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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白门楼(2) ...

  •   吕布与张辽赶到张邈府上时,陈宫已先到了。
      “孟卓如何了?”吕布轻声问陈宫。
      陈宫一脸惨然,向吕布摇摇头。
      吕布向卧塌上的张邈看去,不禁骇了一大跳,他还从未见过平日温文尔雅的张邈有过这等模样。
      张邈披散着头发,仰面躺在塌上,脸色蜡黄,双目圆睁,直勾勾地盯着上方虚空之处。
      “孟卓,节哀啊!”吕布轻声劝慰。
      张邈缓缓扭过头来,呆滞的眼神定定地瞅向吕布。
      “别太过伤心了。”吕布仍轻声宽慰。
      张邈空洞的眼睛深处突然爆发出两簇疯狂的火花,“奉先,奉先!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杀光曹操三族,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我要啖其肉饮其血!奉先,你能与我同去么?与我报仇!”
      张邈紧紧抓住吕布的手臂,疯狂地摇晃着,泪水滚滚而下。
      吕布默然。
      “孟卓,此仇不共戴天,不报怎配生于天地之间?奉先与我均会与你同去的,不过现下还不是时机,不能轻举妄动。”陈宫在旁劝解道。
      “什么?”张邈回首望了望陈宫,又转向吕布,“奉先,连你也不为我报仇吗?”
      吕布心中恻然,却不知该如何宽慰自己的知交。
      张邈茫然地喃喃:“你们都不愿帮我?你们都不愿帮我!”
      突然他从塌上一跃而起,“你们滚,你们给我滚出去!我自己也能报仇!”

      “奉先,孟卓昨日不告而别,不知去往何处了。”陈宫一见吕布的面就急急地告白。
      吕布脸色阴沉,“不是不告而别,他一早派人遗书于我,说也知我的难处,但大仇不能不报,故投袁术处去了。也许能借得兵来,得报大仇。”
      陈宫急道:“这个孟卓,忒地糊涂!放着我等知交不信,却要投什么袁术!我去追他回来。”
      吕布摆摆手,“你还不了解孟卓?他是至情至性之人,如此大仇,你要他如何忍耐?将他追回,我等就能为他报仇?还是随他去吧。”
      陈宫跺跺脚,终于还是叹口气,无奈地坐了下来。

      天气越来越寒,又是一年岁末了,总算安顿下来的部属们终于可以休整一下,认真准备祭祀除夕之事,好好过个元旦了。
      吕布却无意这些,自张邈走后,他日日心绪不宁,派出打探的斥侯前前后后也有数起,还均未有确切讯息。
      今日已是冬十二月壬亥日了,吕布也不得不与彦云、严氏商议一些祭祀之事,听彦云说着一应事项,他的心却总静不下来。
      阍人在后室门口轻声唤道:“将军,有张太守消息!”
      吕布一跃而起,“新派出的斥侯回来了?”

      斥侯躬身侍立在堂下,身边却还有一人,也垂首站着。
      吕布疾步奔出,一迭声地问道:“怎样了,有何消息?”
      斥侯上前一步,行了个军礼,“将军,张太守亡了。”
      吕布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斥侯重复:“张太守亡了。”
      吕布强笑道:“这怎么会?你搞错了吧?这怎么可能?”
      斥侯身后之人进前一步,跪倒在地,哽咽道:“吕将军,我家主人真是亡故了,这是我亲眼所见!”
      吕布提着那人前胸衣襟将他一把抓起,“你是何人,怎会亲见孟卓之死,快说!”
      那人抬头落泪,“将军您不识得我了,我是张太守仆从张槐啊!”
      吕布端详着,其人面相依稀识得,“是你,你快说!你家主人因何而逝?”
      张槐又落下泪来,“我家主人言道欲投袁术,只带了我等几个亲近仆从,那日趁晚悄悄出城南去。走了几日,主人赶路甚急,错过了宿头,便在郊野歇了。连日赶路我也有些累了,不一刻便睡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主人的骂声惊醒,却见主人正与其余几人争吵,主人厉声责问:‘你等意欲何为?’他们几个乱叫,‘跟你投袁术有何好处?将你首级献给曹操,可换得十万钱呢。’主人骂声不绝,他们却再不还嘴,一拥而上,就……就将主人……将主人……”张槐大放悲声,断断续续地求道:“吕将军,我趁乱……逃了出来,给您报信,您可……可要为我家主人报仇啊!”
      吕布怔怔地听着,脸色惨白,良久无语。
      突然,从他胸膛中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号:
      “孟卓!!”

      小沛郊外,旷野无人,死一般沉寂,无语的泗水仿佛在极目处汇入了阴沉着的天空,吕布独自立在泗水岸边,一任怒号的寒风肆意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衣襟。泗水消失的远方,就是张邈去了就不再回来的地方。
      滚滚的泗水就这样脉脉南流,在这冰冷的人世上,也只有奔流的大河能耐得了严寒,不舍昼夜地奔向那最终的目的地。
      严冬的清晨,天气异常寒冷,吕布呼出的气结成了白霜,粘上他本已斑白的双鬓和短须。
      两行清泪顺着吕布腮边悄悄滑落,滴入他脚下奔腾不息的大河中。张邈的面容又浮现在河中,一如平日般温文宽和,正眯着细长的双目微微地笑着,河流的轰鸣中仿佛有张邈淡定的声音在说:“奉先,我怕自己内眷太多行动不便,将他们托付给舍弟了。”
      “孟卓!”
      吕布呜咽着,从背囊中取出了那张名琴焦尾,盘膝在岸边坐了下来。
      “铮!”琴音铿锵,一曲《流水》奔泻而出,琴声中有怀念,有温情,有伤悲,有愧疚,更多的是世事无常人生易老的无可奈何。
      琴声渐急,如怒涛奔涌,山洪倾泻。
      “咯吱!”琴音戛然而止,吕布呆呆地看着膝上的焦尾,焦尾的弦断了。
      吕布抬起头,朦胧的泪光中,张邈端坐凝神正抚一曲《流水》,琴音雅正,宛如天籁。
      “孟卓,你走了,谁还配抚焦尾!”
      吕布一扬手,焦尾象一张枯叶飘向河中,打了几个转,便顺着湍急的河流漂向了远方。
      泗水,仍旧轰鸣着,奔流着……

      已是掌灯时分了,彦云焦急地倚门而望,终于吕布的身影出现在后园门前,彦云迎了上去,
      “你回来了。”
      吕布疲惫地点点头,彦云扶住他的臂膀,“还未用饭吧,我让厨下给你留了。”
      “我不饿,”吕布淡淡应道。
      彦云不再说话,只默默地扶着吕布往室中走去。
      吕布回过神来,转头望向彦云,正迎上彦云的目光,那目光中满溢着柔情、关切和怜惜。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吕布无声地笑笑,轻轻拍了拍彦云扶在自己腋下的手。
      “我知道。”彦云柔声道,“回去歇息吧。”

      彦云将几块木炭投入炉中,小小的内室片刻便温暖起来,吕布倚在塌上,怔怔地出神。
      彦云轻轻走近,挨吕布坐下,伸手轻抚着吕布的头发。
      吕布反手将彦云拉近,将头向彦云怀中埋去,深深地呼吸着彦云幽幽的体香。
      “你说,我是否错了?”吕布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彦云没有马上回答,仍旧轻轻地搂着怀中的吕布,温软的胸脯紧紧地贴着吕布的脸。良久才在吕布耳边低语:“已过去的事,又何必再论对错呢,只有徒增烦恼。”
      吕布将头更深地向彦云胸中扎去,那丰满的双峰令他心中安定,他闷着声又象发问,又象自语道:“庞舒、成廉、李封、张超,再加上孟卓,已有这许多人为我而死了。如果不是我,他们本该好好活着呀。你说,要是我处境未见改观,一直如此下去,是否还有更多人因我而亡呢?”
      彦云轻叹一声,“我也不知,大哥,我只知在你未到中原之前,在长川的日子是我俩最快活的日子。”
      吕布仰起首来,望着昏暗的灯光下彦云柔美温和的脸,眼神迷离,“长川,草原,阴山……快活的日子,妹子,我会与你回到家乡的!”
      彦云望着怀中的吕布,眼中爱怜横溢,低首向吕布唇上轻轻吻了下去……
      万籁俱寂,天地安谧。

      临近元旦,朝廷突然发出敕令,天子东迁洛阳,改明年为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李傕与郭汜播乱长安,挟持天子,罪当诛三族。命各州郡勤王,并供奉朝廷给养。
      吕布接诏,只有苦笑,自己的给养还靠旁人供给呢,哪有余力再去供奉朝廷。勤王就更不敢想,仅有的区区不足五千人马还被刘备借走了两千精锐,手中之兵除却老弱,可用的也就千余人。只能亲自上一道表章,除表示惶恐与效忠外,并无一丝实质内容。
      此时的刘备更是自顾不暇,袁术麾下大将桥蕤已提兵前出至盱眙、淮阴一线,虎视徐州,刘备厉兵秣马,与袁术的大战一触即发。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春三月,久蓄异志的袁术积极进行着称帝前的准备,这个关起门来当皇帝的袁二公子,急于扩大地盘,用武力使其他诸侯臣服。在长期准备之后,对盱眙前线的桥蕤发出了进攻徐州的敕令。
      刘备以张飞留守下邳,亲率大军至前线,盱眙、淮阴一线战云密布,双方大军联营百里,金鼓之声不绝于耳。百姓闻讯早已逃亡殆尽,昔日鱼米丰膏之地转眼间十室九空,变为一片废墟。

      吕布隔几日便派斥侯侦讯一番,刘备与桥蕤互有攻守,在经过二十余日的猛烈交锋后,战事胶着起来,双方战线犬牙交错,停滞于淮河左岸。
      进入夏季,天时转瞬炎热起来,刘备精锐尽出,困于暑湿之地,旷日持久,已疲态尽显,仍在苦苦支撑。但奇的是,袁术却也不再往前线增兵,仿佛就愿意这么与刘备耗下去。
      冷眼旁观的吕布却已打探的清清楚楚,袁术日日忙着做皇帝前的诸般准备,大兴宫室,广纳美人,忙了个不亦乐乎。根本无心前线战事。

      夏六月乙申日,闲来无事的吕布只是例行公事地将斥侯派往下邳,命他前往州衙面见张飞,接受刘备对小沛驻军的军令。
      斥侯本该当晚便回,但直到掌灯时分还未回报。吕布也不十分在意,竟自回后室安歇了。
      第二日一早,吕布刚到军府,晚归的斥侯报进。
      吕布看着眼前大汗淋漓的斥侯,不禁皱了皱眉,“你是我飞鹰旧部吧?昨夜为何失期?可知军中条律,失期是什么罪?”
      斥侯惶恐地跪倒在地,“将军,小人常年跟随您,怎不知道军中规矩,昨日小人去下邳,从西门入城时就觉不对,城门盘查异常严密,到了州衙,却见府内忙乱一团,也找不到管事的人,四处打问之下才知,曹豹要叛乱,张飞张将军此刻正在营中点兵,要亲自攻打曹豹营垒。他们均忙的顾不得小人了。小人领不到通关文书,出城不得,又怕晚归军法无情,无奈之下就想碰碰运气,便飞马赶到下邳西门,却被许耽将军撞见了,不,也不是撞见,他好似故意在等我,见了我他就让我出示通关文书,许将军我是相识的,我就向他解释,他却一口咬定我是曹豹奸细,不容我分辨就将我捆起来押回了他大营。我就一路大叫:‘许将军,你不识得我了?我是温侯麾下小校啊。”他也不理会我,任由我大喊。到他营中,他摒去众人就对我说,他早认出我是温候旧部,他说要我带一封信给您,让您见信后速做定夺。许将军看我带好信,又亲自送我出城,那时天已黑了,我不敢耽搁,连夜赶了回来。”说着,斥侯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
      吕布接过,是那种军中日常传送军情的木函,外封以火漆,并无一字。吕布开启木函,抽出内装的素帛,一目十行地浏览着。
      斥侯见吕布阅信时皱起了眉头,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不禁心下惴惴,暗忖将军是否要惩罚自己,正自胡思乱想,却听吕布低沉的声音命道:“你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
      斥侯如释重负,向吕布行了个军礼,忙不迭地下去了。
      吕布看着手中的信,在堂上来回踱着,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停了下来,向堂下卫士大声命道:“去请陈宫与张辽二位将军过府议事!”

      陈宫看完许耽来信,未发一言,将信递给了一旁的张辽。
      张辽飞速看完,兴奋地抬起头,“奉先,天赐良机呀!”
      吕布淡漠地望向堂内一隅,仿佛未听到张辽的话,那里有一只小小的蜘蛛正自结网,静待猎物上门。
      张辽见吕布并不响应,微觉尴尬,又转向陈宫:“公台,你意如何?”
      陈宫慢条斯理地捋着浓髯,“文远一向沉毅,今日为何一反常态啊?”
      张辽急道:“咳!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吗?”
      陈宫笑笑:“那要看奉先是怎么想的了。”
      张辽愣了愣,看看陈宫,又看看吕布,突然恍然大悟,“哦,奉先是心有不忍啊。”
      吕布回过头来,“我等托庇于玄德处,如今他与袁术据战,捉襟见肘之时我等却去袭取他的后方,文远你就能下得了手?”
      张辽张了张嘴,却未能说出什么,不由又向陈宫望去。
      陈宫拿起张辽放于几上的许耽来信,“奉先想尽义于玄德,却未想玄德是否信重过我等。”
      吕布淡然一笑,“公台所言我如何不知,玄德处处防范于我,命我局促小沛还不放心,并以缺兵为由将我两千精骑调归他自辖,其心昭然。”
      “那,奉先还有何顾忌?”张辽不禁问道。
      “奉先还是下不去手啊。”陈宫点头道。
      吕布干脆不再答言。众人一时均沉默不语,各想着自己的心事。
      “奉先,你只顾守义,却未想过此时下邳已危如累卵了。”陈宫打破了沉寂。
      吕布抬头诧异地看着陈宫,陈宫手持许耽来信侃侃而言,“许耽是陶谦旧将,出身丹杨,我深知其为人沉稳忠勇,每临大事从未失措……”
      “许耽为人我也略知一二,公台便请明言以教我。”吕布打断了陈宫。
      陈宫笑笑,“如许耽所言不虚,现下的下邳,曹豹谋叛已是箭在弦上,玄德大军在外,下邳本就空虚,今曹豹又反,奉先请想张飞手中还有几多人马?再加张飞此人好刚气躁,御下无术,下邳如何能保?下邳不保,玄德如何能战?玄德就算勉力一战,大军家眷,哦,其中也有玄德家眷,又如何保全?”

      陈宫窥察了一下吕布,见吕布两手据案,再不复方才那副淡漠的样子,正自向前俯着身子凝神倾听。才又续道:“下邳溃散,玄德进退失据,袁术大军压境之下,小沛弹丸之地,四面受敌,我等又如何自全?望奉先三思!”
      吕布用双手揉搓着前额,“公台此言到也自成道理,可……可无论如何,我等进据下邳,总是……”
      陈宫打断:“天予不取,祸速至矣!”
      吕布兀自踟躇。
      “奉先!”张辽霍地站起,大步走到吕布面前,“机不可失,莫再犹豫了。”
      吕布朝张辽摆摆手,并未答言。
      “奉先如此顾及名声,难道就半点未替跟从你多年的老弟兄们着想吗?”张辽抗声责难,“兵临城下之时,难道要我等再仓皇出逃一次?!”
      吕布苦笑:“名声?我如今还有什么名声!文远莫拿老弟兄逼我,你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张辽直挺挺地站在吕布面前,仍不愿退回席上,固执地等待着。
      大堂上一片沉寂。
      “将军!袁术信使有书!”
      堂外执戟武士大声通报。
      吕布浑身一震,“袁术?遗书与我?”

      就着照进堂内的阳光,吕布匆匆地将来书浏览一过。
      陈宫探询地望向吕布。吕布将信递了过去,“袁公路以利诱我呢。”
      陈宫接过,张辽也凑过来细看,信中道:
      “昔董卓作乱,破坏王室,祸害术门,术举兵关东,未能屠裂卓。将军诛卓,送其头首,为术扫灭仇耻,使术明目于当世,死生不愧,其功一也。昔将金元休向兖州,甫诣封丘,为曹操逆所拒破,流离迸走,几至灭亡。将军破兖州,术复明目与遐迩,其功二也。术生年以来,不闻天下有刘备,备乃举兵与术对战;术凭将军威灵,得以破备,其功三也。将军有三大功在术,术虽不敏,奉以生死。将军连年攻战,军粮苦少,今送米二十万斛,迎逢道路,非直此止,当络绎复致;若兵器战具,它所乏少,大小唯命。”
      “奉先意下如何?”陈宫阅毕问道。
      “袁术另有图谋,无非是诓我为他所用而已。”吕布不屑道。
      陈宫点头,“且不管袁术如何想,下邳取还是不取,奉先现下拿定主意否?”
      吕布叹息着,“唉!我心中乱的很,我……我还是卜一卦看此举可行与否吧。”说着侧身将几案上的卜枚抓了起来。
      张辽上前一把将卜枚夺了过去,“大丈夫行事,当一言而决,卜卦何为!”将夺到自己手中的卜枚一折两断。
      吕布慌乱无助地看看张辽,又看看陈宫。
      陈宫上前拉了拉张辽,张辽心绪略平,向吕布躬身致歉,“奉先勿责,我一时惶急冲撞你了。”
      吕布摆摆手,“文远,我真是没了主见。你与公台谋略强我百倍,你俩看呢?”
      张辽就地坐在了吕布对面。“你不是没主见,是顾及与刘备之恩义,可奉先请想,如今乱世,天下豪杰谁不思奋起?今天予大州与我,此诚为命世基业也,奉先勇武,公台多谋,麾下多百战用命之将,何愁功业不立?”
      吕布沉吟不语。
      陈宫接道:“今我如据有徐州,北有泰山之固,南临淮水之险,东蒸大海以得食盐之利,西引沂、泗以收灌溉之便。保境利民,厉兵秣马。联结袁术、刘备西拒曹操,南和刘表,以待天时。一旦有变,奉先当亲率大军挥戈西向,当其时也,足可建万世不拔之功业。才不枉大丈夫平生之志!”
      “好一个不枉大丈夫平生之志!我与公台!大丈夫怎甘郁郁久居人下!”张辽激奋之下,又一跃而起。
      吕布迟疑着,“我真未想过要建什么万世基业,我……我真有此机会?不会……不会落个占据兖州那样的结果?”
      陈宫断然道:“兖州四战之地,又有曹操在侧,怎同徐州可比?如今刘备势孤,袁术荒聩,只有奉先你才可领此大州啊。”
      吕布不停地搓弄着衣襟,心中反复交战:取还是不取,全义还是逐利。
      他抬眼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陈宫与张辽,陈、张二人热切的眼神渐渐幻化成了张邈与张超兄弟二人的眼睛,也是如此热切地望着他……
      “唉!你们为何要跟从我呢?”吕布从心底发出了一声悲叹。
      “好吧,”他定下神来,“事不迟疑,公台与文远这就去准备吧。”他欠身看看竖在堂外的日冕,“现下是巳时一刻,也该用早饭了,两位各自回营,安排将士饱餐,我们午时进发,去取下邳。”
      “是!”
      张辽大喜过望,高声应着,行了个军礼去了。
      陈宫也站起身来,行礼欲去。
      “公台!”吕布唤道。
      “奉先还有何吩咐?”陈宫停步问道。
      ……
      “……没什么了,你去准备吧。”短暂的沉默后吕布终于道。
      陈宫意味深长地看了吕布一眼,转身自去了。
      吕布立于阶上,望着陈宫背影消失在门外,良久才转回身来,神思恍惚地走向后室。
      一样尖锐之物扎痛了他的脚底,吕布俯身拣起,是方才被张辽折断扔于地上的一枚卜筹,断折之处甚是锋利,竟将吕布的脚底扎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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