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执剑》枢玖

30、花千树

　　嬴政一阵心慌，他不担心有人能够伤害到天月，但是在这样的街道上走散，要找到人相当不容易。他拎着酒坛四处张望，拨开阻挡他视线的人群。彩灯的光并不强，所以即使四周挂着几百盏花灯，街上也不是很亮，人的脸朦朦胧胧的。

　　嬴政的心里生出一阵恐慌，该不会天月趁机离开了吧？周围的人挤得他心烦意乱、怒气满满，他恨不得下令处死这些乱窜的人，然后派兵搜索整个咸阳城。

　　忽的一击轰鸣炸响在空中，使得嬴政心里一震。原来到了放烟火的时候，一朵朵金花、银花，将漆黑的夜幕装饰得金碧辉煌。人潮开始涌动，每个人都想要争取一个有利地形。嬴政虽无心看烟火，但也抵抗不了人群的力量，被挤得摇摇晃晃，最后不知道被谁顶到了腰，狼狈地跌了出去。

　　趴在地上的嬴政不知道应该为自己的遭遇发怒，还是为了终于脱离人群而松口气。当然，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因为他现在满心装着的都是天月。重重地摔在地上，处在这样狼狈的境地中，他突然感到绝望。难道说他仍然要失去心爱之人吗？

　　细雨落在他身上，湿湿冷冷的，就像他的内心世界。他是皇帝又如何？他得到了江山，得到了万民朝拜，但得不到一个人的心。

　　突然雨停了，一把红伞撑在他头顶。嬴政抬头望去，瞧见天月蹲在他面前，散下的银发被透过油纸的光照成浅红色，使得他的表情变得柔和了很多。“真狼狈。”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嬴政一下子高兴了起来，天月并没有离开，这个人愿意待在他身边。

　　天月将他拉了起来，他一直保持笑意。一直高高在上皇帝落到了这样的地步，恼怒又不能发作，实在是太搞笑了。嬴政本来是很不痛快的，摔在地上痛得很，这些人居然敢这样对待他们的君主！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就算他说自己是皇帝，也没有能够证明的东西，而且也不能一声呼喝就招来大批的士兵。

　　但是现在看到天月开心的笑容，他又不生气了，有些无奈，有些高兴。他拍着身上的灰尘，但被雨水淋湿的泥土粘在身上一条一条的，拍不掉：“看见我这副样子，你很高兴吗？”“那是当然。”天月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里面是他新买的枣泥糕：“平时的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你有江山社稷、后宫佳丽，但是现在你只是我的，而且只有我看到了你这个样子。”

　　嬴政感到胸膛里有一种满足的饱胀感，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秘密，即使只是一件小事，但将他们紧密地联系起来。于是那些被人挤、摔倒造成的坏心情烟消云散。他指了指天月怀里的枣泥糕：“你今天晚上吃了不少这种东西，御厨每天做的你都没吃多少。”

　　“不一样。”御厨做的东西虽然精致，但他们提心吊胆，生怕饭菜不合口味而招来祸事。而这些街边小吃却包含着老板的心意，虽然吃起来格外可口。不过这种事情即使跟嬴政说，他也不一定能够理解吧。天月问道：“你要尝尝吗？”嬴政看了看自己沾了泥的双手，露出为难的表情，但马上他又眉开眼笑了，因为天月捏起一块枣泥糕递到了他嘴边。

　　“烟花马上要结束了，我们赶快找个地方看。”天月拖着嬴政的手拐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然后突然抱着嬴政飞上了屋顶。嬴政吓了一大跳，紧紧地抓住天月的衣服，但几秒之后他的脚便踩上了瓦片。天月松开了他，爬到屋脊上，看了会儿烟花，然后扭头冲嬴政招招手：“到这里来，看得很清楚。”

　　嬴政站在了他身后，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阻隔，一目了然，的确是观赏烟花的绝好场所。在这样的环境里，他感到从所未有的自在。没有任何束缚，没有任何负担，不需要想他的那些职责，以及伤透脑筋的战事。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鸟，只要张开手臂，就能乘着风飞起来！

　　他庆幸自己在发现天月偷溜出宫之后不是派人去找，而是自己出来了。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他就失去这次难得的经历了。不过派给天月的那个影密卫真是不靠谱，叫他去保护天月，结果任着天月胡来，公子出宫也不跟着！

　　“天月，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影密卫，你见着了吗？”嬴政会怎么问，是因为他晓得天月的实力强悍，发现有人跟着他不成问题。天月点了下头：“见着了。”转而又道：“我不需要影密卫。”虽然夜鹭在他的控制之下，但毕竟夜鹭不是个傀儡，要是被捅一刀就玩笑大了！而且现在他要把情报送出去越来越困难，不能再有条尾巴跟着他！

　　嬴政环抱着他，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我知道，鬼谷派的弟子天下第一。但让我安心些，好吗？”天月沉默不语，他从不强硬地抗拒嬴政的决定，恃宠而骄也要讲个程度。夜鹭若是对嬴政足够忠心，那么他会拼着性命将消息传递给嬴政。所以以后再外传情报，必须更加小心。

　　两人在烟花熄灭之后返回咸阳宫。嬴政没有天月那独步天下的轻功，所以他出宫是正正常常从大门走出来的，因此他们回去的时候也走得大门，有一个侍卫守着门等他们回去。这一夜就像是烟花一样绚丽易逝，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但却让他们两人牢记。

　　天月回到信秋宫，没瞧见夜鹭，本应该形影不离地跟着他的影密卫不知所踪。虽然没有人跟踪自己，是件好事，但并不能让天月松一口气。他想知道夜鹭失踪的原因，而且若是换一个影密卫，还不如让已经知道的这个跟着。

　　于是他向嬴政提出了疑问。得到的回答是夜鹭没有尽到影密卫的职责，所以被关押起来了。嬴政提着笔，停止在竹简上写字：“我会重新调一个影密卫给你的。”“是我命令夜鹭留在信秋宫假装我在里面的，这事不是他的错。”天月说：“我讨厌被人尾随，现在我还算习惯他，换一个我又要重新适应。”

　　嬴政笑了一下：“好吧，那就听你的。”他认为天月是心软，不想要夜鹭因为他受罚。嬴政自以为对天月很是了解，实际上大错特错。在喜欢上天月之前，他对天月都是无视的，所以他并不清楚天月的性格如何。因为这段时间天月展现出的柔和让他以为天月本性与丽姬有相似处，拥有怜悯的成分。

　　天月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并且在下午见着了夜鹭。这块石头依旧硬梆梆、冷冰冰的，但从他的脸色和站姿可以看出他遭受过残酷的刑罚。即使如此，他第一件事就是向天月道歉，他没能完成天月交代的任务。

　　这个人的脑子真是不能理解，难道说所有的影密卫都是这种脑回路吗？天月是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做威胁自己生命的事情的，要是他和夜鹭角色互换，他肯定第一时间就把对方卖了。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效忠两个人，所以必须选择一个。很显然，皇帝比公子有利多了。

　　夜鹭让他摸不清头脑。按常理说，他是影密卫的人，应该是经过了洗脑训练的。难道说夜鹭对他的忠诚是建立在嬴政的命令上？天月的大脑里一团浆糊，便所幸不再想。

　　在朝堂上抨击天月的大臣有好几个团队，天月不知道是不是几个公子联合在一起想要先把他拽下马。不论那些人是大声直白地呵斥他迷惑君主，还是义正言辞地劝告嬴政，天月都不发怒。他只是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那些大臣。

　　过不了多久，这些针对他的大臣不是莫名其妙地获了罪，就是死于非命。剩下的人吓破了胆，再也不敢明面上指责天月的不是。而在宫中，天月与其他的公子关系更加紧张，同时总是来找他麻烦的胡亥反倒成了他的调节剂。

　　这样的生活过了几个月，送来战报的人说汉军反扑成功，如今秦军大事不好。嬴政震怒，前段时间秦军把汉军压着打，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前阵子月神夜观天象，说大秦气势渐弱，将要有大祸。而刘邦这人极具气运，将会威胁到大秦。

　　如今看来，月神说的不错。这刘邦总是能得到高人相助，化险为夷。比如那萧何、樊哙和韩信，都是让人伤脑筋的角色。

　　天月先前没有把心思放在那些上奏上，因为最近他一直找不到机会送情报出去。现在听说汉军那边出了问题，他立刻请缨，要求上战场。他并没有自己的亲信，所以他挑选的营地是由一个胆小无能的将军领导的，这样他就能轻松地夺过权力。

　　嬴政当然不放心他去，那可是打仗，每天都有人死亡。但是天月态度坚决。而且嬴政也知道天月现在的处境很不妙，就连扶苏都被他派去北边锻炼了，要是一直把天月留在身边，就显得太溺爱了，天月需要一些功绩来堵悠悠之口。于是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作者有话说

　　刚考完一门，继续背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