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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秋风·四 ...

  •   藏在秋光中的刀锋一闪而过,墨敬之从树干上翻身跃下,手中短剑横在胸前,墨敬之往后退了几步,隐在暗处的人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来人是个身材婀娜的女子,黑色的劲装紧贴在身上,将暗杀者从头到脚包裹,只露出一双幽蓝色的眼眸,如蛇一般紧紧地盯着墨敬之。
      “沉沧,暗部蛇首,你的位阶不低啊。”墨敬之转动手腕,短剑虚空挽出一片森冷寒光。墨敬之嘴角微微咧开,好似在与熟人交流。
      女子不说话,右脚尖点在地上,身体向前紧绷,她手里只握着一柄匕首,如此简单与普通的武器,要取炎崆第一将军的命,总让人觉得这次沉沧并未对这场暗杀投注太多的心思。
      墨敬之见女子不说话,长叹一声,短剑不再虚空划出剑花,一剑直刺,墨敬之取敌人眉心,这是墨敬之最拿手的“挽星”,以最直接的方法取敌人性命。
      女子手中的匕首立刻迎击,女子似乎早看穿了墨敬之的招数,却未做避让,而是直接用匕首锋尖相对。这是拼着勇气的打法,女子幽蓝色的眼眸里闪着冷光,比她手中的匕首还要蛰人。
      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擦着耳骨传来,墨敬之眉梢轻挑,他的“挽星”之击被对方破解,手腕上一道血痕清晰刺目,鲜血汩汩流出,墨敬之收势及时,若再慢一步,对方的匕首就会刺入他手腕的动脉之中。对方要置他于死地!墨敬之右手用力握紧了短剑,他大意了,他以为对方只是想让阻一阻他的步子。
      血一滴滴地滴落在泥土里,在墨敬之脚边汇成一滩血水,手腕上的刺痛永远比不上剜心之痛,墨敬之松懒的面容凝在一起,眼里露出许久未曾显现的怒意。短剑再次对准三步外的杀手,他不再有任何的怜惜,也不会再顾忌对方是那个与他朝夕相处十多年巧笑倩兮的女人。芙玉,墨敬之默念这个名字,纵身跃起一丈高,双手紧握短剑剑柄,短剑携带巨大的力量下劈向暗杀者,不带任何迷惘与犹豫。致命之招席卷而来,暗杀者幽蓝色的眼眸里划过一道差异的光芒,暗杀者匕首在硬接由上自下劈来的短剑显得脆弱不堪,暗杀者知道手里的匕首接不下这一招,她想往后跳躲开,但她的身体全然动不了,就像有一条无形的铁链将她困住,牵着锁链的人就是一剑劈下的墨敬之!
      “无形之气?”暗杀者发出低声的惊叹,她知道自己躲不掉了,她闭上幽蓝色的双眼,细长的睫毛上有晶莹的光彩,握着匕首的右手颓然落下,她等着属于墨敬之给她的判决。
      一剑斩落,乌黑的发丝被秋风吹散,令人窒息的剑气忽然消失不见,暗杀者睁开眼,熟悉的短剑架在她的肩膀上,只差一厘就要割下她的头颅。墨敬之褐色的眼里露出狮子般的愤怒,透过他的瞳仁,暗杀者看到自己面容倒映在对方的眼里,乌黑的发丝披散,遮面的黑巾被割裂,绝艳的面容上带着三分了然与七分惊讶。手中的匕首落地,暗杀者对着墨敬之粲然一笑,如听风斋的向阳怒放的赤榴花,明艳、炙热。
      “侯爷……”芙玉喃喃低唤,她这么叫了墨敬之十多年,每一次都柔情蜜意,只有这一次,她的声音冷如冰,芙玉不想让墨敬之看出她的不舍与犹豫。
      在芙玉面前慵懒惯了的人露出一缕苦笑,短剑的剑刃贴在芙玉的脖子边,握剑人的怒意透过剑刃传来,芙玉能感觉到墨敬之真的生气了。“芙玉呐,我们不玩了,你回璃城府里等我回去好不好?”墨敬之想用平常的温言对芙玉说,可刚说出口,墨敬之就发现自己的声音低哑,还带着嘶吼。
      芙玉淡淡地摇了摇头,拒绝墨敬之:“侯爷,芙玉不是惹您生气,芙玉是想杀了侯爷。”
      墨敬之抬眼,快要消散的怒意瞬间聚满了墨敬之褐色的眸子。“你要杀我?!”短剑剑刃割破了芙玉白皙的脖子,他突然拔高了声音,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厉声喝问,“你要杀我直接下毒不就好了!你们沉沧也太小瞧我墨敬之的武功了!炎崆历任靖烈侯哪一个是能够被杀手们暗杀的?!”
      芙玉知道墨敬之是真的生气了,这位平日里儒雅温润时而又懒散的侯爷生气起来就跟个孩子一样。有一次墨敬之被璃城的城守给惹恼,墨敬之从床榻上跳起来,赤着脚撞开了璃城城守府邸大门,对着一脸愕然的城守直冲冲地大骂,当时在场的人各个被墨敬之惊得目瞪口呆。
      “侯爷……”芙玉幽幽地叹了口气,脖子上传来轻微的痛感,若是别人看见墨敬之此时的表情一定也会跟当年璃城城守的家仆们一样目瞪口呆,可是芙玉心很痛,痛到想捂着耳朵把头埋在膝盖里。她知道墨敬之从很久前就知道她的身份,墨敬之在等,等芙玉有朝一日能离开沉沧,墨敬之等到的却是在秋日的炎京郡偏窄的小道上,芙玉为了阻止他去炎京而行刺他。芙玉藏在眼眶中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她想开口问墨敬之,她的背叛与顾茗澜的背叛,到底谁让墨敬之更心痛。这个残忍的问题,芙玉终究是问不出口。
      “芙玉你为什么要哭?”墨敬之抬手要替芙玉擦掉滑落的泪水,却发现自己的手心里渗出冷汗。墨敬之也害怕,他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他还是替芙玉抹掉了眼角的泪水:“你见过他?”墨敬之说的那个“他”,芙玉知道是指谁。
      芙玉点点头:“一面之缘。御将军不常出现在沉沧总部。”
      “他……还好么?”墨敬之觉得心脏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
      芙玉轻轻抬头,望着对面有些期待,又有些痛苦的炎崆靖烈侯,茫然地苦笑,芙玉反问:“侯爷你不是知道么?”
      墨敬之一愣,而后抽动了下嘴角,笑了笑:“是,我知道。他在那座破落的古宅大院里种满了霜棠花,会在树下磨两个时辰的剑,偶尔去城里的小酒馆喝杯酒……”墨敬之手贴在芙玉雪白的面容上,淡淡地说,“我跟他的交集,唯有这样了。”
      “你回去吧。”墨敬之收起短剑,抬手指着西边,那里有一条十丈宽的河,河面泊着几艘小船,“顺着那条河往下走,一天后就能到达赤陇,过了赤陇你再换马,最快三日就能抵达北扬郡,到达了北扬郡你就换船,从净水……”
      “侯爷,芙玉知道怎么回去。”芙玉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的鬓角已爬上了一层白霜。十年前第一次见墨敬之的时候,芙玉就感觉到墨敬之心底藏着很深的哀愁,墨敬之慵懒的眼里偶尔会流露出一缕苦闷,芙玉一直在猜到底是谁让这个人恨得如此深刻又爱得如此痛苦,芙玉没想到,墨敬之心底的那个人竟然就是派她来墨敬之身边的顾茗澜。
      “哦,你知道啊。”墨敬之像孩子一般挠了挠头发,有些失望。
      芙玉看着这个男人,很想跟墨敬之说她不想回到沧落去,但是她没有留下来的立场。芙玉跪在地上向墨敬之拜别,转过身,她下定决心不再看这个男人第二眼,却被墨敬之叫住了。
      “芙玉,告诉他,我会在炎京等着他来。”墨敬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芙玉背对着墨敬之用力点点头,离开了这个她爱了十多年的男人。
      “琉璃坊是建不成了吧。”墨敬之抬头,天空碧蓝如洗,一只苍鹰展开双翅,在空中划过一道锋利的直线。
      墨敬之将腰间的剑系好,轻轻弹了下剑鞘,嘴角弯起一个随意的弧度。
      “这个时代要变了。”墨敬之笑。

      世乐,沧落城。
      顾茗澜撑着一把油纸伞,沿着空荡荡的小巷往前走。这是沧落入秋后的第一场雨,下了整整一夜,几乎把沧落城内残留的暑意给吹散了。
      又走了几步,顾茗澜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左边漆黑的小巷。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噼啪的声响,顾茗澜锐利的双眼紧紧盯着小巷内,雨越来越大,顾茗澜丢下擎着的雨伞,长剑铿鸣,横扫一击,将雨幕剪成两片。
      剑锋点在杀手眉心处,顾茗澜冷峻的面容上落下一丝淡笑:“回去告诉他,我很快就会去见他。”
      杀手瞪大了双眼,好似未听清顾茗澜的话。然而顾茗澜已经走远,夜晚的雨幕中,独留下被顾茗澜丢在地上孤零零的油纸伞。杀手捡起地上被雨水打湿的黑巾,默默地退回了漆黑的小巷里。

      三日后。
      青沂从重华宫里退出来的时候,额上早已溢满冷汗。重华宫内的内侍连忙迎了上来,向青沂行了个礼,谄媚地笑着:“这雨下了太久闷人,老奴替王爷撑伞,送王爷一程可好?”
      青沂用绢丝手绢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向内侍点点头。内侍替青沂撑开伞,跟在青沂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青沂认得这个内侍,他曾经是云鸾的内侍,自云鸾被送往北漠后,这个内侍就一直在重华宫里侍奉。
      走了有一会,待离重华宫远了,青沂停下脚步,笑了笑:“公公有话要说吧。”
      内侍躬身点头:“主子让老奴传句话给王爷,主子说王爷与少主子是打小儿的玩伴,少主子离开六年,有些久,希望王爷下次与少主子联络的时候多提提主子。”
      青沂转头看了一眼恭敬的内侍:“这话你可别对少司命说。”
      “老奴绝对不说!”内侍将伞交到青沂手中,跪在阴湿的石板上,把头贴在地面道。
      “公公多保重。”青沂似笑非笑地道,擎着雨伞抬脚走出了楼阁连云的重华宫里。
      待青沂走远了,内侍颤巍巍地站起身,用手抹了一把脸,内侍幽幽地舒了一口气,望着西面层层叠叠的楼阁,摇了下头。在那层层叠叠的楼阁后,有个人一直对莘夫人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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