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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回 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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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洛维方一出门便看见了站在门外相对沉默,正在大眼瞪小眼的封柒和卓威——其实只有卓威单方面气呼呼得瞪着封柒。
封柒不愿多话,自她那日同意跟在北洛维身边后,便一向如此。北洛维知她有别的心思,放在身边不过是便于观察。他最近也状似无意得询问过不少人,得到的答复竟都出奇的相似。
封柒近日来除却跟在他身边,便一直待在徐掌柜和陆堂主那里忙于枫香晚熟的解药研制,并未同他人有过密切接触,又或是向外人传递过消息。北洛维没有特意点明是封柒,而是叫门众统统提高警惕,千万小心行事。
封柒把北洛维之前给她的那把剑配上了剑鞘,悬在腰间,未曾离过身。那把剑鞘北洛维也曾细细看过,做工的确细致,就连如此,封柒也是恭恭敬敬请北洛维指派管家林和帮衬着联系的工匠,请那老工匠特地带了工具,在北门别院中打制的。
这一点但是令北洛维颇为钦佩,为免除他的疑虑,封柒能做到这份儿上,实属不易。
卓威在外面等了半晌,他本就是个安静不下来的性子,原先就对封柒好奇的紧,如今正巧得了个同她独处的空儿,定然不会放过,一直在引话头,企图同她说说话。
但封柒除却刚刚开始还耐着性子回答他个听起来便极度敷衍的“嗯”,到后来甚至连“嗯”都再懒得应对。卓威气煞,奈何平日里为他撑腰的人还在里面并没有一点出来的征兆,这就叫他更气了!
北洛维一瞧见他那副小表情,便忍不住轻笑一声,轻轻给了卓威后脑勺一下,也不同他说话,偏过头便把手中那张方子递到了封柒面前,“你先瞧瞧这方子。”
封柒这才抬起眼,应了声诺,将方子接在手中,展开来,细细看了起来。
卓威趁着空蹭到北洛维身边,噘着嘴委屈道,“公子,徐掌柜可说了什么?”
北洛维微微摇了摇头,小声道,“他确实说了点什么,但却仍有一部分没有说,总感觉他应是知道点什么的……但为何要选择不开口……到得此时,还会把它藏在心里……我却是不知了。当然,这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他究竟藏没藏事,又藏的是何事,我却是不知了。”
卓威神色微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又似并不确定。
卓威这番表情落在北洛维眼中,反而上了心,“阿威,你可是想到了点什么?”
卓威摇摇头道,“我也不甚清楚,只是觉得徐掌柜同陆堂主之间保不住并不像咱们看到的那样……”
“你是说他们关系并不似表面上这般简单?”北洛维挑了挑眉稍。
卓威连连摆手,“我却是不知道的……”
“阿威,”北洛维凑近卓威的耳朵,沉声道,“听见什么传闻了?还有不能同我说的?”
卓威低垂着头,迟疑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只是觉得这种事平白脏了公子耳朵却是不好的。况且又是一些没有影儿的事……不过那些个嘴碎的爱相互讲故事罢了。”
北洛维听他支支吾吾说了半天,面颊却是越发的红起来。他眯了眯眼睛,忍不住笑道,“你说他俩可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卓威捂住眼睛,半晌没听见北洛维回话,又把手指悄悄分开来,透过指缝偷偷看了过来,正对上北洛维似笑非笑、略带促狭的目光。
“公子欺负我!”卓威气呼呼得跺了跺脚。
北洛维揉了揉卓威发顶,低声道,“哪舍得。”
封柒站在一边忍不住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道,“公子,方子我看完了。”
“有何想法?”
“想法是有点,但做不得准,还需再去看看陆堂主才能定夺。”
北洛维颔首道,“甚好。”
“公子可愿同我一起去瞧瞧?”封柒问道。
“请,”北洛维对着封柒伸出手来。封柒微一点头,率先进了门。
北洛维临进去之前,又转过头对着卓威招了招手,笑着说,“阿威也一并过来吧。”
卓威同封柒本就不对付,见北洛维将目光转到封柒身上便不再理会自己,更是气的不行,表情一看便知。北洛维看穿了他那小心思,心下忍不住摇头轻叹,这孩子,果真藏不住事,对上封柒确实委屈他了。
卓威当即眉开眼笑,忙不迭跑过去窜进了房中。
几人进去之时,徐岩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堪堪清醒,精力确实不足,之前同北洛维谈完话,便觉得眼皮子沉得不行,没过一会,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封柒进到房中,将徐岩床架上的帘子拉住,手脚麻利得将摆在一边架子上的工具一个一个放在了屋中小几上,按着需用的顺序,摆得整整齐齐。
北洛维将这些看在眼中,心中暗暗点头。
封柒拿出一个小碟子端端正正摆在了自己面前,并在盘中倒入烈酒,待得酒液堪堪没过盘底,便停手将酒瓶放在了一旁,而后深吸一口气,便站定在了陆纷然床前。她神情严肃,曲指压腕,将原本封在陆纷然身上各大穴位的细针一根一根小心翼翼取了下来,放在盘中酒液里浸泡。每取下一根便细细查看一番陆纷然的状况。
北洛维在一旁静静等了半个多时辰,看着卓威鼓着嘴巴从目不转睛陪着他一并盯着封柒瞧,到得后来抓耳挠腮,快要待不下去了,心中憋笑憋的难受,却故意绷着脸,装作并未发现的模样。卓威确实应当磨磨性子,小孩子喜欢热闹是好,但若是一直这般毛糙,他又要如何长大?难不成还要叫他一直护着不成?他却是不反对的,但相必卓威不会乐意。
卓威方才还铆着一股劲儿,企图看出点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想着看出封柒点什么错儿处。然而不过一会他自己便再受不住,奈何自家公子却看的入了神,他也不好开口打扰。
封柒却在这是住了手,盯着陆纷然的脸皱了皱眉,忽得了然道,“的确如此。”
“找到了?”北洛维微微扬了下下巴,这同他原本猜测的想来是相差不远,问题确实出在这张方子上。
于是他便将手中一直握着的那张方子重新展开来,放定在小几上。
“正是这样,”封柒飞快得看了北洛维一眼,只她目光被黑纱半掩,没人看见里面的诧异,她清了清嗓子道,“公子来看。”她说着便把盘子放在一旁,伸出手指了指方子上其中的一味药来。
北洛维定睛一看,三个字便立刻映入了他的眼帘,正是“关木通”。
“《本草新编》有言:‘木通,逐水气,利小便,亦佐使之药,不可不用,而又不可多用,多用则泄人元气。’关木通在这张方子中所定计量其实并未有任何问题,只是在陆堂主涉入枫香晚熟之后,药效冲突下,使其脏器产生了极大负担。”封柒又转过身,将手放在陆纷然小腹处比了比,“腹部肿胀,□□不通,积淤于此……想来这多出的一味毒药,便是这关木通了……”
“解药可有把握?”北洛维问道。
“应是没问题的。”封柒应道。
待得把解药真正喂进陆纷然嘴中时,天色已是擦黑,昏黄的天边只剩下一轮残日,仿若一方燃尽了的炭火,天地间也跟着一并降下温来,只是余热依旧叫人心中闷闷。中途徐岩醒了一次,北洛维怕打扰到封柒,便叫已是定不住心神的卓威送他去了隔壁屋子歇息。卓威得了差事,如蒙大赦,按捺着唇角的笑,忙不迭同几名门众,把徐岩抬了出去。
“便看今晚会如何了,若是明天一早陆堂主体温能够恢复正常,那明后两日他便可苏醒过来……”封柒将为了防止汗液滴下的头巾摘了下来,轻放进侍女正捧着的小面盆中。她早已把面上的黑纱去了,额间的红色梅花被缠起的发丝压在下面,只露出了一小瓣儿。
“辛苦了。”北洛维点点头,他见封柒这般说,便安下心来。
“公子也同样忙了一下午,晚上便不用同我一并在此了,”封柒说道。她将从陆纷然身上取下来的细针一根一根从长到短排列好,放置在软布上,淋干了上面残留的酒液。
北洛维心中讪然,他确实一直待在屋子里哪也没去,但也是为了瞧瞧这解药是不是当真是封柒亲手制成的。然而现下却只剩下佩服。
这其间线索一环扣着一环,少了谁便要开始兜圈子。陆纷然的位子在其中尤为重要,若是丢了他,北洛维很可能会走进死胡同,再查探不到其他。如今却是多亏了封柒。
北洛维这般想着,脸上的笑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意,“阿七也莫要累着自己,叫梦儿(侍女名)多帮衬着些。我便也不多呆着了。”
封柒点头应是。
北洛维便抬脚出了屋子。
屋外日头已是燃尽,天边残云挂着火红的色彩,将方一露头的半边月也一并烧了起来。天色已是彻底黑了。北府中已然点上了数盏灯火。
北洛维在院中大大伸了个懒腰。方才绷着神经也不觉得,如今一松懈下来,只觉得腹中空空,他才想起来现在已经过了晚膳的钟点。
每顿饭食卓威一向热衷的紧,他没来催促自己,定然是不想再被他拘在这里,看这些个所谓的劳什子正事。
北洛维忍不住摇头失笑,喊来人去寻不知跑去哪里了的卓威,自己这便抬脚向后院走去。
北洛维出了游廊,站在院门口却并未进去。
厅堂中点了一盏烛火,透过窗纸朦胧可见,烛灯正放在八仙桌上,桌面上摆着盘盘碟碟,应是为他留的饭菜。
北洛维心中一暖,神情也紧跟着缓和下来,勾起一抹笑,向内走去。然而不过几步,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沉重物体砸了个正着。
院中略黑,北洛维并未看清楚,下意识将那物揽进怀中,才发现竟然是个人。
那人眉梢半挑,瞪着一双晶亮的眼看着他,除了那双眼睛,全身上下几近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我还在想你准备何时进来呢……”他喃喃说了句,声音疲惫极了,句子内容含糊不轻,但北洛维却是听明白了。
北洛维扣着他的下颌,将他的身子托了起来,忍不住皱眉道,“你怎的在这里?”
“等你呢……”那人说完这句话,轻轻蹙了下眉心,紧跟着便缓缓闭上了眼睛,头倚在他肩上寻了个舒服位子,心安理得的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