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魔镜-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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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亮着灯的通道走出去，一瞬间，外面的黑暗扑面而来，让伊恩短暂的眼前一黑，看不清任何东西。伊恩闭了闭眼，感受到扑面而至带着凉意的夜风。他睁开了眼睛。
一轮高悬夜空的圆月，印入他的眼帘。但是，月亮并不是平时所见的银白色，它的边缘，围绕着一圈微红的光晕。
借着月光，伊恩足以看清眼前的情况。这里是城堡高塔的塔顶。极目远眺，远处的城池都已经陷入了黑夜的怀抱。他的前方，有一个高台，两个身影，就在高台上。
涂着鲜红口红的女人正跪在地上，带着痴迷又狠毒的微笑双手捧着另一个人的脸。
而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眼皮紧紧的闭着，脸色苍白，似乎是晕了过去。一条长长的银色鱼尾从他的腰部处长出来。此刻，那条鱼尾无力的瘫落在地上。银色的鱼鳞反射着细碎的月光。
“艾里！”伊恩心中一紧，一边大声呼唤，一边就要冲过去。然而，身体刚动，就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伊恩低头一瞧，不知从哪里出来的藤蔓，正卷曲着缠住自己的脚踝，并且越缠越紧。
女人听见动静抬起了头颅，黑发从她的脸颊一侧滑落。她的脸上，月光白如雪。她看见伊恩，嘴唇一弯，笑了。
“海国的王子啊，看起来，有人要来救你。”女人露出略带着神经质的笑容，说着，她站起身来，夜风吹过，她的头发朝后扬起。她略微抬高下巴，用充满威严的声音呵斥：“来者何人，竟敢擅自闯进城堡。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冒犯到了不该冒犯的人！”
“你是谁？”伊恩神色凝起。
“我？”女人浮现出优雅的微笑，伸手摆在胸前，自傲的说道，“不知的男人啊，你要为你无力粗鲁的行为付出代价。竟然连这个国家最美丽最尊贵的王后都不认识。不可饶恕！你犯了罪，你要为你的罪孽付出代价！”
王后呵斥着一扬手。两条藤蔓突然从她身后暴伸而出，朝着伊恩快速卷去。藤蔓上，带着坚硬细小的刺。眼见藤蔓就要卷上伊恩的身体，忽然几道白光闪过，藤蔓断成几截掉落在了地上。
掉落在地面的藤蔓扭动了几下，快速枯萎了。
“恕我不能接受平白无故的罪名。”亮光从长剑上划过，伊恩神色如霜，他冷静异常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要说犯罪的话，身为一国王后的你，才是明知故犯。”
王后微皱眉头。
“平白无故的绑走我重要的人，并且看起来还准备对他不轨。身为王后，你就不为你的行为感到羞耻吗？最美丽的王后？呵呵……你的眼前明明就有一个比你美丽千万倍的人。如果他的美貌是高高在上的月亮，你充其量不过是开在月光下一朵不起眼的小花。”
“住嘴！”王后的面容扭曲起来，从她的眼中可以看到强烈的怒气，“无礼的男人啊，你的罪孽让你死上一万遍都不足惜，这里没有你容身的地方，让你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就是对我的一种侮辱！”随着带着冲冲怒气的尖利声音，王后的身后又有多条藤蔓暴伸出来。
藤蔓朝着伊恩狠狠甩来，仿佛数条被扬起的鞭子。伊恩的脚被缠住，无法脱身。他侧开身体，堪堪避过一条直接朝着他胸口抽来的藤蔓。“啪”的重重一声，藤蔓甩到地上，“咵啦咵啦”用大理石铺的地面裂开了一条缝。藤蔓上的刺有部分脱落下来，有绿色的汁液流出来。被汁液浸染的碎石嗤嗤嗤嗤的发泡，竟然是被腐蚀了。
就算不被抽成两半，也会被那些汁液腐蚀。好狠毒的藤蔓。
伊恩刚避开一条藤蔓的攻击，便有更多的藤蔓朝着他攻击过来，势头又狠又快。
手中的长剑划过月光，围攻而来的藤蔓被劈成无数段。短短的时间，伊恩脚边的地上，落满了扭曲的藤蔓，就像是无数扭曲蠕动的绿色虫子。而伊恩的身上，也挂了彩。他的衣服上沾到了藤蔓甩落的汁液。衣服被腐蚀，连皮肤也被腐蚀变得通红，有些地方，已然溃烂。
脚下的藤蔓也越缠越紧，小而密的尖刺扎进伊恩的小腿肚。不同于刀剑那种皮外伤，尖刺一扎进肉里，尖锐又麻的疼痛立刻从小腿肚上传来，来势汹汹，如同海啸，又如同有数十万只蚂蚁在腿上噬咬，而且这群蚂蚁还一路顺着腿肚直爬向大脑。
伊恩脸色一变，身体一晃，单膝跪倒在地。他大喝一声，回手砍断了缠绕在脚上的藤蔓。
藤蔓掉落在地，立刻扭曲着枯萎了。而伊恩小腿肚上被扎到的部分，开始冒出鲜血。鲜血涓涓往外流，很快就将他整条小腿染红了。他的裤子，就像是浸在了血里，湿淋淋的贴在腿上。
因为疼痛，伊恩的额头很快就冒出冷汗。他喘息着，站起来。
王后已经再度俯身，跪在艾里身边。她的口中喃喃地念着咒语。边念边低下她的头颅。她张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她朝着艾里的脖颈一侧，慢慢凑上去，轻轻碰上，随后，用力一咬！
陷入昏迷的艾里闷哼一声，眉头一皱。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皮不断的抖动，看起来要因为疼痛而苏醒过来。
“艾里！”伊恩大叫一声，眼睛猛然间瞪圆。身上的疼痛再也无法顾忌，他朝着艾里飞奔而去。伊恩将长剑紧握，眼眸中迸发出吓人的光。
那是怒气，也是杀意。
身为绅士的准则，伊恩从来不对女人动手。如今，这样的准则要改变了。伤害艾里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他要杀了这个女人！
当见到艾里被噬咬吸血的刹那，伊恩的脑中已经不再有其他想法。
高悬的圆月，此刻像是突然就落到了城堡高塔的后面，看起来无比巨大。那妖异的令人心生不安的一圈红色光晕正在慢慢扩散，整个月亮看起来都被红光所笼罩了。
轻吟一声。艾里的眼皮在颤抖了无数回之后，终于悠悠睁开了。
“艾里！”伊恩心中一喜，大叫道。
艾里并没有立刻回应。他仰面躺着，湛蓝的眼眸中此刻看起来茫然而无神，像是连灵魂都消失了。但是艾里的眉头却微微皱在一起，轻轻的偏过头，似乎想要躲避从脖颈间传来的疼痛感。
女人依然埋在艾里的脖颈间不放松。
“艾里，快醒醒！”伊恩试图唤醒艾里的神智。
听到声音，艾里朝着伊恩的方向微微偏了偏头。但是，眼神依然看起来毫无光彩。
“艾里！”
王后抬起头来，她的嘴唇上沾染了鲜红的鲜血，背后衬着那轮红色的圆月，更加显得妖异无比。她伸出舌头，舌尖抵着嘴角，缓慢的，轻柔的，沿着嘴唇轻轻扫了一遍。舌头卷着唇上的鲜血一起缩回嘴里。
王后的脸上绽放出奇异的光彩来。她意犹未尽的砸了砸嘴，不满道：“不知礼仪的男人，在别人用餐的时候在一旁吵闹，简直太扫兴致了。”
“用餐？”伊恩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了，他眼中的杀气更盛，浑身都激荡起令人胆寒的气势，“什么时候人变成了食物。”
“他并不是人。”王后指着艾里无力瘫软在一侧的鱼尾，“他有鱼尾，所以把他看成一条鱼就可以了。人吃鱼有什么不对的吗？”
眼前的这个女人眼中的疯狂之色，让伊恩觉得再多费口舌也是无益处。他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中长剑上。对于一个疯子，他根本不用手下留情。他朝着女人冲过去。
见到伊恩气势凌厉又狠绝，王后似乎被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一小步。
眼见伊恩就要就要冲到她面前，忽然从旁边跳出几个身影。身影扑到伊恩身上。原本还带着一丝惊恐神色的王后脸色一转，浮现出得意的笑意。
冲出来的是几个矮人。他们以极大的冲击力扑到伊恩身上，将伊恩往后带了几步，随后将伊恩团团围住。矮人呲牙咧嘴，背部微微弓起，朝着伊恩低低吼叫，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扑过来噬咬的野兽。
伊恩前进的道路被阻拦。
王后又再度伏下腰去。
不能再让她得逞！伊恩心中一急。不管围着自己的凶狠矮人，想要直接朝着王后而去。矮人扑上来，他侧身，弯腰，用剑柄在其中一个矮人后颈上狠狠一击。矮人闷哼一声，倒上去。但是，一个矮人倒上去，另一个矮人就冲上来。伊恩手尚未抬起，就被旁边的另外一个矮人压下去。矮人迎面扑上来，挂到他的身上，对着肩膀狠狠就是一口。
伊恩吃痛，回手一击，长剑划过矮人的背部。矮人滚落在地，嘴里还带了一块伊恩的肩头肉。
杀气越盛，眼见王后又凑到艾里的脖颈之间，而艾里却是毫无反应。
血，从长剑上滴落。
矮人又要扑过来，伊恩下蹲。长剑顺势跟上来，剑身无情的穿过矮人的身体，随后又毫不留情的退出，转而甩出一串血花，花盛开在另一个矮人的脸上。
矮人倒下去，又重新站起来，像是不知恐惧为何物。伊恩的身上，鲜血染红了衣服，汗水汗湿了头发。他的眼睛因为旺盛的杀气而变得通红。
一步，两步，三步……伊恩迈向艾里。矮人站起来，他便重新将其击倒。他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艾里，他的嘴里，叫喊着艾里的名字。
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月亮，越发的红了。
仿佛是被周围的声音所惊醒。艾里原本毫无光彩的眼眸中渐渐聚集了亮光。他湛蓝的眼眸正在慢慢回盛，垂落在一侧的手微微动了动。
“艾里！”伊恩的叫喊声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艾里的眉头渐渐皱在一起，他的手慢慢抬了起来。而正专心吮吸鲜血的王后并没有在意到变化。
但是伊恩注意到了。“艾里！艾里！快醒醒！醒过来！”他喊道。
艾里的嘴唇动了动，“好吵……”他说。
王后的动作一顿。
“好痛……”艾里皱起眉头。他的面容是如此美丽，一皱眉头，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为他抚平额头。然后，艾里注意到了伏在他颈边的女人。
“哇！”艾里吓了一跳，想也不想伸手就是一拳。
王后的脸被击中。她错愕的看着眼前苏醒过来的海王子，“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睡醒过来。”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艾里有些搞不清状况。但是，他觉得眼前这个满嘴鲜血的女人有些吓人，所以决定还是先远离比较好。他站起来想要走，没想到刚直起上半身就跌到下去。
艾里错愕的看着从自己腰部长出的那条鱼尾。“尾巴？”他眨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尾巴怎么回来了？”艾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银色的尾巴就安静的蛰伏在那里。只要艾里心中微动，尾巴也会轻轻拍动。啊，真的是他的尾巴，那条他熟悉的，全海王宫独一无二的尾巴。艾里的心中止不住的激动。然后激动的眼泪还没有流出来，艾里忽然全身一僵，他转头惊惧地看着面前的黑发女人。
艾里想了起来。那些他以为是噩梦一般的事情——自己被狠狠抓住从水里拖走，那些漫天旋转的花纹，那个硌身体的木桶。
“你……”艾里吓得声音颤抖，容颜惊惧，“你这个坏女人！”
“想起来了？”王后摸了摸自己被艾里打到的脸颊，笑道，“没关系，很快，我就会让你再度沉睡的。”她张开血红的口，露出森森白牙，朝着艾里扑过去。
“啊，别过来！”艾里大叫，“伊恩，快救我！”巨大的鱼尾高高的甩起，啪叽一声，拍打在女人身上。
王后被鱼尾拍打得一个踉跄，头发散乱开。“没用的！”她的眼中尽是恶毒的光芒。她的嘴唇开始快速的蠕动，藤蔓在她身后升起。
本能的恐惧让艾里缩着身体想要逃跑，可是现在的样子根本办法移动。失去了水的人鱼，简直是寸步难行。艾里只能不断的弓起尾巴，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往后退。
藤蔓开始扭曲舞动，看起来随时都会冲过来。
要死，要死，要死。艾里心中大叫糟糕，用尽全力挪动尾巴，可是尾巴巨大，又是在陆地，十分的不便。即便鳞片因为移动被刮落下来，艾里也并没有因此移动出去多远。
“你就乖乖的为我所用吧！”王后大喊一声，手一扬，藤蔓尽数朝着艾里袭来。
艾里偏头，缩起肩膀。余光中，能看到无数的阴影朝着自己笼罩过来。
——完蛋了。艾里心想。
阴影逼近到眼前，然后再也没有了动静。艾里小心翼翼地转过眼睛。只见暴伸而来的藤蔓停在了距离脸颊不到一厘米的地方，随后，从顶端开始发灰，灰色迅速蔓延。藤蔓突然萎顿在地，变成灰烬，风一吹，灰烬散在夜空中，消失了。
躲在藤蔓后面的王后，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僵直在那里。她缓缓低下头去，看见了那柄插在自己肚子上的剑。“……不、可、能……”王后的嘴里艰难的吐出言语，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剑柄。但是，还没有触碰到便又颤抖着手远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摇着头，声音从轻如蚊呐到厉声尖叫，“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你这个男人，你这个男人！”她朝前指着，嘴唇开始快速蠕动，又有藤蔓在她身后出现。
艾里只觉得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眨眼的下一个瞬间，就见到一柄剑身滴着血的长剑。而王后，已经躺倒在了地上，她的肚子上，被开了一个大洞，血正不停的冒出来。王后的身体抽搐着。
一个人，一个身形高大颀长的男人，背对着艾里，手中拿着长剑，跨着箭步，保持着攻击的姿势。他的身上，衣裳已经破烂，露出被腐蚀的□□，而小腿也被鲜血浸染红了。
艾里看着那个冲到自己面前的背影。一瞬间，他似乎听见了夜风呼呼而过的声音，又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从胸腔中，翻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想要哭，又像是想要笑。这个背影，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给他冲击，冲击到他快要忘记呼吸，脑子里似乎塞满了东西快要喷涌而出，又似乎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随后，背影缓缓回转过来。
艾里看见了一张浴血的脸。
那张被鲜血浸染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还黑白分明。在看到艾里的瞬间，那双眼睛中前一刻还盛满的杀意忽然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太好了，你没事……”伊恩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响起，他朝着艾里伸出双手。
“伊恩……”艾里也松了一口气。他的表情还惊魂未定，见伊恩朝着自己伸出手，便想要牵上去。这个时候，艾里终于感觉到了脖子间传来的疼痛感，他回手朝着脖间一抹。粘腻湿滑，艾里看到了手上的血。
“啊啊啊，我流血了，好痛……”艾里刚叫了一声，忽然眼前一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艾里！”伊恩神情还未完全放松，突然看见艾里晕过去，脸色又是一变。一个箭头上前，接住艾里软软倒下的身体。“艾里，艾里。”伊恩摇了摇怀中人。只见艾里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呵呵……”一阵轻笑，伊恩回头，看见王后正笑着，血从她的嘴角流出来，“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什么意思？”伊恩脸如寒冰。
“中了我的咒语……哪有这么容易醒？呵呵……呵呵……太好了……我成不了最美丽的人……他也休想……呵……”带着得逞和快意，带着不甘和嫉妒，，王后头一歪，没有声息。
夜空中，笼罩在圆月上的不详红光渐渐散去。皎洁的清辉重新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洒落在高塔之上的人身上。
伊恩抱着艾里，半跪在地上。王后临死前最后的话语，将他当场怔住。伊恩一动不动，艾里就沉睡在他的怀抱中。
夜风，从身侧吹过，让人觉得，那风是如此的冷，冷到彻骨，冷到连呼吸都要冻住。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魔镜-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