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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朝廷密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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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苏一边把软剑挥成了灵蛇,剑影叠加来去翻飞看不清虚实,一边喝道,“肩膀抬起来,弦剑垂直。箭要平滑放出,虎口抵紧了,眼睛对准了再放箭,使出点力来,没吃饭么?”
唐小美听得目瞪口呆,合上自己微微张大的嘴巴,躲在石头后面又摸出支箭,照言苏的话做了,果然顺手了许多。那言苏不专心对战,惹怒了一伙黑衣人。
一群人见唐小美箭术低微,竟是也不躲闪了,专心一致围攻言苏,招招狠手,唐小美心下郁猝,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硬是被激出了些斗志来。弓拉得越满,耳清目明,渐渐的还摸出了些门道,等手里的羽箭射完,竟是有些意犹未尽起来。
她射得肩酸手麻,言苏身上又渗出血来,但好歹赢了这一仗,那言苏撑着卢战自怀里摸出个小瓶子,朝横七竖八的黑衣人身上一倒,七八个大活人便全化成一滩尸水渗进草丛里了。唐小美刚卸下精神劲儿来揉着肩膀,猝不及防看了这一幕,脸色一变,林间微风吹过,似乎那尸水的味道正萦绕鼻尖,胃里更是翻腾,忍不住哇的一口把昨天吃得东西全吐出来了,吐得肝肠寸断。
言苏拔了株草在她鼻尖挥了几下,唐小美才一脸鼻涕的直起腰,指着言苏,有些胆寒有些心凉,“你,他们死便死了,你做什么让他们连尸首都不剩?”更何况,有的只是重伤昏迷,根本还没死。
“妇人之仁。”言苏随手扔了手里的草药,翻身上马,眼里含着暗沉的讥诮,看着远处一望无边的重山,竟是一言不发了。
唐小美缄默。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自然得是你死。杀手便是要不死不休,若他们再卷土重来一次,这漫无边际的密林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可她一面觉得这些人该斩草除根,一面见言苏这般毫不手软又觉残忍,这么一想着,她就有些讪讪的,“可打死他们就是了,怎地还把他们化成了一滩水……”
唐小美说完自己也给自己恶心到了,这不是禽兽笑禽兽么?自己也就伪君子一个。
唐小美脸有些发热,抬头果然见那言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换做是你,是化成一滩水好,还是被野兽撕烂嚼碎好?”
言苏说完也不等她回话,极不耐烦地催促了下卢战道,“你还不上来?”
“那可是我的马。”唐小美舒了口气,狠狠瞪了眼叛主的卢战,有些晕倒倒的被言苏拖上了马,她本就不舒服,昨晚穿着湿衣服折腾了一宿,加上刚才又经过一场恶战,这时候一松懈下来就软成了一滩泥,哪里还有力气。怎奈林间路途崎岖,她就是略略昏睡过去,也很快会被颠醒,唐小美索性直了直身体,头晕眼花问,“我们现在在哪里?去崇州还是邺城?”
唐小美没听到声音,转头想看言苏,被他一掌按着脑袋动弹不得,好一会儿言苏才开口道,“不知道。”
“什么?”唐小美差点没跳起来,“你的意思是迷路了?”
“咳……”言苏一开口,一口血便喷了出来,浓重的血腥味飘到唐小美鼻尖,她再蠢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本来就受了重伤还没痊愈,方才又恶斗了这么长时间,要完好无损才是怪事,唐小美急忙勒马回头,才扭过脖子就呆住了,好半响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假脸掉了,我,你要不要粘回去?”
“呵……咳咳……”言苏一笑,牵动伤口,便是一阵撕心的咳,他风目星眸只微微朝这边一扫,唐小美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挖了去。她遇上的所有人,也只面前这张脸担得刀雕如玉俊美绝伦这八字,唐小美看得发痴,好一会儿才抖着有些发麻的手去接从他脸上脱落的面具,才稍微举起来一些就被言苏按住了,“你做什么?”
“你……”唐小美神智一清,不知怎么耳根发热,说话就结结巴巴的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淹死,“你还是贴着面具的好。”
“瓮声翁气的,你怎地还斯文起来了。”言苏哼了一声,一把把唐小美的脑袋按回了前面,又咳了几声才笑道,“再装闺秀难免做作,你还是跟以前一般粗野些好。”
“你!”唐小美气闷,她不粗野,早被人揪出来砍头了。唐小美想跟他争辩,偏生一偏头便能看见言苏唇角上沾着的血丝,想着以后活命还得靠他,也就任劳任怨的支起身子给他当个靠山。这厮要不是撑不住,估计连碰都懒得碰她一下。
“我想睡会儿,有事你便这东西喂我喝了,我便知道了。”言苏拉开唐小美一直掐着提神的掌心,塞进个小瓶子来,没等唐小美问清楚这东西干什么用的,便趴在她背上彻底昏了过去。
言苏整个人都压在她背上,又沉又重。唐小美死死咬住下唇,拉过言苏的手臂环过在自己的腰上,拍拍卢战的马脖子哑着声音催促它,“卢战卢战,就靠你了,你闻着人味,我们朝人多的地方走可好。”
卢战低低嘶吼了一声,驮着两人加快了些速度,太阳由东转西,夕阳斜下又是一天。唐小美骑着马到了小河边,这里四处空旷,又临水,地面干燥向阳,正是休息的好地方,唐小美先下了马,小心把言苏从马上拖下来,让卢战看好他,匆匆忙忙跑进林子里捡干树枝去了,等要生火的时候才发现没有火石,绕了半圈实在无法,又只得坐下来。
天色又慢慢黑下来,在人生地不熟的林子边上,还时常会有野兽出没,唐小美觉得这里的风都是阴冷阴冷的。她捏了捏手里的小瓷瓶,想现在就喂言苏喝。
想了一会儿又迟疑了一下,转身去河里捞了条鱼,捏着嘴巴给喂了一小滴。那液体才滴进去,那鱼便跟抽风了似的一下从唐小美手里挣脱了出去,噼里啪啦在石头上翻来翻去跳得老高,颇有些鲤鱼跃龙门的气势。琥珀色的眼珠子也迅速充血,身体越蹦越欢,唐小美才暗暗点头,就听见‘砰’的一声,那鱼突然爆裂开来,血肉横飞,彻底完爆了。
唐小美心惊肉跳的看了眼地上的鱼肉末,又看了眼地上昏睡的言苏,心里复杂难言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了。
太阳西斜,月亮也高挂起来,唐小美咬咬唇静下心想了一会儿她和言苏解决完第一波黑衣人候走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自己逐渐拉长的影子,好歹也辨出了个东南西北。
唐小美休息了一会儿,重新把言苏弄上了马,就沿着小河边一直往前走,好在卢战也争气,等天际泛白的时候,到真让她走出那个破林子了。
临近中午,艳阳高照,唐小美迷瞪着眼看见面前的官道时,感动得差点没痛哭流涕。
言苏的伤耽误不得,卢战上了官道,更是撒蹄子跑了起来,很快便进了个小城镇,唐小美也不敢停留,一直奔崇州去。直到晚间一些,两人一骑才奔到太守府。
辛长邑直管崇州,早接到了城门处报的消息,一身红黑官袍迎了出来,对上唐小美蓬头垢面的样子,微微蹙眉眼里有些担忧和疑惑。等目光落在唐小美背后的人上,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竟是神色大变,抢步上来就把言苏小心从马上扶了下去,探了鼻息把完脉后,沉声吩咐王友青道,“去请随行的医官来,快去。”
辛长邑说完便扶着言苏匆匆忙忙进了太守府,宽大的衣袖不偏不倚,正遮住言苏漏在外面惨白失血的脸。
唐小美正怔怔看着辛长邑的背影发愣,眼珠一转便看见庄小童从府里奔了出来。头皮顿时一麻。
虽然别人都不知她这几日去干嘛了,但消失了这几天,不把庄小童担心坏才怪,唐小美脑子飞快的转着想找个搪塞的理由,身体也没闲着,一滑下马就扑进庄小童怀里,泪眼汪汪哽咽道,“我被那贼人抓去,还是言神医救的我,童童,我……”
庄小童一脸的焦急心切,眼圈下都是青黑的阴影,显然她不在的这几日他也没过好。唐小美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心虚,只恨不得现在就昏过去。
庄小童一双翦瞳里又是担忧又是心疼的,拉着她仔细看了一圈,见她除了衣衫蓝楼形容憔悴外没缺胳膊没少腿的,才皱眉焦急问,“你跑去哪里了?京城传旨的特使前日就到了,说是过了今日等不到你,就要治你渎职的罪名了。”
唐小美收了声,吸吸鼻子问,“圣旨宣了没?”
“还没有,说是一定得当面交给你。”
唐小美愣了一下,她有什么能耐可以让宫里的京官生出这等耐心来?唐小美沉着脸细细想了一会儿,抿唇问,“童童,你确定是圣旨,不是懿旨么?”
“当然是圣旨。”
那皇上,早先便在邺城了,宫里哪里来的圣旨。
唐小美脚步快了许多,一边走一边说,“童童,你去帮我做点吃的,清粥小菜,我已经两天没吃上东西啦。”
庄小童一听她在外面都没吃上东西,哪里还记得追问什么,把她送回房间便去做吃的了。唐小美唤人要了洗澡水,打理干净候趴在床上昏睡了一会儿,等外面通报宣旨的言官到,已经是临近晚上了。
“户部侍郎沈知墨听旨接封。户部侍郎沈知墨治理崇州水患涝灾,功绩见卓,崇州百姓安平和乐,朕甚感欣慰,特此封沈知墨之父王文汉为青城官衙长史,有女唐清封一等品阶,赐宅一座,钦此。”
王文汉,便是沈知墨的养父王老汉的本名。
除去正昏迷着的言苏,所有人包括辛长邑都出来接了旨意,唐小美垂着眼睛,抬眼便瞧见辛长邑眼里的暗沉一闪而过,便坐实了心底那点猜测,顿时觉得头大如牛。那京官等唐小美谢了皇上后便走上前几步亲手扶她,眉目间皆是恭喜谄媚之色,尖细的声音里除了笑意还有些莫名的味道,让人不寒而栗,“恭喜沈大人,沈大人务须忧心,王长史和那女子唐清,皇上早日便着人请到了青城,宅子也是圣上早先准备好的,他日沈大人回京述职,便可和父亲妻子团聚了。”
唐小美指尖冰凉,脸上却不得不堆出笑连连拱手,“谢皇上恩,有劳大人,多谢了。”
那言官眼里笑意更深,一双冰滑如蛇皮的手意味不明地在唐小美的手背上拍了两下,才领着一众人出了前厅。
唐小美背上冷汗涔涔,退后两步跌坐在椅子里,来着是祸,果然不假。可她一无权势,而无能力,身上又没有藏宝图,想她做什么不过一句话的事,何须这般恩威并施,堂堂一国之主,须得用上这等威逼利诱的卑鄙手段?唐小美脑中心念电转,思前想后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绢黄的薄布上字体端正,和她离京那日拿到圣旨的如出一辙,右下角的玉玺印上龙腾飞舞,也不似作假。圣旨是真的。
辛长邑接过圣旨细细看了一遍,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遥遥看着京都青城的方向,面上依旧面无表情,可一双瞳眸黑得吓人,森气阴寒,冰得彻骨。好一会儿才转身踱步到唐小美旁边,眉头微蹙,一双墨如点漆的眼眸紧紧锁住唐小美,压低嗓音认真道,“沈兄,今后若有难处,便来和我商量,这圣旨颇为……古怪,你切莫鲁莽行事。”
唐小美苦笑,这圣旨何止古怪,除却上面绝口不提的两条人命,单说这封赏,她治理了崇州,没封赏她,却封赏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王老汉。唐清前几日本该到崇州了,却莫名其妙又被接回了京都,更何况,这圣旨最古怪的地方,便是这下旨之人……
宫里哪里来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