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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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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风舞因在沈家丢了面子,一路上时不时数落一番好拿捏的阿阮,阿阮无所谓只要把头一低然后左耳进右耳出,红鸟看不下去和风舞争得面红耳赤。
墨秋只觉红鸟声音悦耳动听,由得她将风舞堵得哑口无言,才刚入枫林镇,重华传信的鹰鸟落在他胳膊上亲昵地蹭了蹭。他取出信笺,越往下看脸色越发凝重起来。镇压于重华山腹地宫的血魔挣脱封印逃跑了,消息传达天庭天帝勃然大怒,直言此事重华难逃其咎。重华此时上下一片肃穆,掌教真人修书给在外的得意弟子尽快回重华山商议大事。
墨秋本是代重华为北海神君喜添龙子前去道贺,这会儿不得不回重华山。眼前师弟师妹中只有风舞常下山办事,再三思量将贺礼交给风舞,嘱咐她们一路小心,尽快赶到北海才是正事,便带着两个师弟御剑飞走,一眨眼连人影都瞧不见了。
风舞看着两人黑了脸心中好不痛快,似是故意,明明抓紧时间再走一里路就能找家客栈好好歇息一番,她偏偏找了处破屋子歇脚。这几日风餐露宿日子很是难捱,连一向好脾气的阿阮都拉下脸来。
往时因为有墨秋师兄在,就算晚上不生火照明也睡得安心,这会儿就她们三个,火苗因着门缝中钻进来的风乱摆着。风舞与红鸟闭着眼睛就地打坐,她一天都没吃多少东西,腹中空空,蜷缩着身子靠在柱子上睡得很不安稳。
她睡得沉了,连门被吹开都没听到,红鸟皱了皱眉纤手一挥门再度关上。梦中阴雨绵绵,她呆站在院子里双腿动弹不得,就在她费力转身时,一道声音传来,缠绵婉转,凄凄苦苦。
“夜长长,夜长长,泪挽花妆,君不归,君不归……”只见打着黄色油纸伞的白衣女子从偏门缓缓走来,口中反复念着这句话。离她还有几步远时,突然停下来,头转向她,这一眼吓得她直哆嗦。那女子身材玲珑别致,乌发绢顺垂至腰际漂亮的很,转过头时竟是一张面皮,没有眼睛、鼻子、嘴角,越来越近,离她还有一指距离时,面前出现厚实大掌,轻轻遮在她鼻尖。浅浅栀子花香是这般熟悉,白色锦绸袖摆在眼前晃动,这,这不是?惊喜,羞涩全部展露在俏脸上。
女鬼见没了气息,又念着走远了。
她忐忑不安地转身,低低道:“仙尊。”
他大掌抚摸着她头顶,声音如往常轻柔:“这女子生时正逢战乱,敌兵攻入城,夫家逃难时将她遗忘在这里,落了难。三魂六魄只剩一魂,其余皆被恶妖吞食。方才若是被她近了身,势必要与你争抢一番皮囊。”
南音仙尊往时虽温润随和,却不易亲近,这会儿却如友人般耐心,她含水眸中满是笑:“听着吓人,可她很可怜,仙尊可有办法救她一救?”
“且随我来。”
她跟着他走过偏门,又往前走了几十步,周边更显破败,刚才那女子坐在井边用木梳梳头发,口中词却是换了:“弃我之人,思悠悠,恨悠悠,愿其不得生……”
阿阮眼前闪现出那日敌兵打砸杀人的场面,还有眼前女子拼死挣扎,声嘶力竭地唤着:“安郎,救我!”很快她眼底亮光熄灭,任由自己被敌兵欺凌,狂笑不堪入耳地言语穿过身体每一处,到最后她眼中迸射出怨恨寒光,一头扎进深井中。
“她执念过深,纵使被蚕食殆尽也不愿离开这里,她一直困惑于为何被丢弃,日日年年,无法解脱。”他目光深邃遥望着南方,多少人陷入情网,在得与不得,怨与思中世世纠缠不休。
“她魂魄不全无法投胎转生,我们去哪儿寻那恶妖去呢?她心中怨气不消,纵使魂魄归位也要变作恶鬼,被除妖道人给收了。”她这时才深觉自己学艺不精,降不了妖魔,连做善事都有心无力。
仙尊似是知晓她心中所思,声音如清泉清透悦耳,抹去她心中苦意:“无妨,明日你且去枫林镇永安粥铺与那掌柜的说他可还记得苗儿,他自会知晓。”
阿阮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许久才问:“你真是仙尊?阿阮怎么觉得像在梦中?”
他笑得明媚如春风,薄唇微微上斜,字字如滴落盘中的明珠所发出的声响:“真与假,待明日你便知晓。只是切记莫要说与旁人,可好?”见她郑重的点头,他才笑着隐了去,这孩子如今太过笨了些,别人尚且能自悟一二,她却……
第二日,阳光打在身上暖暖的,阿阮伸了伸腰走出去,见地面并未有雨水侵染的痕迹,暗恼自己真是见了鬼,轻轻啐了口,这些个乌七八糟何时能饶得了她。往前看了一眼,她慢慢走过去,四周如梦中景致无异,她想去井前看一眼被红鸟拉住:“景中阴气过重,莫要过去。风舞醒了,我们上路吧。”
她又回头看一眼,桌椅倒做一堆,经风雨侵蚀早已腐朽,杂草疯长,唯有后院那片竹林冒头生长的郁葱旺盛。
枫林镇不过巴掌大,她们穿过中间那条路便可去往下一城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街上早已热闹起来,小贩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所卖东西大同小异,红鸟阿阮皆失了兴趣。她一路上东张西望,走过半条街都未见那铺子,心中未免有些失望,昨夜果真是梦一场。
快走出镇时,她不经意抬头瞧过去,双眸放出光彩,可不就是仙尊说得永安粥铺?风舞冷着脸往前走,对周边物什毫不关心,她只得扯着她袖子讨好道:“师姐,我们且歇一歇吧,我昨儿就没吃饱,这会儿饿得正难受。”
风舞看着她恨得牙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却厚着脸皮嬉笑,无奈只得进去。铺子客人稀少,小二蹲在门前发呆见人进门顿时喜笑颜开,招呼着她们要吃点什么。
阿阮要了三碗皮蛋粥和一碟酥饼,坐下来打量这店,许是位置偏僻生意并不好,店内陈设老旧,掌柜脸上无甚喜色,纵使有生意上门也无心顾及,无聊地拨拉着算盘,颇有任之关门的意思。
她们吃食才上桌,有一壮汉进来叫了碗米粥,声音洪亮:“老掌柜你家粥的味道越来越淡了,俺这会儿想起头次吃粥都觉得是人间美味。”
掌柜抬起头干笑两声,又低头拨拉算盘去了。没等多久,她们要的东西上桌了,阿阮迫不及待地尝了口,被烫得‘唔’了声,粗粗品了品确实寡淡如水,酥饼一点也不酥,强忍着吃完,红鸟要去付账,她夺过来抢着去了。
掌柜的知晓自家菜品不合人胃口,便少要了几枚铜钱,将找的铜板递还给眼前女子时,见她打量着自己问道:“敢问姑娘有何不妥?”
走近了才看清这掌管瘦的皮包骨,双眼无神,身上衣服好似许久未洗过散发出难闻味道,她未多想问出仙尊嘱咐她的话:“掌柜的可还记得叫苗儿的女子?”只见他双眼大睁,很快眼眶泛红,嘴唇不停抖动,喃喃念着:“苗儿,苗儿……我……”
她瞧着一时五味陈杂,喜得是昨夜梦中人是仙尊,难过的是女子所惦念的人一直在不远处,却从未想过回去看她一眼。
三人走出粥铺,风舞不快:“你可真是麻烦,北海龙君喜日子快到了,若因为你误了吉时,你可担待的起?”阿阮自是赶忙摇头。
阿阮心底直抱怨,风舞师姐太过小心眼,除了赶路不谈其他,直到天黑了许久才许她们歇息。红鸟在路上买了几个肉包子,她就着火烤热吃了便睡了。
她不知今夜仙尊还会不会入梦来,心底隐隐透着期待与羞涩。她不懂为何高高在上的仙尊会入她梦中来,让她心如鹿撞,脑海中像是有根紧绷的线突然断裂,有种别样感情模模糊糊显现出来。
她诸多事都开窍晚了些,明知红鸟瞧见沐川师兄会脸红心跳加速是为何,到了自己身上却迷糊起来。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在重华时她怕仙尊不喜欢自己,这时更多的是朦朦胧胧的羞意与欣喜。
栀子花香传来,她虽在睡梦中俏脸上仍挂着笑意。他温润潇洒,看到她眼底的欣喜,笑道:“可是信了?”她点头,他大掌环上她纤细腰肢,眨眼间两人又到了那处院落。依旧阴雨绵绵,那女子依旧念着“夜长长,夜长长,泪挽花妆,君不归,君不归……”晃来晃去。这次她学乖了,自己掩着鼻息,看她从身边走过去。
待她走远,南音递过来一粒丹药,她却是见过的,是他去天庭恭祝王母寿诞之后,酒兴正浓的太上老君拖着他又续饮了几杯,将这提神静气的丹药赠与他。那日,一向自律的他,喝得东倒西歪,缠着她絮絮叨叨说了许久。也是那时起,她才知道仙尊酒品不大好。她推脱不要,他却趁她不备时塞入她口中,得逞后笑得似个孩子。她只觉浑身轻松许多,一天疲累感尽消,看着他抿抿嘴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此时,院门被推开,只见掌柜提了灯笼走进来。多年未回来,他与苗儿的房间他还是记得很清楚,径自穿过偏门到了屋前。这里一如往常,却是吓人了些。掌柜跪下来,在空地上烧起纸钱来,口中念念有词:“苗儿,这些年我日夜心难安,当时情势所迫,害你先走了一步。如今我也是一脚踏入棺材的人,没多久就要下去陪你了,你且再等等我,安顿好娃们,我就来。”
白衣女子很快瞬移到他身后,像是遭受到什么,痛苦的以双手抱着头,慢慢地五官显现出来,好一个娇美妇人。
风起,白衣随风而动,发丝被吹起,她时而笑时而怒,双手伸到他颈后却迟迟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