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云珠（清穿）》叶晓婉

24、红拂夜奔

　　过了大约五分钟，十七才从“天赐洪福”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清了清嗓子斜睨着小六和钱掌柜道：“好鸟啊，真是好鸟！”
　　小六和钱掌柜长大了嘴巴，直直地看着十七，显然没有摸清他是什么意思。
　　十七用折扇指着钱掌柜，吩咐随身的侍卫道：“给他们十两银子。”
　　钱掌柜用胳膊肘子捅了捅依旧呆若木鸡的小六：“还不快去给两位爷寻个笼子来。”
　　小六这才回过神来，忙往后头去了。
　　“小五，不如今儿就去十七叔那里吃晚饭？带上你表妹给你十七嫂瞧瞧？”十七笑得纯良无害。
　　“十七叔，侄儿就不去府上打扰了。”弘昼显然意识到了潜在的危险，忙推托道。
　　“怎么你嫌你十七婶的手艺粗糙，你皇阿玛那里你不需担心，都有十七叔担待着呢！”十七不愧是混迹官场的老狐狸，一句话把弘昼的后路给切断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跟在两位大爷身后来到了十七王府。较之十三王府的朗阔，十七的家显然更富有诗情画意，什么移步换景，借水润山等江南园林的绝技在这儿处处可见。十七先行进到里屋去换衣裳，十七富晋领着王府的几位女眷出来招呼我们。只见她们都穿了类似汉装的长单，下头配着百褶绸裙，头上都只是简单的绾了个圆髻，戴了些镶玉的钿子，腕上不是翡翠镯子就是白玉的串子，一个个好似吴门名家的画里走下来的仕女。
　　“侄儿见过十七婶，小婶子。”弘昼朝为首的两位仕女施了礼，我在跟在后面福了福身。
　　“小五好阵子没来了。”十七福晋笑得颇为礼貌，她穿了件紫绸对襟单衣，外边罩了件秋香色的薄纱衣。
　　“皇阿玛考问功课的紧，不得空。”弘昼装可怜道，“侄儿好不容易得了空，可不就奔十七婶子这里来了？”
　　十七福晋扑哧一笑，扭头对我说道：“瞧瞧这张嘴，抹了蜜似的，鄂小姐你可别被他给骗了去。”
　　我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正要接口，只见十七穿了件白绸衫子走出来问道：“三阿哥怎么还没到，叫人去请了么？”
　　十七福晋道：“蔡均德已经去迎了。”她话音还未落，只见一个白净的青年快步走了进来。
　　“侄儿来晚了，还请十七叔赎罪。”他给十七做了个揖，又给十七福晋行了礼。
　　“五弟。”他朝着弘昼微笑道，声音柔和地就如同箫管低鸣。其实论起亲戚关系，三阿哥弘时才是表姨妈的儿子，我的正牌表哥。可是由于年龄的差距，我只见过他一两次，也不过就远远行个礼，模模糊糊看见一张脸。
　　“这是云珠表妹吧？”他转向我道，“想不到，两年不见你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弘时生得颇像表姨妈，水盈盈的大眼睛，秀气的口鼻，一笑起来就会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表哥……”我有些抵抗不了他的高压电眼，慌忙垂下头好藏起盖脸颊上浮起的红云。
　　“好了，都别忙着认亲戚了，快入席吧，咱们边吃边谈。”十七福晋走过来道。
　　“十七婶都准备了些什么好菜呀？”弘时笑问，一双眼睛就如同两泊映着星辉的清泉。
　　“今儿呀倒是有样稀奇东西，你们等着瞧就是了。”十七福晋神秘地道。
　　因为天气热，晚宴就设在了王府的水阁上，我们一走进去，就看见石桌中央摆了个圆溜溜碧莹莹的西瓜。“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气，随便坐吧！”虽然嘴上这么说，十七福晋还是把我安排在了弘时和弘昼兄弟俩当中。
　　“十七嫂子说是有样稀奇东西，原来是要请我们吃西瓜盅。”弘昼用手指头磕了磕西瓜皮道：“脆而墨，不愧是平湖翠皮。”
　　十七福晋笑道：“都说小五见多识广，果然不假。”她轻轻击了掌，只见三个身穿荷花绣衣的侍女鱼贯而入，在个人面前放了一只去瓤黄金瓜小盏、一副錾银象牙筷子，又揭开西瓜盅的盖子，给每个人都盛了盏红红的汤水。
　　我浅尝了两口，比我早上花两大钱买的要精致很多，酸酸甜甜的分外爽口。一碗汤水下肚，大家的胃口也都开了，各色精致的菜肴也一道道端了上来。弘时和十七叔侄俩讨论起了圆明园修造的问题，弘昼绘声绘色地向十七福晋说起了学中的趣事。我夹在他们哥俩中间，落得清闲，便埋头专心致志对付面前的一碟蛋皮虾仁卷子。
　　“十七婶好偏心，这些珍馐，却独独不叫我。”我正要伸筷子夹走最后一块虾仁卷，耳边飘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抬眼一瞧，福字暗云纹蓝绸衫，眉眼含笑，不是小四却是谁？
　　对于小四的出现，十七、弘时和弘昼似乎都有一些意外，倒是十七福晋站起身来笑道：“十七婶哪敢忘了你，前儿进宫，娘娘恰好同我说起今儿你要随皇上去钦安殿，十七婶怕误了你的正事，就没敢拉你来呀！谁成想你倒自己巴巴跑来兴师问罪了。”她一面说一面将小四按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一旁的侍女眼明手快地补上一副碗筷。
　　小四拿起筷子，也不拣菜，乌黑的眼珠匆匆带了弘时、我和弘昼三人一眼：“原来云珠也在，可是巧得很。”
　　我和弘昼对视一眼，都不敢答话。弘时轻笑了一声，也不说话，只缓缓地转着手里的青瓷酒杯。一时间水阁里一片寂籁，气氛不免有些诡异。十七忽然笑道：“小四你来得正好，十七叔才得了只会算卦的雀。”他一面说一面回头吩咐小太监：“还不快把那只乌头取过来给四阿哥瞧瞧。”
　　小太监忙不迭地跑了去拿了笼子来，十七打开笼门，依着店铺里小六的样放了小雀出来，拿谷子喂了它，小雀边在十七的手心里啄着谷子边抬起头警惕地看着四周围。
　　十七抿唇一笑，将一副卦牌在酒桌上抹开，指着小四对小雀道：“小东西乖，好好给四阿哥算一卦。”
　　小雀歪了歪脑袋，啾啾叫了两声，忽地飞起，俯冲至挂牌前，叼起一张飞回至十七的手心里。十七接过卦牌一看，笑着递给小四，小四的脸却是红了。
　　“什么浑话……”小四气恼地将卦牌掷在地上，脸红地好像要渗出血来似的。
　　弘昼好奇地将卦牌拾起来，我忙把脑袋凑过去，只见这张卦牌和昨日小六演示时所用的完全不同，镂花錾金不说，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
　　“红拂夜奔？”弘昼念了遍卦牌上的字，疑惑地看向我，“这是什么意思？”
　　要是放在平时，我铁定会诲人不倦，但刚才就在弘昼发问的脑一瞬间，我分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狡黠的笑意，我的神经不由地一紧，这小子莫不是明明知道红拂夜奔的典故，故意在这里挑我做出头椽子，看小四这情形，八成是最近有啥艳遇，被卦牌说中了，才会如此尴尬狼狈的，此时我要是接了弘昼的话茬，岂不是给未来的乾隆爷不自在？于是我瞪大了眼睛，相当天真地看着弘昼，使劲地摇了摇脑袋。
　　看到我摇脑袋，小四似乎大松了口气，只是他这口气还没有松到肚皮里，就听见十七在一边笑道：“红拂夜奔，美人投英雄，四儿艳福不浅啊！”小四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脑袋低地几乎就要藏到桌子底下，结果一场夜宴就在十七侃侃而谈古今风流艳事和小四的尴尬不已中草草收场，此时十七已是喝地满面红光，而小四则是黑着一张脸。我一看，忙向十七福晋告辞，小四今儿是压了一肚皮的不自在，呆会肯定得找个出气筒，十七和十七福晋是长辈，弘时是长兄，他肯定不敢去招惹，剩下的可就是我和弘昼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咱得赶紧溜。我快步走出十七王府，却只在门口看见两顶青衣大轿，“哎，我的马车呢？”我伸长了脖子，看向黑黢黢的夜。
　　“我怕表姨妈他们着急，就打发他们先回去了，正好我送你。”弘时不知何时走至我身边。
　　我正要点头，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云珠，你且站一站，我有话要对你说。”小四走过来就要扯住我，却被弘时不着痕迹地插在了我们中央。
　　“四弟，今儿时候不早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改天再说吧。”弘时和声道，小四明显不太高兴弘时如此横插一杠子，他向左走了两步，想要绕过弘时，却不料弘时也跟着向左走了两步。
　　“四弟，你喝多了。“弘时的声音冷了下来。小四似乎是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压力，不情愿地向后退了两步，调头走了，他走至青衣大轿前，忽然顿住了脚，深深瞅了我一眼，才掀起轿帘坐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其实喜剧很难写，要保证每一章都有一个令人喷饭的笑话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