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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七章 ...

  •   容匪和柳卅在京安火车站买了两张回云城的车票,等车的空当,容匪出外溜达,柳卅并未同行,他一个人在火车站外的羊肉面店里吃得热火朝天,哪还有心思管容匪。容匪腿脚快,跑了京安的几间大医院,让他找到了柳卅母亲之前住过的那间医院。护士偷钱的事在院里闹得很大,也就在上个月吧,柳卅的大舅二舅来医院说要接他妈回家过年,这才发现人早死了,嚷嚷着要医院赔钱赔人,最主要还是要赔钱。院方顶不住压力,赔了万把块钱,把护士辞退了,容匪从医生手里骗到个护士的家庭住址,自己找了过去。到了这护士家里,他算是明白柳卅这有仇必报,以命偿命的性格怎么没在这里发作,大开杀戒了。这护士家里有三个小孩儿,一个瘫子,两个傻子,容匪去的时候,家里就一个驼背的老太太在照料。平房里一股子屎尿味,还混着尸臭,大约是柳卅母亲遗留下来的味道。

      容匪的心肠比柳卅硬,这种人家他也见多了,只是杀人耗他元气,损他身体,况且就算这仇报了,却也不痛快。算来想去,他和柳卅谁也落不到半点好处,他妈也不会就此起死回生,容匪看了眼也就走了。

      柳卅脑袋倒很清楚,在火车站外看到容匪回来,就问他是不是去医院了。容匪问他:“吃饱了?”

      柳卅抿了抿油光光的嘴唇:“没肉了。”

      容匪把他带去火车站边的土特产店,给他买了两只卤鸭,柳卅还多要了四只,说是要带回去送人。这六只卤鸭就是他们的全部行李,上了火车,这行李就被柳卅吃去了三分之一。

      从京安到云城统共要开一天半,容匪一在铺位上坐下就不愿起来了,柳卅要吃要喝,自然麻烦比他多,一会儿水不够了要去加热水,一会儿手吃脏了,脸上吃花了要去洗手洗脸。入夜后他才算静下来,坐在容匪边上,巴着窗户看外面。容匪懒散地躺着,手伸进了柳卅的衣服里摸他的后背。柳卅在吃一颗苹果,非常专注。

      车厢里很吵,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一刻都不停歇,但又很宁静,唯二的两位乘客谁都不出声,一个默默地吃,一个撩开了他的衣服,圈住他的腰,亲他的背。

      柳卅说话了:“我妈在月亮上呢,我看到她了。”

      容匪敷衍他:“嗯,你眼神好。”

      柳卅侧过脸来对他道:“你也过来看看,今晚的月亮好大。”

      “我看什么,就算看到你妈了我也认不出她。”容匪坐起来些,摩挲着他的肩胛骨,亲了又亲。柳卅问他:“你不会死吧?”

      容匪掐了他一把:“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柳卅就说:“你可千万不能死。”

      “你放心吧,你死了我都不会死,等你头发都白了,牙齿都掉光了,看到我都认不出来了,我都还活的好好儿的。”容匪笑着拍柳卅,让他转过来。柳卅把手里的苹果核放在了桌上,舔了下手指,看看容匪,伸手抱住了他,对他道:“我也不指望你喜欢我了,就指望你永远活着。你死了,我会伤心,我走了,你不会难过,世上已经那么多伤心人了,还是少一个比较好。”

      容匪道:“你这个人就是死心眼,干吗把自己想得这么可怜,我这里不行,你就不能换一个人吗?”

      柳卅靠在他颈边:“这种事又不是我说了算的,我有什么办法?”

      “你怎么没办法了?你不来找我,不想我的事不就行了。”

      柳卅听了就放开了手,容匪继续道:“你就是太没经验,喜欢一个人喜欢不到那就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句话你懂吗?”

      柳卅点点头。

      “我确实挺喜欢和你亲热,可你要真想在我这里找到些情啊爱的,你也确实别指望了,我这个人心很小,已经分了一大半出去,剩下一小块我还得留着给自己保命呢,人没了心不就活不下去了吗?你说对吧?”

      柳卅摇摇头。

      容匪笑着:“怎么就不对了?”

      柳卅说:“我的心不在我这里,在你身上,可我也还活着啊。”

      容匪大叹:“和你说不通!”

      他转身裹起毯子睡觉,后来柳卅钻进来和他一起睡,小声在他耳边说:“顶多变成失心疯。”

      容匪不理他,柳卅就抱着他,脑袋蹭在他脖子边上紧贴着躺着。他一呼一吸全都喷在容匪耳朵后面,这湿热的气息又把容匪的心思搅浑了,他转过去把手伸进了柳卅裤子里,两人都没脱衣服,就亲着嘴互相摸,释放后,抱在一起睡到了天亮。

      两人回到云城后没多久就到了元宵节,合家团圆的日子,容匪没家可圆,和平日一样独自在家歇着。下午时柳卅提着大包小包来了,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登门,容匪已经习惯,可这回他屁股后头还带着一大串人,什么武馆的大师兄,二师兄啦,工厂里的张工李工啦,高林庙夜市卖内衣的看相师傅啦,全都跟着他进了容匪家。一大帮人一个一个过来和容匪握手问好,左一句:“平时柳卅那小子还劳烦您照顾了。”右一句:“小柳就是人有点倔,你多担待。”

      全然不给他回话、赶人的空隙,容匪只好笑,笑完了也抹不开面子下逐客令了。他趁人都挤在客厅里闹哄哄的时候把柳卅拉到边上去,问他:“你怎么回事?”

      柳卅在做元宵,弄了一手的面粉,和容匪说:“过元宵啊,大家在云城都是无亲无故的,我想着不如凑在一起过。”

      “到我家过?”

      “你家离灯会最近……“柳卅要掏钱给容匪,“我租你的地方一天行吗?”

      容匪收了钱,数了数,斜他一眼道:“先斩后奏,哪儿学的?”

      柳卅嘿嘿笑,拍拍他,又钻进了厨房,他带来的那群人里会做饭的都在里面帮着他张罗饭菜,厨艺不精的就被打发到了客厅布置餐桌。容匪这间小局室里从没这么热闹过,他受不了人声鼎沸的气氛,寻了个买酒的借口就出去了。为着消磨时间,他特意选了个最偏远的店铺去买酒,走着去,走着回来,到了自己家后门楼下,一抬眼看到了小娥。容匪招呼了声,小娥看到他打了个哆嗦,眼神躲闪了阵,很快就恢复了那自信的神采走向他,主动要帮他提酒瓶。容匪最是疼惜美人,哪肯放手给她干这种粗活,自己提着上了二楼,给小娥开了门,领她进屋。她一进去,像是吹进来阵带花香的暖风,那满屋子的大老粗安静了瞬,柳卅武馆的那两个师兄弟明显红了脸,争先恐后地来给她献殷勤。

      “可乐喝不喝?”

      “还是喝橘子水?”

      “不好不好,还是吃橘子有营养。“

      “桂花糕吃不吃?”

      容匪把酒瓶拿进厨房,冲柳卅斜眼睛:”这总不是无亲无故的了吧?”

      柳卅知道他在说小娥,继续拿着笸箩摇他的元宵,低声道:“她有手有脚,我总不能把她绑在家里不让她出门吧?”

      容匪看他苦恼犯愁的样子,觉得好笑,在厨房里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走开。

      小娥到了容匪家里一刻都没停下来过,翻翻他听的唱片,瞅瞅他书柜里的书,墙上的海报贴画她也都一张一张仔仔细细地看过去。她转着裙子在屋里四处走,那两个师兄弟也还一直跟着她,活像跟着春游出巡的公主屁股后头的两个谄媚的仆从。公主显然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还有些烦他们,容匪从旁观望了片刻,找了个理由将那两个师兄弟打发去了厨房,走过去和小娥搭讪,道:“想听哪张唱片?”

      小娥道:“这些唱片,这些书,都是你平时听的看的?”

      “当然了,难不成是柳卅留下来的?”

      小娥又到了书柜前,抽了好几本书出来,问容匪:“能借给我看看吗?”

      容匪满口答应,问道:“你也爱看这类书?”

      小娥摇摇头,翻开了一页,道:“没看过,就是想看看他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她抬起眼睛,“《夜来香》我倒是喜欢听的。”

      容匪一笑,抽了张《夜来香》的唱片,放出来给大家听。脍炙人口的缠绵歌曲人人都会唱,不一会儿满屋子便只剩下高高低低的“夜来香,夜来香”的唱曲声了。

      晚饭到了六点终于准备停当,众人一一入座,由里头年纪最长的内衣摊摊主兼云城算命协会荣誉会长许半瞎开席。他言简意赅,站起来,举着酒杯只说了两个字:“开吃!”

      大家哄笑,纷纷碰杯,仰头灌下整杯烈酒。

      柳卅的人缘比容匪想象中要好,他这一根筋的性子,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脾气放到了江湖上成了人人赞许的侠肝义胆。言辞间不难听出他结交的这些朋友都是和他过过命的好兄弟,都是行事豪迈痛快的人,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尤其是那武馆的两个师兄弟,虽在男女方面不得要领,可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仗义爽气。其中那个大师兄和柳卅拼酒,满杯下去,仰头就干,一滴不留。容匪在旁看着,他不喝酒,也很少看到柳卅喝酒,对他的酒量一点数都没有,见他和那个大师兄连干了十碗,人还很清醒,眼神反而更加明亮,这才知道柳卅原是个海量。

      大约食量和酒量确有挂钩,柳卅喝起酒来也是副喝不饱,喝不够的馋样,酒一多,他脸上的表情多了起来,笑得更开,更大声。那大师兄到底拼不过他,第十八碗才放到嘴边,眼珠一翻,嘴角一歪,扑在了桌上。他师弟立马接上,对柳卅道:“遇上你这么个酒国英雄,可别怪我们大师兄二师兄车轮战了!”

      柳卅朗声笑,端起酒碗,手一伸,与这二师兄碰了杯。众人都在看他们的热闹,容匪却有些乏了,走去外头点了根烟。他没关上门,靠在门边还在关注酒桌上的战况,正看到那二师兄也趴下了,柳卅笑着自斟自饮,大家起哄,拱他做酒国元帅。这情形把容匪看笑了,他吐出个烟圈,那门里此时却走出来一个人和他搭话,正是那许半瞎。

      许半瞎右眼上贴着块狗皮膏药,用他那颗灵活得左眼将容非好生打量了番,说道:“容先生,我看你面相出奇,似非常人啊,可否借我你的手相一看。”

      容匪关上了门,朝他伸出左手。许半瞎一喜,激动道:“我这人平生没什么嗜好,就爱女人内衣,就爱给奇人看手相,这柳卅的手相我也看过,您这……”

      许半瞎摸着容匪的手顿了下,凑上前去,将右眼的狗皮膏药摘了贴到手背上,对容匪道:“您这手相可真是奇了!比柳卅的还奇!”

      容匪悠悠问:“奇在哪里?”

      许半瞎颤巍巍地抬起头,话都说不利索了:“您这命……与天同寿……与地同齐啊!”

      “那我成什么了?还是人吗?不成老妖怪了?”

      许半瞎牙齿打颤,扒住他的手,抓紧了继续看,断断续续说道:“您这命里有两个大劫,一个已经过去,另一个就在三年之后,这大劫必要贵人相助才能平安渡过,不过这贵人……我看看啊……出现得可有点迟,得好几十年后了……”

      劫数就在三年后等着呢,搭救的贵人确要几十年后才出现。这许半瞎到底怎么成了算命协会的会长,容匪说不准,不过他这糊弄人的本事实在不过关。

      容匪接道:“那您能看出我这贵人长什么样吗?我好现在就找起来啊。”

      许半瞎厉色道:“不开玩笑啊容先生!这一劫要是过去了,您务必替那贵人完成三个心愿,切记,务必完成!”

      容匪弹开烟灰:“否则呢?”

      “否则,一切尽失!”

      “什么意思?我会死?”

      许半瞎道:“死倒不会,只是……“

      容匪让他就此打住,道:“不死就行了,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他笑起来,扔掉香烟,踩灭烟头,回到了屋里。许半瞎追着他进去,在他身后念叨个不停:“要记得啊,三个心愿,三个心愿!这是在给自己积德!”

      这时小娥忽然指着许半瞎尖叫了声,道:“许半瞎!你这右眼看得见啊?!”

      此话一出,许半瞎赶忙将狗皮膏药贴回去,可为时已晚,他这右眼的事被开了一晚上的玩笑,到了灯会都没停过。

      容匪也去了灯会,柳卅说他聪明,硬是要他一起去猜灯谜。可到了挂满灯谜的各色灯笼前,柳卅就又把他拉走了,他扯着他的袖子把他往人少的地方带。容匪看他是喝多了,醉了,分不清东南西北,连灯谜在哪儿都找不着了。但柳卅走起路来却很平稳,笔直的一条线,他把容匪带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上,两人脚下是边角缝隙里长满了苔藓的青石板,不远处是一绢细流,数盏花灯自河弯处飘来。

      容匪走得不耐烦了,停下了问柳卅:“你到底要不要去猜灯谜?”

      柳卅站在他身后,他看看他,又看看月亮,再看了看那在水上跳动的火苗,他有些高兴,指指容匪站的位置,说:“你就这么好好的让我喜欢着吧。”

      他憨笑起来,容匪不予理会,转身要往回去,柳卅明显是酒精上头,人已经犯懵了。他去拉容匪的手,孩子似地在空中甩。容匪心道,他这点傻劲要是今晚不发完了不知得留存到什么时候,索性四下无人,就由着他了。

      两人往前走了阵,容匪对柳卅昂了昂下巴,说:“喂,酒国傻元帅,我给你三个心愿,你做我的贵人好不好?”

      柳卅想是没听进去,还在自顾自发笑呢。容匪一皱眉,油然而生一股厌弃,推开柳卅,迈开了步子。柳卅跟着他,要走到他前面去,容匪一伸手,把他拽回来,骂了句:“看着点路,睁眼瞎!”

      从花灯会回了家,容匪还是满心不痛快,看到饭桌上的残羹冷炙,大声把柳卅喊过去,差遣他收拾屋子。柳卅事事都顺着他,听他指挥,老实地整理碗碟,打扫客厅,抹干净了桌子后就在厨房里洗碗。屋里又恢复了原有的清静面貌,容匪舒出口气,斜躺在沙发上,右手摸着左手,闲闲坐着,他还惦记着许半瞎那判词呢。

      一切尽失。

      他活到现在,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能失去的呢?

      容匪的眼角扫到柳卅忙碌的身影,此前以为他只有他,却没想到他有这么许多肝胆相照的朋友。勿说柳卅一厢情愿地恋慕他了,他何尝不是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地揣度了他的人生?到头来,谁之于谁是唯一,他竟看走了眼。

      容匪又是阵烦躁,撑着脑袋叫了柳卅一声,想把他叫过来数落几句,随便什么由头都好,最好能把他骂跑了,撵走了。

      柳卅听到他的呼唤,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容匪张开了嘴,话未出口,他眉心紧蹙,陡然喷出口黑血,人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上,一蹶不振!

      柳卅慌忙冲过去,容匪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道:“快!替我出去看看!正门……正门是不是上来了个刀疤脸的人!”

      柳卅夺门而出,开在朝阳街边的那道楼梯空荡荡的,没见到有人,倒是有滩发红乏腥的血迹。柳卅追下了楼,在街上张望,也没有发现任何行迹可疑的路人。他没再追踪下去,赶紧返回了屋里,将容匪从地上扶起,道:“人没看到,但楼梯上有滩血迹。”

      容匪无声地一指书柜,有了上次的经验,柳卅已经知道他要什么了,忙去给他卷了根烟,点上了递给他。

      容匪这回比杀柯雄的那晚还要紧张,脸色刷白,手抖着抽了好几口烟,勉强稳定下来后,对柳卅道:“你帮我找个地方,尽快找,小心找,要人迹罕至,但不要在深山老林里,不能有窗,不要任何东西,只要你每天去看一看我,确保我还有气。”

      柳卅替他擦掉嘴角的血迹,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从前面上来个人?我没感觉到任何气息啊!”

      容匪道:“还记得我说的那个仇家吗?”

      柳卅颔首,容匪示意他靠近些,他此刻没法发出太大的声音,但他要确保柳卅能听清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道:“他从前是我家的仆人,我有一双父母,一个姐姐,一个哥哥,都与我一样,有长生不老的体质,这个恶仆觊觎这一点,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个典故,说吃了我们这类人,也能永葆青春,长生不老,他就动了歪脑筋。”

      容匪的额头抵着柳卅的额头,把烟送到嘴边,久久没有垂下手,平声说道:“他把他们都杀了……吃了……只有我逃了出来……”

      柳卅的手放在了他的腰上,揽住了他,屏息倾听着。

      “他追了我许多年,许多城市,我这大半辈子都是在逃亡。我逃到云城后不知为什么,他失去了音讯,我也就在此定居了……那街上的楼道口是专门开给他的,洒过我的血……他这人贪婪,这点血他也是不会放过的,必定会从那里找上来。”

      柳卅道:“你说那楼道给你施过法术,原来是真的?“

      容匪摸摸他的脸,人有些恍惚,眼神都空了,好像在看很远的地方,他道:“真的,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温柔起来,这份温柔柳卅却不要,他松开了手,眉毛拧在了一起,站起身说:“你要我替你找一个躲避他的地方?”

      容匪道:“这楼道上的法术就不具体和你说了,你只要知道对我来说消耗很大,而他中了这法术,三年之内必定无法行动自如……我则需得调养九百九十九天,所以我要你替我找个地方,是给我修养的地方。我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这里人气还是太重,太浑浊了。”容匪咳嗽了几声,浓厚的黑烟从他嘴里飘出,他问柳卅,“这件事你能替我办好吗?”

      柳卅没有立即答应他,思索了番,问了许多问题:“那这九百多天里需要我每天给你点上些烟吗?你确定他三年内都不能再对你不利?还是我每天把守着,不,你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子,我替你找出来,只要他人在云城,我一定能找到!”

      容匪道:“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让我自己睡着好了。你就算把他找出来又能怎么办?他的本领比我还高,你白白去送死,对你我都没有任何好处。”

      柳卅一滞,又道:“那你要是没气了怎么办??”

      “那就烧了我的尸体,烧成灰,撒进海里。”

      柳卅摇头,坚定地说:“我不会让你死!”

      容匪虚弱地靠在沙发垫子上,他说得已经够多了,几乎将他这一辈子的故事都说给柳卅听了。他抚了下柳卅的手,手指碰着他的手指,敲了敲,摸了摸,无力地垂了下来。

      柳卅半跪下,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唇边,吻着,贴着,举止间皆是不舍。

      容匪还剩下点力气,最后说:“我要睡了……这三年,你要好好过,听到了没有?”

      柳卅不忍看他,低头应承下来,待他再抬头看去时,容匪已经闭上了眼睛。但他还有呼吸,月色下,他很安静,近乎安详,他带着他最最温柔的样子,陷入沉睡。

      不出三天,柳卅就替容匪找到了一处隐蔽又还算交通便利地藏身之所,他在后海码头租了间库房,将容匪安置到了那里。每天他都会背下当日报纸上的内容,在黑暗中一一复述给他听,有时他会趴在他床边打个盹,有时就站着看看他,就算看不清也认真地看。

      柳卅每次都不会待太久,在里面陪了会儿,就到外面去站着,这给了他很多时间看海。看春天的海如何被夏天秋天冬天复制,永远都是雪浪翻滚,波涛汹涌。

      四季更迭,时光荏苒,转眼间,他一个人看海,看了整整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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