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静候晨曦

45、chapter45

　　揽着万腾文的肩膀，秦牧晟心情有些复杂。对于他来说，催眠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当然，他的资历也并没有达到催眠师的程度，比起他的教官来说还差得远。一般来说，在没有催眠药物帮助的情况下，他需要目标对自己完全没有防备心，这样更容易成功，才不会把事情搞砸。所以，身边的这个人，如今是全心全意相信着自己的吗？他低头看着他的睡颜，眼神乱了，被人全心全意地信赖，感觉很奇妙……

　　催眠无疑是除了宗教外最能接触人类灵魂的一种手段，在这种状态下，万腾文只会说真话。秦牧晟只是在心里稍微犹豫一下，就开始提问。

　　“你今天救了一个女人？说说当时的情况。”

　　“是的。”万腾文闭着眼睛，然而口齿很清晰，逻辑很分明，“是在做家教的路上，看到一个女人正在被一个光头男人强.奸，她用眼神向我求救，我攻击了光头男人，带着她离开了。”

　　秦牧晟垂下眼睫：“当时害怕吗？”

　　“害怕！”万腾文回想当时的心情，“他比我高，比我壮，满脸横肉，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先下手为强，很幸运地打倒了他。”

　　“是啊，你很果断，遇到没有把握的事情时，要更加有决断，这样会让你的对手心理上产生动摇。”秦牧晟轻笑，“既然害怕，当时又为什么一定要去做？”

　　“因为不想再看到另外一个李莎莎。”万腾文突然有些痛苦地皱眉，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呻.吟，秦牧晟立刻意识到不妥，避开这个问题。

　　“你救了人，告诉过别人吗？”

　　“没有……谁也没有说。”万腾文的情绪稳定了。

　　“为什么？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功绩，你是英雄，说出去，会让你倍有面子，别人会夸赞你，尊敬你，这可以成为吹嘘的本钱。”秦牧晟如魔鬼低语，缓缓地引诱。

　　万腾文脸上产生抗拒的表情：“不，我救她，不是为了让别人来夸我的。这件事是她的不幸，拿别人的不幸当做夸耀自己的资本，太无耻了！”

　　秦牧晟沉默，他揽着万腾文肩膀的手臂收的紧了一些，语气低柔很多：“你说的没错，即便是善举，当成为炫耀自己的谈资时，也会让人觉得掉价。但是，赞美是你应得的，你受之无愧。即使没有人知道，还有受害人在心里感激你的。”

　　万腾文表情平静：“我做的一切，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倘若当时我不做，我的良心以后必定会日夜谴责我，永生不安。一个人活着，必然会带着良心。若是良心死去，那么活着的不能称为人，只能叫做行尸走肉！”

　　夜风静静吹来，秦牧晟的表情很奇异，像是欣慰又像是悲苦，就在那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裂开了，与夜风一起，化作尘埃消散在了空中。

　　“你对秦牧晟是什么感觉？只是一时兴起的游戏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视乎察觉出了一丝羞赧。前所未有的情绪，彻底搅乱了他心中那个平静的湖泊。水面上早已起了涟漪，如今已是波纹连连。

　　“不是，我是真心地爱着他。”万腾文清晰的语气仿若船桨划荡水面，秦牧晟心口揪了一下。

　　“只有几面之缘而已，你怎么能肯定那是爱？那种感情，只是一时兴起的错觉而已。”他轻声否定。

　　“不是错觉。”

　　“真的吗？那说说你对他的爱。”不知不觉有些脸热了，秦牧晟抚摸脸颊，嘲讽地笑了。

　　“我爱他，爱了他整整八年。虽然我从来没有亲口对他说过，我也明知道他接近我另有目的。我知道他浑身上下都是秘密，知道他户籍是假造的，经历是假的，或许连名字都是假的，尽管如此，我依然爱他。在过去爱着他，在没有了他的未来，也会继续爱着。即使以后有人取代了他的地位，在我心中，也会永远留着一块专属于他的位置，直到我死去。”

　　秦牧晟：“？？”他震惊了，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万腾文的口齿一直很清晰，没有丝毫迟疑。也就是说，这是他的真话，发自内心的真话。怎么可能？他知道？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而且，他还在催眠状态中，这些话太荒诞了！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万腾文？”他怀疑对方是在装睡，怀疑自己已经被识破，对方在玩弄他，然而迹象表明他确实处于催眠状态中。

　　难道他以前被别人下过催眠暗示？秦牧晟小心翼翼观察他，心中考虑继续试探的可行性。他看着万腾文的睡颜，第一次体会到迟疑的滋味。半晌，他决定放弃，他的能力不够，不足以更加深入地探寻他最深层的意识。万腾文一定是曾经在别处也被人下过催眠暗示，否则不会说出那样的胡话。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会下这样的暗示？八年？不可能！八年前，他还不曾踏上中国的土地，所以，这个暗示是专门针对他的吗？但是他万分肯定万腾文不曾去过国外，更不可能那么早就接触过他。

　　他迷惑了，各种心思反复变幻，然很快制住内心的波动，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万腾文，你对秦牧晟是认真的吗？”

　　“是的，绝对认真。”

　　听到这样的保证，秦牧晟笑了：“那为什么会产生放弃的念头？”

　　“因为不想他觉得困扰，不想让他觉得不愉快。”

　　不愉快吗？秦牧晟凝视昏暗的街道，眼神在闪烁。就在这个夜里，有些想法已然改变。如同春日消融的雪水，不知不觉间就改变了形状。以前觉得很困扰，然而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那么不愉快……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他不需要遵守什么职业操守，也没有人可以束缚他。尽管身上还带着任务，但是他是自由的……所以，感情这种事情，他可以做主，不是吗？

　　试试看吧……多给自己点时间，反正时间多的是，不做些什么，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总之，也回不到过去……

　　“我再问你一遍，你对秦牧晟，是发自内心的吗？”

　　“是的。”万腾文再一次毫不迟疑地回答。

　　“你认为，爱情是可以培养的吗？”

　　万腾文的回答迟疑了片刻：“是的，我认为可以。”

　　秦牧晟勾起了嘴角：“好，那你多给秦牧晟一点时间，慢慢去感动他，但是，别让他看出来……如果他最终也爱不上你，你也不要太难过。”

　　万腾文没有说话，秦牧晟摸了摸他的肩膀，语气低柔：“要是秦牧晟不爱你，你不要难过。你去找另外一个人，把他给忘了。”

　　这时候他没意识到，如果自己爱的人不爱自己，又怎么可能不难过？催眠不是万能的，这种程度的催眠，根本还不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感情，也无法违背他的道德观，逼迫他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他只是不懂……

　　他不明白，感情不是口头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诺言，不是一句“假如”就能轻易划上句号的句子。他没察觉到万腾文眼角滑下的液体，他只是收紧了胳膊，搂着他在冰冷的地面上坐着，独自看着寂寥的街道。

　　第二天，万腾文头昏脑重地醒来，花了很久才回想起来，自己昨晚出去和秦牧晟夜游了。啊！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经历啊！

　　这样看来，秦牧晟真是个意外任性的家伙！和表面的乖巧完全不一样！

　　不过，一个人的本性本来就不能通过外表去评判。他捂着头重重呻.吟了一声，吃力地回想昨夜的情形。

　　但是所有的记忆他只能回想起前半夜，之后他似乎就在银行门口坐在地上睡着了。

　　他是怎么回来的？秦牧晟呢？寝室里的人呢？他想爬起来，却发现晕得厉害，只能又躺回去。

　　真是外强中干啊！长了一八几的个子，结果吹一夜冷风就倒了！太羞耻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刻，宿舍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万腾文，你醒了没？醒了起来吃药。”是室友回来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把药吃了，忽然听到短信的声音。

　　“早上送你回寝室，发现你好像感冒了。替你买了药，请你室友带给你，记得按时服用。好好休息，下次请你吃饭道歉。”是秦牧晟发来的，万腾文一阵欣喜，抓着手机傻笑了半天。

　　下次？看来他们莫名其妙地就和好了啊。这么说，他还是有希望的吗？他一阵窃喜，信心立刻又回来了。

　　是了，他喜欢秦牧晟没错，但是秦牧晟现在未必还喜欢他，但是既然不拒绝他，就是在暗示给了他机会，是吗？

　　看来秦牧晟不喜欢太热烈的方式，那么他可以改。他可以慢慢地靠近他，呵护他，耐心等待，等待他接受自己的那一天。

　　但是，不可太明显，若是被他察觉了，他又定然会心烦！

　　所以，就只能把爱恋悄悄隐藏，然后慢慢等着被他发现吗？等着他也砰然心动的那一天……

　　他闭上眼睛，忽然觉得苦涩。然又立刻让自己振作，总之也比被彻底拒绝来得好，不是吗？

　　他还有希望！而他，也不是会轻易退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