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人（修正版）》酥蓝

8、打架

　　这天中午，顾晓天因为学校离家比较近所以回家吃午饭去了，班里的同学不是在吃盒饭就是趴桌子上午休，整个教室安安静静地，只剩下勺子与铁质饭盒的摩擦声与窃窃交谈声，外面的太阳光暖洋洋地在眼前摇啊摇，摇得人眼睛发倦。

　　林意从外面吃了碗酸辣粉回来，经过杨帆那空荡荡的座位的时候心里疑惑了一阵，心想这家伙不是一向吃完饭就坐在自己位子上复习功课的吗？现在这是跑哪儿去了？

　　疑惑归疑惑，但只是一闪即逝的念头而已，乖乖窝在最后一排自己的座位上，林意本来准备趁着午休的时候好好补一下眠的，但是刚在桌上趴了一会儿肚子就开始一波波地抽痛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刚刚吃的那碗酸辣粉有问题，林意暗骂了一声该死，一路小跑直奔厕所。

　　从厕所出来之后神清气爽，脚步都轻盈了许多，可刚走了几步就在拐弯的花坛角落那里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乍一眼还不怎么确定，可是看到他头上未全部拆除的绷带就确定了那人确实是杨帆。

　　林意疑惑地想：他在这里干嘛？

　　只见除了杨帆以外旁边还有四个身穿外校校服的男生，看样子年纪比他们大，头发染得红红绿绿地，打扮流里流气，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学生，四个人把杨帆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剃了平顶头，脸上贴块创可贴的男生手里还拿了把水果刀，明晃晃的刀子在杨帆面前晃了晃，表情和口气都极其嚣张：“听说这学校里就属你家最有钱啊，借我们几个子儿花花呗？”

　　另外三个男生配合他们老大的话做出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从林意这个方向虽然只能看到杨帆的背影，但还是能听得到他面对威胁临危不乱的声音：“如果你们真有困难，我可以帮你们，但是你们有手有脚，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通过合法的途径去赚钱，而不是靠武力威逼他人获取钱财，而且是在扰乱学校治安的前提下，这是违法的。我还要回去上课，请你们放我离开，我可以选择不追究你们的过错。”

　　听了他的话，林意忍不住翻白眼，这口气，这腔调，活脱脱就是校务处领导的现场版说教啊！这个杨帆是不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啦？对着这帮子不良少年还有本事一本正经地对牛弹琴，真让人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情商为零。

　　那几个外校男生听到这话早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夸张地捂着肚子，平头少年一边忍着笑一边挑衅地用水果刀的刀背拍了拍杨帆的脸，断断续续地说着：“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哈哈哈哈……从没见过那么逗的活宝！哈哈哈……不愧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小脸儿嫩生生的，娘们儿似地，肯定平时没怎么吃过苦吧？小爷今天心情好，不如就先赏你几道疤，像小爷脸上这样，多点男性风范，哈哈！”

　　平头少年将刀刃一转，眼看那锋利的刀片真要划上杨帆的脸，林意心里一紧，急中生智之下急忙对着那里大喊一声：“杨帆！你这死小子原来跑这儿玩来了，害我一顿好找，灭绝师太叫你去她办公室呢！”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之中，林意跃过花坛，三两步跑到杨帆的身边，一把拉过他的手，在对方一闪即逝的讶异神情下拖着他往回走，边走嘴里还边碎碎念：“这么大个人了还整天只知道玩，书也不好好读，现在好了，灭绝师太找上你了，叫班长我来监督你学习。唉，当这班长就是累，整天管卫生管收作业都已经管不过来了现在还得分心管你这大少爷学习，我这是倒了什么霉呀我……”

　　走了没几步感觉到头顶黑压压地一片，那几个不良少年当然没有那么容易放他们走，他们像几堵大山一样重新围了上来，为首的平顶少年痞子兮兮地瞅了林意一眼，恶声恶气地问：“喂，臭小子！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打了那么多次架这还是头一次直面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人的包围，给林意一种压迫感，但是转念想到自己现在的立场，林意赶忙挺了挺腰板让自己尽量看上去高大一些，身体往杨帆身前挡了挡，清清嗓子，大声说道：“我是他的班长！”

　　那几名少年往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又是一阵难听的大笑，平顶少年指了指校服领口大开、红领巾拧成麻花状脏兮兮地挂在颈间、头发乱成一团鸡窝的林意，笑得前仰后合：“就你？你还班长？哈哈哈哈哈！”

　　没有人注意到，众人哈哈大笑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帆看了挡在他身前的林意一眼，那一眼，眼神复杂，难以言明。

　　“笑什么笑？我就是他的班长，现在班主任要我来喊他回去，我们没时间和你们奉陪，先走一步了！”

　　说完，林意拖着杨帆的手从缝隙中闪人，那几个不良少年见状又堵了上去，平顶少年脸一垮，口气暴躁地说：“又给小爷来个送死的，管你是班长还是校长，要是不交出钱来连你一块儿打，你们三个，给我按住他们，把他们身上的口袋都给我搜一遍！”

　　林意见情况不妙，心想着打起来自己也绝对不占优势，于是眼珠子滴溜一转趁人不备一拳挥到领头的那平顶少年的左眼上，趁他捂着眼睛嗷嗷直叫的空隙拉起杨帆飞跑起来，身后响起平顶少年怒气冲天的叫嚷：“快追！”接近着就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凌乱脚步声。

　　随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意在奔跑的间隙气喘吁吁地对杨帆说：“喂……看来免不了要和他们干一架了……”

　　谁知紧要关头杨帆的回答差点就让林意摔个大跟头：“不行！不能在学校里打架，这是违规的！”

　　林意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我靠！从没见过你那么麻烦的人！”

　　饶是如此说，林意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拉着他一路狂奔向校门口，在门卫与一群吃完午饭回校学生惊讶的目光中冲向校外的大马路，跑出了离学校够远的距离，眼看着那群不良少年也马上就要追上他们，林意急忙把杨帆推到了一边，眼明手快从地上捡起几块泥块往身后扔，刷刷落空了好几块之后成功砸中了其中一个红发少年的额头，红发少年惨叫一声抱着头就蹲在地上一时间起不来了。

　　但是停顿的瞬间另外三个少年马不停蹄急追了上来，其中一名绿头发的少年不知从哪抄来一根又粗又长的钢棍，在林意刚撂倒了另外一个紫发少年的时候从他背后冷不丁地给了他一击，林意吃痛摔倒在地上，很快就被绿发少年钳制住，四肢都被压住了，用动弹不得。

　　“臭小子，看小爷怎么教训你！”

　　平顶少年举着水果刀阴笑着朝林意走来，可还没来得及再笑久点就感到后颈一痛，眼前发黑，身体跟滩烂泥似地倒在了地上，这才看清楚是被站在身后的杨帆一记手刀劈中了后颈。平顶少年表情狰狞、龇牙咧嘴还想站起来，可惜只摇晃了几下身体就晕倒了。

　　绿发少年大骂一声丢下挟持着的林意抡起钢棍就朝杨帆打来，被杨帆高高飞起一脚踢中手腕，钢棍飞出好几米，绿发少年无比光火，大吼着朝杨帆扑来，杨帆敏捷一避，抬起手肘重重击向他的横膈膜，绿发少年闷哼一声也跟着倒了下去。

　　“林意！林意！”

　　林意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杨帆在叫他，印象里他的声线一直都是平板没有起伏的，从没有想到他也会有如此……如此紧张的时候。

　　恢复意识之后林意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与杨帆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在伤势较轻的红发少年和紫发少年追上来之前同时拔腿开跑，一路跑一路忍不住笑到肚皮发痛，像两只挣脱了束缚的小鸟一样，心情前所未有地畅快淋漓。

　　尽情地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宣泄殆尽，身后的绿发少年和紫发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两人气喘吁吁地呈大字型舒展四肢躺在马路边一片人工草坪上，旁边是一片人工开掘出来的水塘。大中午的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待喘匀了呼吸，林意睁开眼睛望着头顶上蓝蓝的天空，悠闲地用脚踢了踢身边的杨帆，懒懒问道：“唉，班长，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杨帆思索了一下：“我们出来那么久，现在应该是下午第一节课的时间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耽误上课可不好了。”

　　林意无趣地耸耸肩：“就知道你提不出好建议来，一天到晚就知道读书，无聊的书呆子！”

　　杨帆沉默片刻：“我们是学生，学生的首要职责就应该是读书……”

　　林意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说教：“好了好了，别说这些陈词滥调了，听得心烦！”

　　无视身后杨帆闪烁的眼神，林意因为被扫兴的事心情不爽，兀自气闷了一会儿，无意中余光看到了脚边那片绿油油的人工池塘，忽然灵机一动，存心想要作弄作弄他，坐起身体笑眯眯地看着身边的杨帆：“班长，像你这样的乖小孩一定还没体会过出身大汗之后洗个冰爽的冷水澡的畅快感觉吧？”

　　杨帆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林意笑得狡黠：“试试看就知道啦。”

　　说罢，冷不丁地把身边毫无防备的杨帆推进了身后的水塘里，紧接着欢呼一声，自己也跟着跳了进去……

　　杨帆事先完全没有预料，一进到水里身体就咕噜噜地往下沉，一连呛了好几口水，慌乱地用手在水里乱拨，最后还是被林意揪住后领子往上一提，终于稳稳地站在了水中央，这时才发现池塘里的水其实只没到腰间而已，浅悠悠地压根就构不成危害，顿时十分窘迫，低着脑袋眼神闪躲。

　　难得抓到班长尴尬的表情，林意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嬉皮笑脸地追踪着他掩藏在刘海之下的眼睛：“哎哟呵，原来我们学习又好身手又棒，英明神武的班长也有害怕的东西啊？嘻嘻，不知道如果我把这个消息说给把你夸到天上有地下无的灭绝师太听，她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杨帆微微一蹙眉，轻声说了句：“别瞎说。”

　　头一次见到这木头人嗔怒的模样，林意跟看哈雷彗星一样稀奇，哈哈大笑拍着手，杨帆没有追究他的恶作剧，只是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岸上走。林意起初以为他生气了，但当他转身的时候才看到他头上的绷带经过方才的挣动松松垮垮像要脱落下来，想到他之前刚轻微脑震荡过，林意不禁有点担心：“唉，班长，你的绷带掉了没事吗？”

　　杨帆摇了摇头：“不碍事，医生说我的纱布这几天就可以拆除了，本来我今天放学之后就是要去拆纱布的。”

　　林意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太放心，毕竟杨帆的脑震荡跟他脱不了干系，万一这回不小心着个凉发个高烧又引起什么并发症，他可担不起这责任。反正玩笑也开过了，林意出于安全考虑提议道：“我们还是回学校吧。”

　　原以为杨帆早就巴不得回校了，可谁知他听到后先是低下头犹豫了很久，然后拉住林意的衣服，在水塘里再三思量下才支支吾吾地开了口：“等一等，我……我不能回去……”

　　林意奇怪地瞪大眼睛：“怎么了？”

　　杨帆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先是看了看林意湿透的衣衫，然后又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迹。通过他细微的眼神和举动，林意恍然大悟，他俩衣服都湿透了，怎么回学校啊？

　　“班长，看来你这乖学生这回不得不劳驾跟我逃回课咯。”林意摊手，一脸“我也没办法”的欠揍表情。

　　杨帆无话可说，这件事毫无疑问会成为他优等生生涯之中不可磨灭的一笔污点。但是此时此刻，比起要他穿着湿衣服回去上课，他只得无奈地被林意“诱拐”着逃课。

　　虽然一路上硬着头皮一声不吭地跟在林意身后，但良好的家教和一向不爱外露的性格让杨帆没有在面上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快，偶然间抬起头看到眼前的林意心情大好地把脚边的石子当作球踢，又时不时作出凭空投篮的动作，配合嘴里各种噼噼啪啪的音效，看上去精力充沛的样子，看着看着心情似乎也变得好些了。

　　“班长，我问你啊，你平时吃不吃烧烤啊？”

　　杨帆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外面的摊贩很多没有经营执照，为了牟取利润而使用未经过处理的煤炭和废弃机车部件改造而成的器具，非但卫生没有保障，所排放出来的有害废气对人体及环境也是很大的污染。”

　　就知道他的回答会很无趣，林意懒得和他争辩，只丢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哼，晨叔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晨叔？”

　　提起张沐晨，林意的声音里明显带上了兴奋和自豪，仿佛小孩子在向别人炫耀自己最最敬佩的父亲一样，头抬得高高地，胸膛都跟着挺了起来：“晨叔可厉害了，又会弹吉他又会唱歌，最最重要的是，晨叔说话又温柔又贴心，让人喜欢听，不像某些人，只会扫兴。”

　　他话里的某些人指的自然是杨帆，只是对方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心胸大度不在意，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叫林意小小地失望了一下。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大马路上走了十几分钟，又在小路上东拐西拐了一段时间，很快就走到了张沐晨的那家店铺旁。店门是开着的，摊子也还在，但奇怪的是没有看到张沐晨的身影，林意冲里面叫了好几声晨叔都没有回应，和杨帆疑惑地对视了一眼，林意挠了挠头发，想到现在正是一天中下午最困的时候，便对他说：“晨叔可能在上面睡觉，我上去叫他，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林意刚走到楼梯的半当中，就听到楼上传来淅淅漱漱的水流声，脑子飞速转动，心想该不会那么巧撞到晨叔在上厕所吧？

　　心里很快就被恶作剧的想法占领了，林意特意放轻脚步声，掂着脚尖走上楼梯，慢腾腾地打开门，猫着身子在屋子里观察了一阵，发现水声确实来源于卫生间，霎时脸上堆满了鬼鬼的笑。林意轻手轻脚地靠近卫生间的门口，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将手搭上门把，轻轻地慢慢转开，然后迅速把门推开，对着里面大叫了一声：“哈哈哈哈！都被我看到啦！”

　　在看到门里情景的一刹那，林意就傻眼了，脑子也像断路了一样刷地一下空白，整个人在缺氧的状态下呆滞了几秒钟，直到一件从天而降的白色衬衫兜头套住了他的脑袋，视线被一片白茫茫覆盖的同时，耳朵里钻进了一道熟悉的温和声音：

　　“小脏猫儿，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在别人洗澡的时候突然破门而入是一件很让人烦恼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