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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密室中的无头尸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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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密室中的无头尸案
又是新的一天。
展昭和秦怀走在东城的溪桥柳巷,周遭栽着的柳树,枝条上抽出了嫩绿的芽尖,在晨光中被印上一层淡金色。
清早出来卖早点的已经摆开了摊子,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散发出的香气混合着早上特有的清香,勾得秦怀不住的回头去看。
展昭忍不住道:“你要是饿得不行就买来吃,再不回头看路你小心摔着。”
“走了这么多年,闭上眼都摔不着。”秦怀小声嘀咕了一句,终究还是回过头来,长叹道:“你说为什么咱们非得晨巡结束才让吃早饭,要是碰上个突发事件,不吃饱哪有力气应付。”
几乎是话音刚落,就听得前面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大喊:“抓贼啊,他偷了我的钱袋!”
秦怀几乎条件反射的抬脚要冲过去,可还没迈出步,身边的人已像箭一般冲了出去,快到连人影都看不清。
秦怀悻悻的收住步子,听着前面传来呼痛声和展昭隐约的说话声,不由长叹了一声,小跑着往过赶去。
秦怀到的时候整个抓贼过程已接近尾声。
展昭拽着那个贼,听着钱袋被偷的人千恩万谢,脸上波澜不惊,只淡淡道:“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秦怀听得嘴角直抽抽,心说你这不是举手之劳,是抬脚之劳吧。跑这么快,怪不得被皇帝封为“御猫”。
展昭已听得秦怀脚步声,转过身来冲她皱眉道:“你怎么这么慢。”
秦怀慢吞吞走过去,慢吞吞抬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开口道:“您老都跑那么快了,我还拼这命干嘛?吃饱了撑的吗?”然后不管展昭杀向他的眼刀,对那个丢钱袋的倒霉鬼道:“钱没少吧。”
“没,没,谢谢官爷,谢谢官爷。”那人激动得语无伦次,看来还沉浸在展昭从天而降,免去他破财之灾的震撼中。
秦怀摆摆手:“那你可以走了。”
展昭拽过那个贼,问道:“他怎么办?”
秦怀看了那个贼一眼,冷冷道:“我说过的吧,别让我抓住你。”
展昭闻言低头一看,可不是,这个人正是昨天被秦怀揪出来的那个全万金。正想着,就听秦怀嘀咕了一句:“还真不是我抓的你。”不由得眉角一抽,“秦怀,你能说重点吗?”
秦怀叹了口气:“全万金,你这是明知故犯啊,我昨儿刚刚提醒了你,你好歹等个两天。”
展昭无奈,低声对秦怀道:“你这么说合适吗?”
秦怀笑起来,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全万金,别苦着脸啦,你这回怎么也得在里头待上几个月,苦着脸也没用。”
全万金低着头,一声不吭。
秦怀对展昭道:“把他送回府衙吧,让老黄处理。老黄是管偷盗这一类案件的。”
从府衙出来,秦怀狠狠伸了个懒腰,道:“你是先去巡街呢,还是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展昭挑眉问道。
秦怀又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医馆。”
“医馆?”展昭奇道,“你去医馆做什么,”他上下打量了秦怀一眼,“不舒服?”
秦怀摇摇头,道:“那个全万金,他老娘生病了,一直缺钱。旁的人因为他不务正业,都不愿意借钱给他。我估摸着他这是让给逼急了,才偷的东西。”
展昭顿住脚步,道:“那你怎么不和黄班头说一声?”
“跟他说干嘛?”秦怀也站住,回头看展昭。
展昭正色道:“全万金虽然偷东西,但却是为孝顺母亲,不该从轻发落吗?”
秦怀敛起笑容,道:“展大人,你觉得老娘生病,是一个人偷东西的理由吗?这个先例不能开。”
展昭皱着眉想了想,道:“你说的有理。”
秦怀又笑起来,刚想说什么,就见一个小差役急急忙忙往这边跑,老远就大声道:“秦头儿,超哥让你过西城沈记布庄一趟,出人命了!”
赵恒超是个短小精悍的年轻人,三十来岁上下。
此刻他正对着沈记布庄后院的一间堂屋皱眉,院子里的差役正来来往往,小心翼翼的检查院落,寻找线索。
秦怀拉着展昭穿过院子,一路上东张西望,好不容易才到赵恒超跟前。
赵恒超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指了指屋子,开口道:“门窗都从里面锁着,人在里头,已经死了。我想着你得先看一看,就没让他们进去。你赶快的,再放这尸体该臭了。”
“多谢了,老哥哥。”秦怀笑嘻嘻的给赵恒超做了个揖,惹得赵恒超一阵嫌弃的摆手。
秦怀对赵恒超的冷脸早是见怪不怪,几步跑到屋子跟前开始检查。先看了看门窗,又围着屋子转了几圈,还时不时趴到地上。
展昭忍不住问秦怀:“你干嘛呢?往地上趴。”
秦怀刚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土,道:“这叫侦查,你学着点。”展昭听得无语,只听赵恒超在一旁说:“秦怀就这德行,你不用管他。”
秦怀撇撇嘴,又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铁丝,顺着门缝捅了进去,轻轻转了几下,门里面的锁就“咔哒”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秦怀收起铁丝,回头就见展昭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耸了耸肩:“这也属于刑侦必备技能之一。”
门里有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尸体腐烂时难以言喻的臭味。
展昭还没进门就皱起了眉头,血腥味他并不陌生,可尸臭还是头一回,只觉这味道冲的,让人一阵头晕眼花。
秦怀已经打头先进去了,一进门她就四处打量,目光扫过一眼尸体,未曾多留。继而又趴在地上,像之前一样不知在找什么。
展昭跟了进去,后面是赵恒超。
赵恒超进去后先检查了一下尸体,又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翻看了一下被褥。
就听得秦怀闷声道:“超哥,你鞋该补了,这么大个洞。”
赵恒超头也不回:“跟你嫂子说去。”
展昭听着两人打趣,心中不适渐渐散去,也开始看这个小小的密室。
这屋子不大,采光也不好。正中是一张桌子,尸体就倒在桌边,头颅已被砍掉。断口不齐,凶器应该并不锋利,而且凶手不会武功。门窗确实从里面锁死。屋子角落里有一口大箱子,应该是装衣服用的。箱子旁就是床,床上有高高的架子。再往旁边是梳妆台。听说沈家当家的出事儿的时候,沈李氏刚好回了娘家。
展昭又抬头去看屋顶,目光忽的顿住。
就在屋顶的正上方,有几块砖似乎不大对劲儿。
展昭眯起眼看了看,又低头去看秦怀。就见秦怀也正抬头看那片屋顶,见展昭看她,秦怀笑了笑:“等会儿把尸体抬出去,咱们再好好看看。没准儿能把这密室给破了呢。”
赵恒超已经冲外头喊了一嗓子:“三伢子,你们几个把尸体送到老许那去。”
几个差役应声进得屋来,其中一个拿朱笔把尸体的轮廓勾勒出来,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将尸体抬了出去。
秦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趴在门口冲远去的几个人喊:“跟老许说一声,让他把手上其他活先放一放,最好能晚上就给我结果。”
几个差役应下,连忙向义庄去了。
秦怀转过身来,赵恒超正打量床架。秦怀也仰起头来道:“是先上的床架,再上的房梁吧。这高度可以啊,要不然我去找架梯子?”
赵恒超默然无语,转头看向展昭。展昭了然一笑:“梯子到是不用。”身形倏地拔高,已跃上了房梁。
秦怀眨巴眨巴眼,扶着脖子仰头对房梁上的展昭说:“有什么发现吗?”
“脚印,不太清晰。”展昭皱起眉头。
秦怀急道:“什么样的脚印?”
展昭看了看,老实道:“不知道。”顿了顿,又道:“还是你自己看吧。”说完纵身跃下,一把抱住秦怀,转身又跃上房梁。
秦怀猝不及防,吓得死死拽住展昭的衣袖:“你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掉不下去的,”展昭无奈,“你倒是睁开眼睛。”
秦怀掀起眼皮,抖抖索索的松开展昭,瞄了一眼脚印,冲赵恒超道:“四五十岁,高六尺左右,比较瘦。”说完又紧紧拽住展昭,缓了好一会儿才对他低声道:“你能不能把我举得高点,我还想再看看房顶。”
展昭心中只觉好笑,依言举起秦怀,秦怀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那几块砖,又摁了摁,然后伸手一托。
整块儿房顶竟让她托了起来。
秦怀长长出了口气,把那块活板挪开,小心地探出头去,然后伸手撑住屋顶,翻身从洞里钻了出去。
展昭怕她摔着,连忙跟上。
屋顶上的瓦片很整齐,只有一片比较散乱。秦怀站在屋顶上,猫着腰,小心翼翼的顺着走。展昭跟在她身后,见她胆战心惊的模样,心中莫名觉得好笑。
这痕迹一直通向围墙,墙边就是狗窝。
秦怀从屋顶上又跳到围墙上,刚想顺着围墙溜下来,就听得一阵狗的狂吠。秦怀本来就没站稳,一惊之下脚下一绊,身子一歪就摔了下去。
展昭本来一直跟着,见她上了围墙,也松了口气,直接从房顶上跃了下来。脚刚着地,就听得一阵狗的狂吠,紧接着是秦怀的惊呼声。
院中的几个衙役也都被狗突然地叫声吓了一跳,然后他们就看见人影一闪,原本该结结实实摔一跤的秦怀已让展昭稳稳地接住了。
这之后,对于展护卫轻功如何之高又有了新的传说。不过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屋里,秦怀仍是一脸不自在,深觉刚刚那一下子丢人丢大发了。展昭坐在桌前,有一下没一下的用茶盖儿撇开茶沫。
赵恒超轻轻咳嗽一声,打破寂静:“情况就是这样。沈李氏昨日回的娘家,派出去核实的衙役大概一会儿就回来了。隔壁报案的王大力是要还前些天接的篦子,喊了半天见没人应声,又觉着味儿不对,以为屋里放了什么坏的东西,才从门缝里看了看。”他看向秦怀,“你还要见见那些人么?”
秦怀点点头,没精打采的“嗯”了一声。
展昭道:“一起吧。”
秦怀更没精神了,慢吞吞起身,随着赵恒超二人到了隔壁屋里,一进屋就缩到了角落里。
屋里是沈李氏和几个陪着她的婆子。沈李氏一直低着头抹眼泪,见赵恒超几人进来,哭的更加厉害。
展昭见赵恒超面无表情的站着,平常话多的一刻也不停地秦怀一直往墙角缩,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沈李氏,你能再将昨日发生的事叙述一遍吗?”
沈李氏哽咽道:“妾身昨日回了趟娘家,哪知道回来时,当家的他就,就……”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展昭看了看秦怀,后者倒是抬起头了,不过仍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展昭只好继续问:“你昨日为何回娘家?”
沈李氏抽泣着说:“只因前半个月借了嫂嫂的秀样,便想着昨日去还。不成想,竟出了、出了这等事。”
和之前所说一样,展昭在心中叹气,又问道:“你可知你夫家有什么仇家?或者这几天与何人生怨?”
沈李氏摇头。
展昭委实再找不出话来问,只好道:“沈夫人节哀。”便同赵恒超、秦怀出了房间。
报案者王大力的问话也基本与之前所说相同,王大力仍是一脸心有余悸,声称自己当时看见无头尸体,险些被吓丢了魂。展昭还问他昨晚是否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王大力说他昨晚什么都没听见,连沈家那只动不动叫上一整晚的疯狗都安安静静的。
不知不觉,天已擦黑。赵恒超表示他还有事要办,遂与展昭二人告别。
出了沈记布庄,展昭深吸了口气,问一旁的秦怀:“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秦怀像是终于摆脱了之前的阴影,道:“你先跟我去见几个人。”
于是二人沿着城西小路左拐右拐,来到一座城隍庙前。秦怀抬手在门上扣了五下,三长两短。门很快就开了,一个穿的破破烂烂、七八岁的大男孩探出头来,见是秦怀,咧嘴一笑,回头冲里面喊:“弟兄们,来活了!”
秦怀掏出几块碎银子,开口道:“帮我找个人。游帮的,四十来岁,瘦瘦的,大概六尺高,左臂上有纹身,是虎头。他经常在花街柳巷出没,左脚有点跛。不需要找到人,只要把他这几天的行踪搞清楚就行了。”
大男孩接过银子掂了掂,笑道:“请好吧您嘞。”说完又叫了几个男孩,一同消失在街角。
秦怀吐出口气,往后一靠,靠在了土墙上。
展昭看着秦怀,笑起来:“你找的这个人干嘛?”
秦怀摇头,想了想,又问展昭道:“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展昭竖起三根手指:“三个问题。”
秦怀挑眉:“说说看。”
“第一,”展昭伸出一根手指,“尸体没有头。”
“哈。”秦怀眼睛一亮,“你有什么看法?”
展昭答道:“砍掉头颅大概有两种可能,一是死者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会使凶手身份暴露;二是,”展昭笑得意味深长,“死者不是沈掌柜,为了使人误以为死的是他,才不得已砍掉头颅。”
“嗯。”秦怀笑起来,“继续。”
“第二,沈李氏的话。如果死的不是沈掌柜,那她就有可能撒谎,她很可能知道并参与此事。
“第三,狗叫。你刚跳到墙上,那狗就叫的那么厉害,要是凶手从房上下来,狗怎么可能不叫。”
秦怀点头,叹道:“那个沈李氏,嘴里没一句实话。你看她不停地摸自己的耳朵,眼睛总往左上瞟,这说明她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她在安抚自己。”
展昭挑眉:“这也能看出来。”
秦怀闭上眼睛:“等以后有空我教给你吧,超哥也会,但他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我想找个人聊聊都不行。”
展昭笑起来。最后一抹余晖下,秦怀的脸显得格外稚气,白日的深沉干练一扫而净。
展昭忽然想起秦怀在自己怀里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