开造型不谈，他上的第一部综艺，就是你上过的那一个。他现在的言行举止完全就是拿你做模板，听沈总说前段时间他的经纪人还特意带他去医院看过洛奕一次，哭喊着说自己是洛奕粉丝，结果去探病还带着一群媒体，把沈总气个够呛。正赶上前段时间你受伤，曝光率不够，公司那边又有些动荡……”

　　看了眼一旁沉默的郑珩昭，泰薇暗自咽下后半句话，把目光转回到顾笙歌身上，“你的粉丝现在都快两极分化了，一部分喊他“小笙歌”，甚至直接就爬墙了……另一部分，咬定他在模仿你，情绪上都比较愤怒，但是对方的粉丝最近水涨船高，而且年龄化普遍偏低，撕起来真是不好看……”

　　“V姐，我明白了——”递给泰薇一个安抚的眼神，顾笙歌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指，有些出神。自从受伤以来，他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这些东西，没想到只是短短一个月，娱乐圈竟已经产生了这样大的风云变幻，他理解泰薇的焦虑，娱乐圈的新旧更替本来就很残酷，稍不留意就被取代被忘记的前例比比皆是。顾笙歌并不恋栈名气或权位，从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是当他站在更大的舞台上的时候，有人愿意坐在台下，微笑着听他歌唱就好。但梦想的初衷终究只能是个初衷，在现实中，如果就这样轻易的被他人取代，要到哪一天，他才能到达那个更大的舞台？

　　有些东西，别人以为他不在意，不代表他就不会反击。或许，他并不是个霸气凌然，雷厉风行的男人，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任人欺凌。

　　“V姐，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尽快帮我提高一下国内的曝光度？”看着不仅没有丝毫气馁，反而眼中添了几分坚定的顾笙歌，泰薇抿了抿唇，仍旧没能抑制住唇角老母亲般（？）欣喜的笑意，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她家的笙歌，果真是长大成人了！……

　　“有啊有啊！我最近也想了一下！我觉得直播就不错！就在这个病房里，刚好借这个机会，跟粉丝分享一下你最近的状况，毕竟之前你都没有直接回应过，微博也是我帮你发的，肯定没有你本人说效果来得好。”

　　“直播？是微博直播吗？”

　　“对呀！你听我说啊，最近啊这是种趋势……”

　　没有加入泰薇兴高采烈的探讨，郑珩昭看着病房中央的顾笙歌，他望着脊背挺直的青年，忽然就想到曾经的某一天，在另一间病房里，青年签下那份SG艺人合约时的模样——

　　——“连SG的待遇看都不看就直接签约，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卖就卖，反正卖了我损失最大的也是你啊……”

　　那时病床上的青年总会对他弯起笑眼，就连耳廓都会时不时悄然染上粉红的颜色，那双总会望向他的眼睛里，总是装着毫不掩饰的信任与依赖。

　　记忆里青年的轮廓和不远处的顾笙歌渐渐重叠，郑珩昭默然垂下眼，他下意识地扬起唇角，却还是觉得，胸口那块不久前才被填满的地方，再一次泛起了生生地疼。

　　记忆里的青年在飞快的成长，他在不停地向前走，不回头的走。或许，这里面还有自己的功劳。

　　唇角变得苦涩，郑珩昭抿紧了唇，他转过身，不想被青年发现他忽然低落的情绪，是以，他错过了不远处的顾笙歌投来的，沉沉的，带着些苦涩的目光。

　　那苦涩有些熟悉，包裹着同样的心酸，与回不去的过往。

　　他们都在成长。

　　或许，他/他走的那条路上，已经不需要我的足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