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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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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予宸,你在哪儿?”
宋予宸敢发誓,这绝对是盛颜第一次以一种恳求和示弱的语气,问他,宋予宸,你在哪儿?
句末的儿化音微微上扬,像一片轻柔的羽毛扫过宋予宸的心里的柔软之处,那些藏在心里的不满啊,怨怼啊,失望啊,好像都快被这句话给吞噬殆尽。
他在犹豫,要不要和以前一样,不管冷战持续多久,都是他最先示好。
手机里迟迟没有声音,盛颜有些不确定是否有人在接听:“宋予宸?”
宋予宸不自觉攥紧了手,因为太过用力,手上的伤口裂开,突然的、尖锐的疼痛一下子将宋予宸拉回现实——昨晚他才和她大吵一架的现实。
“在开会。”
“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那个……我爸……让我们今晚过去……你有时……”
“没有。”
盛颜还没把一句话说完,就被宋予宸粗暴地打断,然后干脆直接地停止通话。
印象里宋予宸几乎从来没有不接她的电话,更别谈主动挂断了,今天,这是第一次。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两分三十四秒的通话记录,盛颜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种感觉用失望来描述也不准确,像是混杂了很多,唔,反正不是什么开心的感受。
盛颜也是个识趣的人,既然宋予宸表明了没时间,她也不会勉强。更何况,一个人面对盛玥和林时,她已不是第一次。
这边盛颜放下了手机不做他想,那边宋予宸却有些不淡定。
项目经理认认真真地作着报告,宋予宸的心思倒全部被刚刚那通电话夺走了。明明是他先挂断的电话,此刻却有些后悔,甚至希望盛颜再拨过来,即使是骂他的无理他也可以接受。
这是一种难以解释的、很矛盾的情绪,比如,宋予宸恼怒起来,会觉得盛颜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根本不值得他几次三番的讨好;可冷静下来,他又迫切地希望得到她的注意,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顾盼。
项目经理做完报告,微微埋头作虚心状等候着宋予宸的点评。在座的每一位都正襟危坐、屏气凝神,等待着首座上年轻却果敢的总裁发话,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偶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会议室里的空调温度偏冷,项目经理王林锃亮的脑门上却挂着汗珠。宋予宸迟迟不发话,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王林心里也没个底。
其实说起来王林还是畏惧这个年轻的当权者的。当初宋予宸从宋蕴的手里接过这把交椅后的2个月,世宸就经历过一次大换血。一些公司的元老,年轻时也许曾和宋蕴并肩打拼过,但老了却变成了公司的负担,工作能力低下,与时代先进科技脱节,却空占职位、倚老卖老,抢夺有能力的年轻人的工作机会。
宋予宸的外表很具有迷惑性,斯文清俊,一副软弱好说话的样子。这些元老以为只要宋蕴不动手,他们可以一直享受着世宸带给他们的财富,而宋予宸,他只是个听自己父亲话的小犬。很可惜他们想错了,宋予宸是只会攻击的狼。
宋蕴会碍于年轻时的情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宋予宸不会。宋予宸掌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尸位素餐的蛀虫以及他们费劲安排进公司里的心腹通通清理掉。
作为这次大换血的幸存者之一,王林对宋予宸一直抱着敬畏的心态。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会像那些元老一样,被宋予宸赶出世宸。
这一分一秒等待的滋味说是凌迟也不为过,在众人都觉得这大概是王林最后一次在世宸做报告的时候,宋予宸终于发声了。
“这个报告并没有让我看到我想看到的,希望你们回去能更加全面的分析这个合作案的利弊,我想要看到的是100分的报告,即使是99分也不行。今天会议到此结束,散会。”
宋予宸说完便合上了手边的文件,站起身率先走出了会议室。直到看不见宋予宸的背影,王林才长舒一口气,摸出口袋里的手帕擦擦脑门上的汗珠,腿还有一些发软。
早已到了下班时间,杜远却开始郁闷起来。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特助,老板勤勤勉勉没下班自己是万万不能先走的。可是如果老板只是在办公室里发呆的话……
杜远能拿自己的年终奖发誓,那份10张纸都不到的文件自家老板已经盯了1个小时了!最最重要的是,老板丝毫没有下班回家的意思!老板不下班自己就不能下班!明明以前老板在还没到下班的点就迫不及待的往家赶,应酬也是能推就推,今天是闹哪样?!
莫非……和夫人吵架了?
杜远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咬咬牙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有事?”
呃……杜远觉得,宋予宸此刻的表情、语气传递给他的信息是: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才进来烦我否则你就等着扣奖金吧。杜远深呼吸后,对宋予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宋总,您饿了吗?需要我给您订一份晚餐吗?
“不用。”
“那需要给夫人订一份吗?”
以前宋予宸有推不掉的应酬时都会交代杜远在盛颜喜欢的餐厅订一份晚餐然后送过去,杜远也知道这次主动过问逾矩了,因此在问出这句话后心脏一直是悬空的,下午会议时王经理的心路历程他算是好好地体会了一把。果然,宋予宸在听到这句话后抬头看向杜远,杜远立刻摆出任劳任怨、不辞辛劳的憨厚脸。
咕噜——
来自杜远肚中的声音在宽敞安静的办公室里突兀地响起,杜远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这个响声十分的应景。
宋予宸没再看杜远,说:“不用,你先下班吧。”
可以下班了杜远就安心了,刚刚的不好意思都没了,对着宋予宸露出一个有些憨厚的笑:“宋总,那我先下班了,您也早些回去吧。”
杜远看到宋予宸点头便乐呵呵地转身准备离开,却不料被宋予宸喊住。
“等一下。”
杜远一愣,再次看向宋予宸:“宋总……怎……怎么了?”
“你确定今晚我没有应酬?锐时的那个合作案我记得是要当面谈的。”
原来是这个,杜远在心里给自己擦了一把汗,正经地回道:“是,您今晚并没有工作安排。锐时的案子您安排在后天的下午三点。”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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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颜一进盛家的大门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笑语声,她可以肯定,此时里面一定是一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盛玥和她,就像两个极端,她安静、不善言辞,而盛玥活泼、嘴甜,一向懂得如何讨长辈的欢心。
亲眼所见的和想象的有一些不一样——多了一个林时。
盛玥和林时似乎刚刚旅行回来,她身上还穿着露肩的波西米亚长裙,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摆满了印有各种奢侈品logo的购物袋。这次的旅行好像很有趣,她正兴致勃勃地向盛书庭和田沁说着他们在异国遇到的趣事,盛书庭和田沁被盛玥的趣事逗笑,林时也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但当盛玥回头看他时他会回以一个温柔的笑。
盛颜慢慢走近,沙发上的四人也注意到了她。
“爸爸,沁姨。”
盛书庭“嗯”了一声,脸上笑容微敛。田沁站起身,大概是盛玥回来带给她的喜悦太大,连对着盛颜说话的时候也是带着笑的:“颜颜过来坐,菜好像还没好,我去催催。”
盛玥往林时坐的方向移了移,才笑着招呼盛颜坐下:“姐,过来坐啊。”
盛玥没再和盛书庭聊旅途见闻,而是拉着林时把茶几上堆着的物品抱回房间,客厅里只剩下盛颜和盛书庭,没有欢声笑语,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清冷疏离起来。
盛颜坐在刚刚田沁坐的位置上,腰背挺直,这并不是放松的姿势。盛书庭饮了口茶,才淡淡开口:“予宸呢?没和你一起过来?”
“他……今天很忙,没时间。”
盛书庭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在意,盛颜答了之后他也没再过问,而是摆弄起盛玥从国外淘回来的小玩意儿。
人与人的关系看似简单却最是玩味,有人没有血缘关系却亲如父子、好如兄弟,有人血缘深厚却形同陌路、淡漠疏离。
很明显,盛颜和盛书庭属于后者。
有的时候盛颜也会疑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是自己生活了20多年的家,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盛颜闭上眼睛都能找到它们的位置,可自己却永远如不被接纳的外来者一般,被隔离这个家之外。而盛书庭明明是她的父亲,他们俩的关系却比马路上的陌生人还要疏离。
这种尴尬和别扭一直持续到了饭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