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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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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酷热难当,头上也已蒙了薄薄一层汗,但这却并未扫了闻牧多少兴致,只见他大半夜便拖了睡眼朦胧的常秀起来,拽着他偷偷跑到昭阳殿的庭院里,细数起天上的星星。
“殿下?”常秀揉着眼睛,睡意朦胧地喊道,他昨晚睡得迟,眼下又被五皇子不到寅时便拉了起来,精神自然不太好。
“我只想让涵秀陪我过生辰,哪知道却是个没精打采的……”看常秀耷拉个脑袋,精神头很是不好,闻牧原本高昂的兴致也慢慢沉了下来——看来时间选得不好,只有自己一个儿在高兴呢……
“殿下的生辰不是在明天吗?”常秀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原本白嫩的小脸不知是因为天气闷热还是才睡醒,红扑扑、粉嫩嫩的像是上了一层粉蜜。
“小笨蛋,平常见你那么聪明,怎么就想不到十一年前的这时候,我已经降生啦!”闻牧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常秀的眉心,不满地说道。
常秀的小脑袋瓜儿这时才清醒了点:对了,已经是初八了,殿下的生辰已经到了!
可他还是不明白,好好的生辰,殿下干嘛要这么早起来,还拖着他跑到这四下无人的大院儿里,难不成他们两人要把天上的星星都数一遍?
这里头有什么讲究吗?宫里过生辰的情形和以前在家的时候还真不一样。
许是常秀脸上难得一见的困惑表情取悦了闻牧,他原本已经有点儿扫兴的心情又慢慢上扬了起来。
“小傻瓜,等天亮了,白天里哪儿还是我过的生辰,那分明是娘娘的生辰,宫里的生辰。说是过生辰,其实反到过得不自在,越发没得玩性。既是自己的生辰,怎么着都要自己庆祝一下吧!”说着,他又用手挠了挠近在眼前的那米红痣。
“那殿下想怎么庆祝?眼下就殿下和涵秀两人,可做不得什么大动作。”脑子清醒过来,常秀也开始慢慢恢复了平时的玲珑机灵。
闻牧先是神秘地笑笑,然后便拉着常秀跑到殿门口台阶旁的一个小角落里。
常秀凝神看去,只见隐蔽的拐角处堆了一小堆东西,原来竟是些过节用的烟花。
“殿下,要是让宫里人看见……”顿时,常秀吓得什么瞌睡都没了。扰乱内廷,失仪妄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都是些不带响的!”黑夜里的昏暗光线下,常秀仍能看见五皇子的眼睛正晶晶亮地看着他。
看着眼前一脸兴奋的主子,常秀实在不忍心扫了他的兴致,低头想了想,再抬眼,他的目光里已是透着柔和,脸上却全是认真。
“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准备着明天晚上放的,不料走了火,可以吗,殿下?”
如果真要抵死不认,最多也不过是个渎职,了不起吃顿板子,进宫这么长时间都没受过责罚,就全当是报答殿下往日里的善待之恩了!况且,看着殿下这般高兴,他也真的是不忍心拂了他意啊。
“只是我和涵秀的秘密!”闻牧的眼睛更亮了,竟似是天上的星辰都坠入他的眼中一般,亮得夺人心魄,美得摄人心魂。即便是在后来漫天的烟花中,常秀也觉得,或许他已经看到了这世上最美的东西了。
放完烟花,只听着大殿的宫门外一阵急走的喧哗,两人相视而笑,又赶紧轻手轻脚地偷偷跑回殿里,只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天亮以后,果然像闻牧所说的,一大清早,萧贵妃便着人来到昭阳殿,送了生辰的赏赐过来。闻牧本来要带了常秀去扣谢,但见他早上起来精神并不好,便又留了他在殿里偷打个盹儿,只径自喊了个原本看门的小太监跟着去了飞霞殿。
闻牧在萧贵妃处吃了长寿面,却听见有宫女通禀,说是太后派了人来在殿外候着。
原来,太后心中挂念五皇孙,也一大清早便派人送了赏赐过来,来人在昭阳殿未找到五皇子,透过门帘子只看到一个小太监睡在里殿外间的小榻上。因知道这是五皇子身边最得宠的近侍,她也没上前叫醒,只问了旁边看门的小太监,知道五皇子是上了萧娘娘这儿,便又赶了过来。
“太后她老人家费心了,还挂念着这么个小孩儿的小生辰,本宫便随你一起过去太后那儿,谢她老人家的赏赐吧!”萧贵妃笑着对来人说道。
来得这人是太后身边的大嬷嬷,听着萧贵妃这么说了,便领了旨在前边领路,萧贵妃只带着闻牧和她身边的刘尚仪向华阳宫那边去了。
进了华阳宫,萧贵妃和闻牧又被引进了华阳宫的正殿清华殿,便见太后正坐在清华殿的内厅里,手里拿着本《无量寿经》在瞧。太后虽已年逾花甲,但因平日里调气养神,再加上宫里的养生得当,看起来到只有五十岁不过的样子,神态十分雍容平和。
见到萧贵妃领着闻牧拜谢,太后放下书,免礼赐了座,然后又笑着喊了闻牧走到近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都十一了,这孩子眼瞅着便这么大了,模样到是越发整齐俊俏了。这些个孩子里,就数这孩子最有官家小时候的模样!”
太后拉了闻牧坐到身边的榻上,又慈爱地摸摸他的头道:“有一阵子没上你皇奶奶这儿来了,看着到像是长高了不少!”
“牧儿给皇奶奶请罪,最近没来给皇奶奶请安是因为课业忙了些。不过牧儿人虽没在这儿,心里却是时刻想念着皇奶奶的。”
闻牧拉着太后的手晃了晃,神情里有着平时见不着的亲昵,“牧儿知道皇奶奶心里肯定也念着牧儿呢,所以您老人家肯定不会生牧儿气的,对不对?”
“你这小赖皮猴儿!”
太后闻言,笑着用手指点点闻牧的额头,然后又拉着他的手,扭头对萧贵妃笑道:“难怪前段时间官家在我这儿夸他开窍了,果然是长大了,现在竟也知道以学业为重了!”
“要早见他有这个心,只怕现在不也是个知文善武的了!”萧贵妃接过太后的话叹道,“可惜如今皇上虽是夸着他长进了,但功底到底不如他人厚实。”
“有这个心便好,官家不也是从调皮孩儿过来的。到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你也甭担那个心了,哀家看牧儿这孩子可聪明着呢!”
太后和萧贵妃说话,闻牧心下觉着无聊,便四下里左顾右盼,打量起内厅来。
清华殿他是常来的,里面的摆饰并未见什么变动,四周站着的也大多是些太后身边常见服侍的老人,不过,也有未见过的,而且年纪还是出奇的小,只怕于自己也大不了几岁。
太后正与萧贵妃说着话,觉着身边半天没了声响,侧头瞧去,却见闻牧正拿眼睛直盯着她身后发呆。顺眼望去,原来是在看她身后一个正低头打着佩子的小宫女。
“才刚夸过他呢,原来还是这般没定性,”太后笑着向萧贵妃说道,接着又唤,“柳穗儿,你是新近来的,还没见过五皇子吧,过来让五皇子瞧瞧。”
说着,那个站在拐角的小宫女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她先是向萧贵妃行了个礼,然后又朝闻牧拜了拜。
闻牧放眼瞧去,却原来是个眉清目秀、极其清丽的小女孩,只是衣服穿着又不同于一般的宫女,比起旁人来,到显得更鲜艳些。
闻牧免了礼,望着眼前的小女孩却不知怎么想起了常秀,难不成凡是跟个柳字沾边儿的便全有个好相貌?心里虽知这不过是些混话,但他面上却不禁觉得有趣地笑了起来。
太后见闻牧欢喜,便让柳穗儿退了下去,然后又对闻牧说道:“你若见了喜欢,赶明儿就让她到你殿上去,她也是个乖巧伶俐的,到你面上也不亏了她。”
后又对萧贵妃说道:“那孩子你也见过的,怕是当时未曾留意。她是上次汪之林家的诰命入宫请安时带进来的,说是她家的幺女,只自幼身子骨不好,后来因见法门寺的和尚说须得贵人相扶,便求到了哀家面上。哀家见她聪敏伶俐就留了下来,才不过一个月,果然就见脸色好了不少”
说完又叹:“法门寺到底是皇家大庙,寺里的和尚到不曾瞎说。看她样貌整齐的,牧儿若是喜欢,便是给了他也不是坏事。只那大和尚说了,本为求贵人扶持,为着不让晦气冲了贵人,本名就不能叫了。她原名汪柳,为着顺口,也为她有个念想,哀家就叫她柳穗儿了。”
原来,这个女孩儿不是姓柳,而是姓汪,而且也不是正经的宫女,难怪她穿着打扮、举止样貌皆与旁人不同,闻牧这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觉着些许的怪异。
闻牧只觉着这个女孩儿与众不同,萧贵妃却从太后看似随意家常的话里听出味儿来了——原来那个小女孩竟是汪之林家的。
萧贵妃出自名门世家,胞兄萧朝弼是本朝从二品左仆射,新皇登基后,父亲更是被封为广恩侯,对于商人她自是看不上眼。
但她也知道,世间万物,但凡前头加了个“皇”字,其身价地位就又跃升了一个台阶。那汪之林既是皇商,其身份地位自然不是一般商籍可比的,不但他本人领有官位品级,便是他夫人,也得了朝廷的诰命,即便品级不高,但他家也早已迈入了士的行列。
虽然不清楚一个皇商是怎么求到太后这里来的,但只是身边多个人而已,又不是给五皇子立妃,这点小事她还不至于要多放在心上。
况且,汪家——那可是本朝有名可数的几位富豪。
心中稍一思量,萧贵妃便又上前笑着拜谢:“既是太后发了话,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您老人家也太惯着牧儿了,只他多瞧一眼的东西,您就舍得给,只怕他以后更要在您这儿没皮没脸的了。”
边上的闻牧听了,却没有立刻应承,而是站起身子,行了一礼,然后认真答道:“终究是皇奶奶身边的人,牧儿瞧皇奶奶也是极喜欢她的,将人给了牧儿,不就叫皇奶奶少了欢喜吗?皇奶奶心疼孙儿,到让人受之有愧了。也不用皇奶奶割爱,只叫她留在这里,侍候好皇奶奶,牧儿就最是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