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出发前的夜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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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字塔旁边，有冒险者公会的驻地。给已经跟附近商队的人签订好护送协议的冒险者提供休息的场所。就在金字塔下的场地右侧，与商旅的集散广场位置正好相反。由于今天白天的出色表现，今晚，疾风冒险团的一行人得以免于在一楼的大通铺休息，而是住上了二楼的双人房间。
冰走进了一楼的酒厅。酒厅中的桌子旁边早就坐满了人，喝酒，谈笑，划拳，还有人时不时地放声嚎两声，相当热闹。他放目四望，很快注意到角落的一桌旁，黑衣的少年刺客正笑着朝他挥手。他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快步走了过去。“你们在这里……绿蕴呢？”
弥赛亚、煌华、心晓、雷克，甚至是不爱跟人接触的撒兰汀都难得安分地坐在桌边，只有美丽的少女不见人影。煌华解答了他的疑惑：“那面商旅广场在开篝火晚会，绿蕴去那里了。”
“哦……对了，我已经把探索金字塔的任务交了。煌华，回头你和心晓去一趟黑暗公会，我估计那里应该有刺杀维埃尔或者剿灭沙漠佣兵团的任务，你们去把赏金领回来。黑暗公会就在冒险者公会后门那里。”由于黑暗公会包含的职业的特殊性，导致这个公会顺便也代接刺杀与偷窃的任务。甚至有人说“前门找人帮忙，后门找人杀人”。沙漠佣兵团在伊文城只手遮天这么长时间，想要他们死的人肯定不会少。能赚一笔是一笔，既然已经费了这么大事了，那尽量多拿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的。”煌华点头表示记住了，冰转开头去说正事：“我跟商队的老板谈过了，明天清早出发，调配给我们一辆驼车两头骆驼，负责他们到罗兰城的安全。如果能安全到达的话，就有五十金币入帐。另外还会跟其他两个车队同行，估计没什么危险性。大家最好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早点起。”
“大概得走几天？”雷克提出了疑问，冰稍微估算了一下：“三天应该可以走到罗伦塔，恩……五天差不多了。”雷克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其他人点头，没有什么异议。冰喝了杯酒，决定出去看看绿蕴那边的状况。
商旅广场周围点着熊熊的火把，中间的篝火猎猎地燃烧着，照得黑夜也像是白天。奔波的商人走夫们围坐在篝火旁，分吃着劣质的麦酒与有些烤焦了的羊肉。虽然食物的味道不好，可是这个欢乐的气氛却使得每个人都能多吃很多东西。欢呼，狂侃，胡说海聊，空气中充满了开怀。
篝火旁，伴着人们有些走调的合唱声，美丽的女舞者正跳着欢快的舞蹈。火光照得她秀美的脸上满是红晕，舞步旋动间，手脚上的铃铛清脆地响着，翩翩的舞衣飞旋出美丽的曲线。长发迤逦，举手投足间都满是青春的热情奔放。娇美的脸上满是投入的幸福。人群中传来阵阵的欢呼叫好声。在人群中的稍远处，手拿书本的青年露出了微笑，微微闭眼，准备离开。
“冰先生，为什么不进去跟大家一起呢？”身后忽然传来了声音，青年没有惊异，平静地转身，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头戴白羽毛的男艺者。毕竟受伤就是白天的事，苍齐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却带着清朗的笑，手中还提着三弦琴。冰看着他手中的琴，微笑不变：
“——是你啊，你现在可是伤员，不应该出来凑热闹吧？”
“‘聚会上不出现的艺者不是好艺者’。”苍齐以一句罗兰城的俗语回答了冰的问题，“反正我的伤只是乱动才会头晕而已，只是给别人弹弹琴唱唱歌还没什么。”
“不能时刻保持冷静清醒的法师也不是好法师——虽然我不是纯粹的法师，不过这句话依然有效。”冰轻笑着回答。同样是笑，弥赛亚笑得清圣，煌华笑得开怀，心晓笑得灿烂，撒兰汀笑得嘲讽，雷克笑得冷酷，而冰则笑得轻灵。如同一泓碧水，无论掀起多少波澜依旧清澈透明，苍齐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马上就回过了神：“那这么说，当法师还真是辛苦。时刻都绷得那么紧。”
“做什么不辛苦呢……老实说，苍齐先生。”冰的笑容更盛，火光与黑夜的交响映照下，清澄俊美的青年笑容宛如水中明月。
“……我还，真是很讨厌跟人相处呢。”
即使苍齐反映再快，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呆住了。冰笑着从他身边走过，朝着黑暗那头的冒险者公会驻地走去，还不忘丢下一句：“苍齐先生，你不管怎么说也是伤员，还是早点休息吧。”
在黑暗中，冰朝着那一头的冒险者公会走去。背后的火光越来越远，在脚前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背后的广场里响起了悠长而带着些悲凉的三弦声，青年乐者微带嘶哑的深情歌声在荒漠中回响。
“茫茫的大漠无尽的夜，烁烁的星空苍白的月。远行的旅者停下脚步，且行且止且安歇……”
……可是，即使停止……也无处安歇啊……
回到大厅，冰不出意外地发现，他的同伴们已经全部失踪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跟大厅的招待员打了声招呼，让他如果看见煌华、心晓或者绿蕴回来就叫他们赶紧去睡觉后，他自己也出了大厅。仰头看看星空，大漠的星空格外明亮，每一颗星星都看得清楚。冰看着星星发了一会呆，转过身，朝着沙漠深处走去。
沙漠的深处深夜看来是一片黑漆漆的，背后营地的火光越来越远，渐渐的只剩下个小点。一片黑暗中，即使是冰也看不了多远，只是走几步，看看天上的星星，继续往前走。当再回头，营地只在远处留下一点亮光后，冰似乎才觉得走得够远了，原地坐了下来，把书放在膝上，闭上眼，似乎开始了冥想。
但是，他的冥想状态还没保持五分钟，一下子眼睛又睁开了，其中满是疑惑。冰站起身，看向黑暗中某个方向，犹豫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不像刚开始在黑暗中走得无所畏惧，这一段他明显警惕了许多，时不时地回头四望。可惜，黑暗中可见度实在有限。“！”
正走着，冰忽然停住了脚步。他感觉到，背后有一把剑正抵在他的脖子上，只要他再动一动——不管朝那个方向，就会刺穿他的脖子。
冰放开手，让书落在地上。然后举起双手，前后翻了翻，示意没有拿武器。“——雷克？”
“……”
剑被移开了，但是隐隐的寒气仍然告诉冰，那把剑离他的脖子只有几寸之遥。他转过身，看到的果然是持剑的半精灵。游侠服上，白日里战斗的撕裂处早已补好，明明不是黑色，在黑暗中翩翩也能融为一体。雷克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手中的剑却没有丝毫偏移，保持在一个突刺就可以要了冰的命的距离上。
冰的表情依然平静，带着轻轻的笑，仿佛危在旦夕的不是他。“你是暗武士？”
“——你难道不是感觉到这边有暗元素汇集才过来的吗？”雷克没承认，但是他的回答，明显就是承认他自己的确聚集了暗元素。看那双冰冷的星蓝眼睛，冰非常清楚，面前的男人已经准备杀人灭口了。但是，真有那个必要吗？“的确如此……虽然公会有暗武士这个职业，但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呢。”
“……什么？”这句话中隐含的意思，让本已经打算下手的雷克停了动作，看向依然轻松微笑的冰。
“一千年前神魔战争时，魔族的特有职业暗武士给当时大陆上的人们留下了很深印象，有很多人开始研究——虽然大部分都没研究出什么成果，但是也有一些人研究出了个一二三，并且把暗系力量的修炼条理化，也的确有一部分人开始按这种修炼方式修炼，因此，暗武士这个职业就在黑暗公会正式开始登记了。不过其实还是很难看到真人的。”
武者的暗系力量不同于暗系魔法师，它是使用特殊的法门，让力量在瞬间爆发，增强短时间的攻击力、回复力与破坏力，甚至可以腐蚀转借他人的力量。由于暗系力量对人的身体本身的破坏力，除了纯粹暗系属性——说白了就是魔族以外，其他人修炼这种力量都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甚至会缩短生命。但即使如此，仍然有无数力量的狂信者对这种力量趋之若鹜甘之如饴。人类的这种职业就是这样形成的。眼前的半精灵大概是长期处于隔绝人世的生活中，并不知道这件事，以为现在的人类还把暗系力量当成魔族的同义词，才会考虑杀人灭口——
雷克的表情似乎有点尴尬，快速地收了剑，把头偏到了一边。冰笑着欠腰拿起刚才丢在地上的书：“这么晚了你还在练习，真是够刻苦的。”
——不过，身为森林与大地巡行者的半精灵居然会出现一个暗武士，还真是少见……
说到练习，雷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猛然把头转了回来：“对了，你是贤者？”
“是啊。”徽章还别着呢。冰奇怪地看向雷克，想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贤者是魔法和武技都要会的吧？——那这么说，你的剑应该用得不错咯？”
……原来如此。看见雷克星蓝眼眸中闪起的兴奋，冰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难道战士全都是这种武痴吗？“……你这句话的意思，不会是要我陪你练剑吧？”
“不用陪。”雷克的回答让冰松了口气，但是下一句让松了一半气的冰差点喘不过来气，“只要跟我比一场就行了。”
天啊……不过，这样说来……也有一段时间没跟人练剑了……冰犹豫了一下，难得的好胜因子占了上风，顺手把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比就比，不过……你用哪把剑？如果是用那把大剑的话我马上投降。”他可不想让他的宝贝剑一折两段。对于他的调侃，雷克的回应是一个潇洒利落的拔剑动作：“放心，我不会占你武器的便宜。”
拔剑这个动作中，他的右手一瞬间挥起了盖在铠甲上的斗篷，月光下，黑色胸铠上一只用黑色晶石浮雕而成的图样发出的幽幽光芒引起了冰的注意。只是一霎那，冰看见那个图样似乎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看到那个图样，冰的表情中多了几分旁的意味。
“！！！”
黑暗的卧室中，少年猛然张开眼眸，茫然散乱的天蓝色中满是惊恐。他心有余悸地坐起来，慢慢平息乱了的呼吸，好半天，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这似乎已经是第三次做噩梦醒过来了。”忽然，他旁边响起了一个声音。被惊吓到的少年连忙扭头，看见离得不远的另一张床上，本该已经睡着的黑发少年也靠着手肘半坐起身，夜色般的眼睛担忧地望过来。少年歉疚地低下了头：“抱歉，煌华，吵到你睡觉了……”
“这可不是吵没吵到我睡觉的问题……”煌华坐起身，扯开被子坐在床沿上，看向垂着头的搭档心晓。少年的脸色苍白，连明亮的天蓝色眼瞳似乎都没了光彩，有些畏缩地坐在那里，看起来怎么看怎么像被欺负的小动物。煌华无奈，叹息。“我说……你今天白天从到金字塔就一直不对劲，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心晓摇摇头，似乎不想说，煌华起身走到他床边，在他床沿上坐下：“到底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平时就做噩梦失眠……那样的话星魂学长肯定会告诉我！今天才是来这里的头一天啊！”
“没事……”
“心晓！”
心晓注意到煌华稍微有点生气了，吓得微微缩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老实交待了：“那个……金字塔那里怨念太强了。”
煌华呆了一下，了悟地看着他：“感应？”
心晓点头。
心晓有心灵感应的能力，周围人的思维变化还有空气中的残留思绪都逃不过他的感应。这种能力听起来很好，但是当年他能力觉醒时，几乎被蜂拥而来的各种善意恶意正常扭曲的思维逼疯。如果不是被星魂带回学院的话，现在还能不能活着也很难说。经过了这几年的训练，他基本上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感知范围了。但是对于整片区域都荡漾着的强大意念仍然无计可施。而金字塔千年游灵的不甘与怨恨，正在这个范围内……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里感受了一天游灵的怨恨，晚上做噩梦也是理所当然。
“那该怎么办？”煌华问心晓，心晓摇头。煌华皱起了眉头：“如果在学院怎么办？至少……有好几个学长的感情都是激烈过了头。”
“在学院跟着学长……”心晓口中的学长，自然是指他自己的直属学长星魂。“学长的心情很稳定……可以减弱不少影响。”
“在心情稳定的人身边就可以？……”煌华想到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有点为难地看了看心晓。
“没关系的……应该过两天就好了……”心晓看得出煌华的表情是为难，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为难——不安地缩了一下。
“过两天噩梦是好了，你该不好了……你往里坐点。”以心晓那种标准的法师身体，如果两天都被噩梦弄得睡不了觉，第三天一定得生病。煌华无奈地下了决定。看见心晓已经乖乖地坐到了床里侧，煌华自己也上了心晓的床，靠着床头坐着。
“咦，煌华……”心晓瞠目结舌，正要说什么，被煌华打断了，“我坐你旁边，你会介意吗？”
摇头摇头，拼命摇头，煌华真的怀疑心晓会把脑袋摆下来，连忙安抚地拍拍他的头：“不介意就好，那就睡吧，有我在这里。”
“……”心晓望向笑眯眯地看着他的煌华，眼神略微有点复杂，然后微微垂下头，刘海垂下来挡住了同色的眼。“……嗯。”
再次睡下的心晓很快沉入了梦乡，表情平静安然，似乎已经不被噩梦困扰。煌华看着他安然入梦，终于放下了心，松了一口气。无奈地笑一笑，靠在床头上，也闭上了眼。
——他当然不会知道，十年以前，在与他有着同样血缘的那个男人身上发生过的那一幕，与今天这一幕是何等的相似。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出发前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