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长安曲》幻花铃

162、第五十章 魅歌（一）

　　“苍龙……惊天剑阵……”碧尘樱唇轻启，慢慢说道。
　　“只有苍龙惊天剑阵，才能在虚无之间打开一道通路，遥天台如是，阴阳境……也如是。”轩辕承看着碧尘，眸光坚定，他相信，碧尘既然愿意醒来重新面对这一切，就一定不会脆弱到畏缩逃避。
　　很久很久，碧尘的神色一点点的归于平静，眼中仍有泪痕，却同所有一切的爱恨情仇一起，深埋眼底。
　　“好。”她道，声音虽轻，却仿佛又回到了数年之前，那个冷静坚强的碧尘。
　　苍龙惊天剑阵，歃血祭天，剑舞苍龙。虽然这些年的折磨，碧尘的体力已远远不及当年，但她素来刚强，拼尽所有力量，同轩辕承一起再度用此阵打开了一道幽光之路，然而这一次，剑阵入口却是开在那座铜钟上的圆形印记上，镜面大小的圆形之内，幽幽的闪烁着涌动不定的蓝光，看起来真的如同一面奇异的镜子，只是照不出镜外人的影像。
　　轩辕承看着眼前光影交错的神秘入口，回头对众人道：“我也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离开阴阳境，我先进去，若有什么不测……墨澜师兄，他们三人就交给你了。”
　　墨澜郑重点头：“你放心，我定会倾尽全力。”
　　轩辕承颔首，转回头去，目光自清涟脸上掠过，却见她并未像从前一样跑上来拉住他手，只是用那双黑得异常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轩辕承向她微微一笑，转身催动术法，身体转瞬消失在那座铜钟的表面。
　　清涟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忽然抬脚走了过去。
　　墨澜回头，温声道：“清涟姑娘，还是听轩辕的话，等一等再过去。”
　　清涟向他一笑：“不用，他那是说给你们的，不包括我。”
　　墨澜一愣，清涟已从他身旁擦过，忽然猛的一纵，竟然向着那面铜钟一头撞去。墨澜大惊，伸手去拉她，怎奈她身上都是短裙短衫，还未碰到，她的头便已触到了钟面上的那片幽蓝。
　　“清涟姑娘！”墨澜大喊，轩辕承是用术法进去苍龙惊天开启的虚空之路，而清涟这样使蛮力一头撞去，岂非要碰个头破血流！情急之下，合身向前一扑，想要抱住清涟，却扑了个空，清涟的额头在触及那片幽蓝的刹那，便好像没入了海水一般，旁人还未看清，她整个身体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澜身子僵立钟前，呆了半晌，忽然回头向着裴云熙和碧尘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也进去！”

　　这片蓝色的光路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进到这道光中，就好像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看不到，也听不到。
　　然而这一次，她并不害怕。
　　一只有力的手在茫茫的幽蓝中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我知道你一定会跟来。”
　　她一笑，抬眼望进那双冰澈却温柔的双眸，“我说过，我永远都要和你在一起。”

　　身体在这片如海的蓝色中尘埃般漂浮，似乎过了很久，眼前的蓝色才逐渐消失，四下仍旧一片寂静，只有一丝丝风吹过，晚秋般凄凉。
　　“阿承，这是什么地方？”清涟抬头，转目四顾。
　　这里似是一处荒野，零星乱石，枯黄野草，风一吹过，发出低低的呜咽之声。
　　身周忽然又现出几道蓝光，蓝光消失，现出了墨澜几人的身影。
　　“轩辕，对不住，负你所托，等不及辨别这到底是生路还是死路。”墨澜扬眉，向轩辕承微笑。
　　轩辕承亦是一笑，“那便同生共死。”
　　裴云熙在一旁呆呆看着眼前暗如将黑的苍凉荒野，不禁开口问道：“这里难道便是鬼界的黄泉路？”
　　清涟摇摇头道：“这里不是黄泉路，黄泉路上有一条忘川，忘川两旁，开满了鲜红的彼岸花！”
　　轩辕承本也猜想这里就是通往幽冥鬼界的黄泉之路，听清涟如此说也是一愣，若这里不是黄泉路，那又是何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在这一片凄冷空寂的旷野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子低低吟唱的声音。这女子的歌声是如此动听，以至于根本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哀婉，幽怨，凄美，柔情，她的声音，比这所有的词语都要更深三分，能够在一瞬间打动人心，令人沉浸在这歌声中，似是马上要流下泪来。
　　“是谁在唱歌？”轩辕承低声问道，在这无比诡异的荒野里突然出现这样的歌声本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然而他心中虽有此警觉，脚下却仿佛自己有了意志般，竟然一步步地追寻着歌声向前走去。其余的人也和他一样，虽然感到诡异莫名，却又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这样慢慢地向着荒原深处走去。
　　这片荒野好像永无尽头，除了他们五人和被风吹得不时伏低的野草，莽莽之中，再也没有其他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出现。
　　歌声未歇，脚步不停。每个人的脸上都泛起了一种淡淡的青色，是那种因寒冷而起的颜色，但他们的动作，却没有一点抵御寒冷的反应。
　　走着走着，轩辕承脚下忽的一绊，向前趔趄一下，差点摔倒，清涟伸手拉住他，忽然惊呼道：“阿承，怎么你的手这么冷？”轩辕承的手的确冰冷，冷得像是一块冰。
　　“……我也不知道。”直到握住清涟还略有温暖的手，轩辕承才觉出自己的手已几乎没有温度，而他自己，却根本没有一点知觉。
　　“清涟，我有点累，想坐下来歇一下。”
　　“那我们就在这歇一下。”
　　轩辕承就地缓缓坐下，他的双腿也有些无力僵硬，却和手一样并无其他异常的感觉。清涟在他身旁挨着他坐下，接着墨澜三人也都在荒原上坐了下来。
　　“清涟，我想睡觉，想好好的睡一觉。”轩辕承眼睛定定地看着冰冷萧索的土地，忽然说道。
　　“那你靠着我睡一会儿。”清涟伸手抱住他，将他的头靠向自己肩上。
　　轩辕承轻轻的靠着她，疲惫的闭上眼睛。
　　清涟也越来越是困倦，和轩辕承不同的是，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在急速流失，寒冷带走了她的体力和精神，她紧紧依偎着轩辕承的身子，希望从彼此身上汲取暖意。心口的一点点温暖，令她的神思更加困倦，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然而几次之后，终是粘合在一起，再也难以睁开。
　　天空沉沉阴暗，动听的歌声里，几个人相互倚靠，竟都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一阵强劲的冷风吹过，天空飘飘洒洒落下无数白色的东西，好像翩翩白蝶，盘旋落在几人的发上身上，乍看似是雪花，然而细看，却竟是一片片裁剪得十分小巧的薄薄纸钱。
　　也不知到底睡了多久，轩辕承身子猛的一动，霍然睁开眼睛。这一次，他终于感到了身上透入骨髓的寒冷，打了一个剧烈的冷颤，慢慢动了一下手臂。他怀中是还在沉睡的清涟，小脸也已冻得青白，漆黑的发上落着片片纸钱。
　　轩辕承剑眉一皱，小心将她头上身上的纸钱都拂去，感受到她的呼吸平稳，才抬头缓缓向四周看去。
　　四下一片寂静，那个一直萦绕在耳边的醉人歌声，不知何时竟已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