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春城》柚尔

16、第十六章 伴我身侧

　　她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她只感觉浑身冰冷，不停的打着哆嗦，蜷缩成了一团，忽然间身上又暖了，像是落入了一个柔和的怀抱，她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不省心的家伙。”屏幽看着怀中的小小人，像一片纸一样轻飘飘的没有重量，身上忽冷忽热还不停的颤抖。
　　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软榻上，牢牢的给她盖好被子，端了个暖炉放到了她身侧。
　　他坐到了她旁边，支起手怔怔看着她，竟看的出了神。
　　“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冷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屏幽本是柔和的脸庞瞬间变的冷峻起来。
　　说话之人正是方才在大殿中的黎庭，此刻就站在那地牢门前，眸中是难掩的怒火。
　　屏幽连头也不回，执了个方巾，给萧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淡声道：“你倒以为你真能关的住我。”
　　沉默半晌，黎庭才闷闷出声：“你知道她是谁吗？你便如此不惜与我作对。”
　　屏幽笑了，似妖媚的牡丹，昏暗的地牢都因此明亮了起来：“我不管她是谁，只是我...不愿看见她受伤害。”
　　黎庭面色复杂，倒退了几步：“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一挥袖转身便转身离去了。
　　屏幽冷哼一声，面布阴霾：“云鹰。”
　　只见一个身穿看守衣服的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低着头隐在暗中，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道：“公子，请吩咐。”
　　屏幽薄唇轻启，冷冷道：“今日伤了她的。”
　　“杀。”
　　杀气暗涌，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起来，李云应道：“是。”
　　“至于黎庭和纳兰雅姬...”
　　屏幽湛蓝的眸中蒙了层寒霜，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
　　鼻尖是淡淡药香味，萧熙终于有了意识，动了动僵硬酥麻的身子，缓缓睁开了眼。
　　本是阴暗的地牢点了橘黄色柔光的宫灯，身畔的暖炉散发着令人舒服的暖意，萧熙这才发觉自己躺在屏幽的软塌上，盖着他的薄被，鼻端萦绕着他身上的清香。
　　揉了揉眼，只见屏幽蹲在角落里，拿着一把蒲扇，不停的对着煎药的炉子扇着风，那药炉冒着缕缕香烟，哧哧作响，不时的溅出些火星。
　　他笨拙的拿起毛巾揭起盖子，身子后倾，离得老远，生怕火星溅到自己身上，迅速往里扔了些药材，又盖上了盖子才松了口气。
　　“我...”萧熙下鄂剧痛，才忆起被黎庭捏错了位，连句话也说不清。
　　那蹲着的身影顿了顿，放下手中东西一阵风般的跑了过来，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她身上。
　　只见他精致的脸上满是乌黑，似一只花猫般，眸中溢出薄雾，如泛滥的海水般欲倾泻而出：“早知道你会受欺负，我定不会让你去的。”
　　萧熙艰难的笑了笑，安慰他：“没事的...”
　　嘴上说着没事，心中却是一阵阵钝击，她没料到，她真的给那村子带去了灾难，她更没料到，黎庭会下如此狠手。
　　她忘了，是她忘了，他是黎庭，杀人不过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悲伤如洪水般不断拍打在心上，艰难的从回忆中拔出，她含糊问道：“我怎么会在这。”
　　屏幽执着方巾给她擦了擦汗，撅起了嘴道：“当然是我去救你的啊......你这样别看我，虽然我在这地牢里，我自有方法救你。”
　　“黎庭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屏幽冷哼一声：“他不敢。”
　　萧熙没有继续追问他，关于他的身份，她不想过多猜测，只闷声道：“谢谢你。”
　　屏幽没有应她，屋中灯光摇曳映在他脸上明明暗暗，唯独那双眼清澈明亮。
　　默了半晌，他低着头摆弄自己的发丝，突然问她：“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去哪。”
　　“伴我身侧，和我回越国啊。”
　　“和你回越国做什么？”
　　屏幽嘟了嘟嘴，软声说：“跟着我，当我的侍女。”
　　萧熙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模样：“侍女？”
　　屏幽有些恼了，挠了挠头，又十分认真的盯着她：“不想做我的侍女吗？你想做什么都行，只要在我身旁。”说着又试探着说：“想当官？还是想做太夫？还是你嫌累，你什么也不做也行...”
　　“屏幽...”萧熙有些不忍的打断他：“我不会和你去越国的。”
　　看着他怔忪模样，她柔了声音轻轻说：“我是楚人啊，我不会离开春城的。”
　　屏幽伸手拢了拢她的散发，嘟囔道：“如果楚国是我的了，你是不是就可以跟我走了。”
　　萧熙愕然：“胡闹！”
　　“那怎样你才会和我走。”
　　“我们是...朋友啊，我们还可以见面，还可以一起相处啊，为什么一定要
　　...”
　　“哼！”屏幽背过身去，一拂袖，桌上的瓶瓶罐罐便东倒西歪的散落一地。
　　“你...”萧熙只觉得不可理喻，如此战乱，她只望能留在前线，能救死扶伤，怎么会随他去越国游乐？
　　她心中烦躁，闭了眼睛翻过身去，也许是疲倦了，不一会她就又沉沉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才被人摇醒了，头脑昏沉，被那人扶着坐起了身才睁开了眼。
　　只见屏幽眼圈红红，巴巴的看着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吸了吸鼻子低声道：“你睡的太久了，起来喝点药。”
　　说着他小心端过一碗黑色药物，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见萧熙皱了眉头，他又解释道：“你身子骨太差了，再拖累下去会垮掉的，这药就是难闻了点，我加了些蜂蜜，不苦的，来，这次换我喂你。”
　　他专注的喂她一口口喝下，药一入口，她便舒缓了眉头，果然是甜的。
　　喂她喝了药，屏幽默默的收拾了，又端来了些饭菜：“吃些东西吧。”
　　看着他本细嫩的手上布了些伤痕，脸颊上的熏黑也不曾擦拭，萧熙心里软了，对着这张美艳的脸她也生气不起来。
　　屏幽给她布了菜，也端起来想要喂她，她摇了摇头，抬起有些无力的手接过了碗：“还是我自己来吧。”
　　看着碗中精致的饭菜，不禁诧异，后知后觉的问道：“咱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屏幽给她又添了菜，漫不经心的应道：“地牢里啊。”
　　萧熙微鄂，有些好笑道：“你看这像是个地牢吗？”
　　宫灯将这一方天地照得亮堂，暖炉烘走了秋季的阵阵寒意，桌上瓷碗中酱鱼肉，烧排骨，玉米紫薯羹布满，连甜品糕点都整整齐齐的摆着。
　　屏幽环顾一番也笑了：“真不像啊。”
　　“我怀疑，你是不是把你的寝殿搬了过来。”看着卖相可观的饭菜，萧熙食欲大动，毫不客气的大吃起来。
　　“算是吧。”屏幽嘴里含着块鱼肉，含含糊糊的应着，还不忘盯着萧熙：“怎么样？味道如何？”
　　看着他眼中亮晶晶的期盼，点了点头：“嗯，极好吃的。”
　　原以为自己在这牢中生活变的丰富舒服了起来，刚吃完这顿饭，她才发现她自己错了。
　　才恢复了些力气，便又被他当成侍女使唤开了。
　　“哎对，上面一点，用力一点，好的，嗯....”
　　萧熙依了他的话，拿捏着轻重给他捏着肩，他仿佛没有骨头般，整个人都软软趴在床上，细嫩的小脸隐在又黑又长的发丝里，琼鼻沁着点点汗珠，湛蓝的桃花眼水汪汪的无辜的看着她，硬是让她没了脾气。
　　也许是给他捏的舒服了，也许是为她忙碌的累了，屏幽渐渐阖上了双眼，呼吸均匀的浅浅睡了过去。
　　怕他趴着睡不好，萧熙轻轻将手垫在他头下，扶着他的身子有些艰难的翻转过来，给他调整好了睡姿。
　　她才如此近的看他，一个男子，肌肤如瓷器般无一丝瑕疵，熟睡着的他更像是个孩子。
　　“萧萧...萧萧...”他不知梦见了什么，无措的蹙起眉喃喃道。
　　“嗯？我在。”萧熙把头凑近了，想听清他说什么。
　　“萧萧...”
　　“以后每天...”
　　“都想要你给我捏肩...”
　　萧熙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说着，面色复杂的给他擦了擦颊上冷汗，假如...没有战乱...他不是越人，或者他只是越国普通的百姓...
　　只是...人生就是这样，已经有了轨迹，便没了那么多如果。
　　只当他是入了梦魇，轻轻拍着他，柔声应道：“好。”
　　看着他得到答案后安心的甜甜睡去，萧熙才把碗筷药罐等收拾了起来，蹑手蹑脚的吹熄了宫灯，走去一边角落里，躺在茅草地上，扯过个补丁被子盖上了。
　　旁侧牢房隐隐的喧闹声，可屏幽浅浅的呼吸却十分清晰，仿佛就在她耳畔。
　　如果可以...
　　屏幽...
　　只希望你永远天真快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