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为剑》隐玉

23、追杀

　　西门吹雪正在追杀陆小凤！
　　为什么？
　　不知道！

　　一个话题要想成为爆点，必然具备颠覆性和争议性，最好信息半透半漏，给人想象的余地。
　　被追人杀不是爆点——陆小凤惹了多大的麻烦都不稀奇。
　　若传言是“花满楼追杀陆小凤”，颠覆性有了，却不具备争议性。所有人都知道，热爱生命、温柔包容的花满楼，绝不会做出追杀这等事，再者，花满楼的功夫未必比陆小凤高明。
　　将话题的一方换成西门吹雪，匪夷所思之下便有了几分理所当然。
　　江湖人眼里，西门吹雪是一位有实力，有个性，有原则，严肃冷漠，说一不二，判断你“十年后可与一战”第九年来找他都会被轻易秒掉的高手高高手。
　　一年只出门四次，出门自带腥风血雨。
　　前缀这么长，听起来都害怕。
　　西门吹雪的名声，是无数前辈高手的尸骨累出来的。
　　总之，信剑神，不找死，没错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跟陆小凤胡闹呢？
　　所以，若传言无误，追杀一定是真的！
　　至于为什么追杀陆小凤……问问陆小凤不就知道了。
　　反正没人敢问西门吹雪。

　　追杀当然是真的。
　　我承诺的任何事，都会不折不扣地完成。
　　以前帮助陆小凤，现在是追杀他。
　　对我而言，两件事没有差别。
　　有资格让我再次拔出剑，拔出叶孤城之剑的人，只有陆小凤。
　　这么大的代价，岂能不见血而空回。
　　我站在高高的树上，俯瞰深林密处渺茫的人影。
　　打过猎的人都明白，追杀猎物一味穷追并不可取，以逸待劳更好。陆小凤惊惶，慌乱，恨不得远遁八千里远，他马不停蹄地逃往，不敢有一刻停歇。因为他明白，我不动，也知道他会往哪里去，我一动，便要取了他的命。
　　他只能跑，越来越远！
　　魔教势力和万梅山庄雄踞西北，陆小凤必须朝东、朝南走。
　　东方海域广阔，凶险万分，我不会给他时间准备航海大船和足够的食物。
　　所以，他只能奔赴南方，那里有穷山恶谷，有参天密林，有野兽都不愿久留的黑暗沼泽。

　　全江湖都在找陆小凤。
　　全江湖都想找到陆小凤。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追查这件事，起码陆小凤的朋友不能。
　　陆小凤的朋友里，也颇有一两位敢为了这位朋友，去拦一拦西门吹雪的剑。
　　找西门吹雪的行踪挺难，不过，比陆小凤容易多了。

　　“他拿走了我的东西。”我淡淡道。
　　对面的人瑟缩了一下，争辩：“陆小凤绝不会做出这等事！”
　　“他拿走，然后逃了。”
　　“我相信这其中必有隐情！那个东西我……”能让西门吹雪大动干戈追回的东西，必然不是普通之物，对面之人还没愚蠢到说出替陆小凤偿还的话。他急急忙忙改口：“区区死物，怎比得上兄弟之情、朋友之义？我会劝他交还，烦请西门庄主放过他一回。”
　　我的视线掠过那张年轻而陌生的脸。年轻人，的确比老江湖更有冲劲，更为莽撞天真。
　　担忧如花满楼，都没冲到我面前询问一二。真正的江湖人会去问陆小凤，而不是问我。因为他们明白，这世上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不知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知道了，必死无疑。
　　不管这个人是抛出来试探的棋子、还是初入江湖的青年，都交给陆小凤烦恼好了。
　　我用剑鞘给他比了个方向。
　　对面之人楞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这是陆小凤的逃亡路线。运气好的话，他或许能找到那只逃亡小鸟，叙一叙他那朋友之义。年轻人脸上浮现出惊喜交杂的笑容，充满即将拯救失足武林名宿陆小凤的自信，以及从西门吹雪这里讨得便宜的喜悦。
　　“您答应放过他了？”
　　“不，等你满足好奇心。”我冷淡的目光投向山峦之间，“你和陆小凤。便可一起死了。”

　　被西门吹雪追杀的人必死无疑。
　　即便没有真正死去，也必然活的像个死人，待在死人才等到达的地方，过着死人一般的日子。
　　幽灵山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声震武林的高手们困居再此，浑噩度日，等待着被人们遗忘。
　　江湖，是一个遗忘是比死更悲惨的地方。
　　而真正的江湖人，没有人甘心愿意被遗忘。

　　“西门吹雪为什么要杀你？”
　　这是所有江湖人都想知道的问题，“死去”的江湖人一样好奇。
　　这个问题，独孤美问过，粉燕子问过，叶孤鸿问过，叶灵问过。
　　现在，哪怕一只狗跑过来问陆小凤，他都不觉得烦扰。
　　“我拿了他的东西。”
　　“我以为你睡了他老婆。”
　　“我倒是希望睡了他老婆。”陆小凤自嘲道，“这样我心中有愧，死得倒可以坦然些。”
　　“你不甘心。”
　　“是。这并非我的过错，然而却非死不可。我也想过还给他。”陆小凤摇头，苦涩笑道，“还给他，我也活不了。”
　　“什么东西？”
　　陆小凤定定看了幽灵山庄的主人片刻，移开视线，“你看到了，你也会死。”
　　“这里头都是死人，不怕再死一次。”
　　陆小凤摇了摇头。
　　“他要杀你，你还帮他。”
　　“我不会出卖朋友。”
　　“的确是陆小凤。”老刀把子笑道，死死盯着陆小凤，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他的秘密，以及西门吹雪不惜除掉陆小凤也要毁掉的秘密。“不过，到了这个地方，你不甘心也要甘心，不想说，也终有一天要说出来。只要你还想活下去！”
　　活着，岂非是一件最美妙的事。
　　这是幽灵山庄里所有人最可怖的执念、最悲哀的弱点。
　　人若想不择手段活下去，自然什么都干的出来。
　　死亡是一个人最低的底线。
　　安静了半晌，陆小凤道：“我的确想活下去。”
　　他没说拿了西门吹雪何物，也没发誓永远不说出那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