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空谷 幽兰

33、等候

　　五天过去了，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均一无所获，她开始焦虑不安起来。这样凶狠又贼心不改的恶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傍晚时分，一个穿藏青色衣裳的仆人走了来，手里拿了张帖子，神情略为紧张，卑躬屈膝道：“夫人，公子爷在吗？有人送了一张帖子来。”
　　　她看了看这藏青色衣裳的仆人递来的帖子，刚想回答，凌蹙眉从内屋走出来，接过她手中的帖子，一边打开一边问道：“什么事？”
　　“回禀公子爷，府台大人派人送了这帖子来，邀您今晚在‘聚贤楼’共同招待晋王。”仆人见凌的脸色不好看，有些战战兢兢地回答。
　　“知道了，你先下去！”听见他发话，仆人松了口气离开。
　　“这几日你心情不好，这些仆人一个个都像惊弓之鸟了。”她试图缓和些气氛。
　　他脸上的线条松了松，笑容是冰凉的，一点愉悦的情绪也没有，看着她道：“府台大人和我是忘年之交，他在这时候招待晋王，又约我作陪，想必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货船被劫一事出在晋王城和宣城之间的海域，想必晋王此番是为此事而来，你不必过于担忧。”她安慰道。
　　“不，你不了解府台大人。在外人面前我们一向疏远，因此他从不会在招待上宾时约我一起，这次，可能是要告诉我些什么！”凌眉头皱得更紧了，若有所思，眼眸中透着光。
　　“难道真的出了什么大事，非得惊动晋王不成？”她很是纳闷，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背贴靠在门板上，眼睑半合着。夕阳的余晖照射在他忻长的身子上，身后是一个长长的倒影。彼时与他相识相交的情形不停地脑中涌闪，当日的他也是只身一人，站在大树旁，静静地看着自己浅笑，是她第一次看见男人会有这样的月华般的俊清气质。
　　“那你早些准备，出发吧！”她知道他的压力太大，心里也不觉微微黯然，神色也寂寥了下来，替他准备庄重些的服饰，催他出发。
　　“云儿，我会让二弟和涛飞都来保护你，你不要到处乱走，我会很快回来！”凌像是承诺着什么，脸上的笑意终于温暖起来，轻轻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便离开了。

　　吃完晚膳后，慕容寻和石涛飞便相继而来，二人脸上具显疲态。
　　方颜本想回房间等候凌归来，却觉得有这二人在，甚为不方便，只好在大厅内室等，焦急地来回踱步。仆人都守候在院内四处，石管家则在外间守候。
　　“若是仇人来寻，一定会有更大的动静。大嫂一介弱质女流，这几日最好不要再出门，免得碰上了贼人。”寻脸上依旧冰冷，语气却是缓和体贴的。
　　方颜心内低低的叹息了一声，莫不是自己去季府那事他是知道的？！“若是贼人来袭，有二弟和涛飞在，又岂会伤到我？！”忽然她神色暗了暗，道：“只是凌万一途中遇上了歹人，如何是好？！”
　　“大嫂放心，大哥武功不弱，若是碰上了贼人，也可以应付。”她听了寻这句话很是感慰，心里也不再忐忑如初了，安静地坐了下来。
　　小梅见状，面色也缓和了许多，转身往门口走去。“小梅，你去哪？”她起身担忧地问道。
　　“小姐，我去沏壶茶来，天气如此寒冷，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小梅说完便往外走。
　　她急欲再喊，石涛飞起身道：“夫人在此等候片刻，我会替夫人保护好小梅。”
　　见到石涛飞如此紧张小梅，她心下安慰，也很是感激。之前还有些担心小梅是一厢情愿，小梅的身份怎么配的上忠义两全的石家独子，可如今看来，自己的担忧也是多余，石涛飞对小梅也并非无情，这样想着，便回到了座位上。

　　此刻依然是寒冬腊月，屋外的风呼啸着，虽然屋内烤了火，但风乖戾地通过敞开的大门直直地吹着她的面颊和身子，她不自觉地哆嗦。如此寒冷的夜，寻为了避嫌，依旧纹丝不动站立在门口，衣袂翻飞，有着不同于人的卓然风姿。她心里很是安慰，又有些不忍，终是开口道：“二弟，屋外风大，进屋来坐吧。涛飞和小梅就快来了！”
　　他转头时有那么一瞬眼神是温柔的，但如昙花一现，让她还来不及思考便换成了惯常的冰冷的脸。
　　他坐定后，两人都是沉默，她踌躇不知如何先开口。“二弟，不知有否去过季府商定婚期拖延一事？”两人目前也只有这么一个话题吧。
　　“想必石伯已去过了！”他冰冷的脸上的光瞬间暗淡，“大嫂，在此非常时期，寻没有一点点成亲的念头。府中的大事小事堆积如山，大哥一人实在是太过操劳。”
　　她心里哀哀地叹息，迎上他的眼，他的眼中有她未曾识得的冷静，他身上的遭遇也很多。虽如凌般，正室所出，却因着慕容家规，不得不放弃了争夺的权利，也幸好他淡泊名利、四海为家。其实眼前的寻和凌一样，也背负了很多，手足情、兄弟义，甘心情愿做凌的左膀右臂。
　　“可寻也必定会娶季姑娘的！”他盯着她，目光如炬，那眼神中有太多她不确定的因素。
　　“寻也必定会娶季姑娘的！”这句话也像是说给他自己听。她感念着他的细心，也感慨他的诚意。这样的人，是铮铮铁汉，言出必行，必定会对妹妹负责到底的。那么自己又何须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来戳伤他本已溃烂的伤口呢？
　　二人相视无言。此时小梅和石涛飞走了进来，小梅手上的盘子里装了些茶水、糕点，“小姐，公子爷不会有事的。你别太过紧张了，你一紧张，小梅都要紧张死了！”
　　她自己知道这丫头是想缓和些气氛，也是给自己些安慰，便开怀了些。她看着茶杯里面的茶叶一张一张被滚烫的茶水浸透，一寸一寸地张开，心情随着也舒展开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月亮越升越高，今日的月儿格外圆，可谁也无心欣赏。皎洁的月光透过大门，透过窗户，夹杂着风冷冷地照在众人的脸上。已经等候了好几个时辰了，凌依然没有踪影，她开始心焦不安起来。原本稍微有些温暖的面色又一点一滴冰凉下去，她不安分地站起，脸上无限担忧，来回踱步，终是忍不住，往石管家所在的外屋走去。
　　外屋是格外冷些，四周的窗户都是开着的，屋内也并未烤火，身子略为单薄的她站在门口翘首盼望了许久。屋外的树叶早已落得光秃秃，寒风吹过，只有树枝在寂静的夜里乱摇乱摆。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般，惊叫出来：“如若……如若今日的帖子不是府台大人送来的，而是仇家送的……！”她不敢再说下去。
　　众人经她一提，原本苍白的脸更加惨白起来。寻的眼中闪出一些厉光，像是要冲出去。

　　就在她担忧得心慌不已时，府门外响起一阵车轮声和马儿的“哒、哒”声。她心头剧烈地一震，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从府门外进到大厅的小道上，心提到了嗓子眼，终于，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中，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忻长的他出现在视野中，在他冷淡却又不失温柔的眼眸的注视下，她再也抑制不住，冲到他怀里，此时已泪流满面。刚才像雾气一般一重一重袭卷了上来的惊慌、担忧、凄凉的沉闷感觉现在全部褪去，回过呼吸来竟有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的暖意。虽然是抑制不住的哭泣，可这是兴奋的泪、是平安的泪、是带给所有人希望的泪。终于，在他温和的安抚下，她安定了些。
　　回到座位上，小梅新沏了一壶茶为大家斟上，她的手还微微有些抖，在她的抖动下，原本安静在茶杯中的茶水此刻不安分起来，她始终都不能平静下来。他见状，缓缓地扣着她的手将茶杯稳稳的放在茶几上的盘中，轻轻抓着她的手，柔声道：“傻瓜！如此惊慌失措？！”
　　措辞是带点责怪的，语气却是温柔的。她喉咙一哽，道：“下次赴宴，不管是哪里，我陪你一起，好吗？”说完后便后悔了，原来自己也是会说傻话的。垂下睫，默然地注视地面。
　　他却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云儿，我保证我不会出事，倒是你，我人在宴席上，心却在家里，我多害怕贼人会突然来袭，害怕你出事。”
　　刚刚熄灭了的浓浓的伤感夹杂着幸福感又回了上来，她的眼圈满是雾气，凌，知我者，舍你其谁？
　　众人已不知何时散了去，空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二人，她望着他疲惫的神情，心里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