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的舞者》幻幻青莲

41、陨落的真实

　　“……嗨？”想打招呼，可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该怎么称呼自己学长的朋友，煌华只好用最简单的一着——万能通用。
　　但是，聚精会神感觉不到周围的黎柠子却是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试管差点被直接扔到水里去。满脸惊慌地抓紧试管，一个不小心，人又差点跌进水里去。煌华慌忙拉住。
　　“！！！……是你啊，煌华。……吓死我了……”松了一口气，但是，下意识地，也许是顾忌到传出去会被各大神殿的卫道士们看作亵渎神灵因而找上门来，黎柠子已经快速地把装有艾普利恩的试管收了起来。“有事吗？”
　　“……没什么，到处逛逛而已。”虽然看到了黎柠子那个小动作，但是并不知道大陆神殿舆论的煌华也弄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做，只是当作没看到。
　　黎柠子点点头，开始收拾他的瓶瓶罐罐。“别乱动，很危险的——今天消耗太大，稍微整理一下。”
　　“……”煌华扫视着一大堆瓶子，最后集中到了盛在一种蓝得透明的液体中的一颗红得像火一样的石子身上。“这是什么？”
　　“这个？”黎柠子扫了一眼，无所谓地拿起瓶子，晃了晃，正要说什么，却发现在那一晃以后，液体似乎在开始变化？！
　　“？！”一双蓝色，一双黑色，四双眼睛睁大了盯着那个溶液瓶。
　　蓝得透明的液体中，开始有气泡产生。一开始还看不出来，但是很快就变成了接连不断地冒出来。咕嘟嘟……
　　在沉默中，液体开始变色。一丝丝火红从石子上剥落，在透明的蓝色中扩散开来。矿石好像要蹦出来似的，在瓶中不停地翻动……终于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别看了！快给我！！！”
　　虽然黎柠子是成天跟爆炸打交道到正面硬抗炸弹估计都不死的家伙，但是由于他知道这个石子和这个液体是什么，此刻已经完全被惊喜控制了心神，连这种明显很危险的征兆都没有注意到。相比之下，煌华虽然不知道这是虾米东东，但是毕竟也是上过物理课的，凭常识也知道这是剧烈反应的表征。下一步多半是——轰！！
　　他一把把已经变得滚烫的溶液瓶从仍然处于木头人状态的黎柠子手里抢过来，全力扔上天空！！！
　　“轰——”
　　瓶子在至少200米以上的高空中炸开了。强大的冲击波迸发出来，激落满天樱花。那尖利的气流，甚至连在地面上的煌华和黎柠子都感受到了划过肌肤的刺痛。
　　“……”
　　“……”过了许久的缄默后，煌华有几分颤抖的声音终于响起。“……前辈，您每天都随身带这种东西吗？”
　　如果真是这样……能和他交朋友的除了黑曜学长，恐怕就真没别人了……
　　“不是啊……那是我做能量转换试验的瓶子，平时一直都很稳定的啊？”黎柠子震惊之余更是疑惑。如果这么容易就有反应，那我以前用火烧过，用魔法打过……都没效果啊？
　　“那个瓶子里的水是五次提炼的奎斯塞瓦提永恒深渊的冰融水，是极为少见的“纯水”。石子是取自忘归山脉主峰火镰山山口的火灵晶石，绝对是天下最纯净的天然火元素集合体。这两种物质长期共存的话，彼此会发生渗透现象。这之后再把两种物质分开，就是很好的魔力药水与魔晶石素材——可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事……”黎柠子一边解释，一边绞尽脑汁思考解释刚才的大爆炸的理由。可是还是弄不明白。
　　“噢——我知道了。”原本很喜欢物理的煌华点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啊？”黎柠子瞠目结舌地看着在这之前，在他眼中只是“黑曜的朋友，拥有刺客实力的初级冒险者”的少年。“怎么回事？”黎柠子眼中满是惊讶，煌华没有注意到。
　　如果他注意到这一点，就有可能想到他要说的话的危险性。也许就会选择言尽于此。那样的话，黎柠子也许不会有后来那么大的成就，却也不会招致英年早逝的结局。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因此他自顾自的讲下去了。

　　“今天白天那一战中，梅海用了那个引动天地元气的技能，产生了巨大的能量冲击，对这个瓶子也造成了影响。石子和液体中都吸收了大量的能量——恐怕是过量吧。然后，你对付那只蝙蝠的时候又用了那种变态到极点的办法，瓶子受到的冲击肯定不会小。能量积存过大，导致内部不平衡，再受到刺激当然就会有这种声势浩大的爆炸了——你应该庆幸它没有在你身上爆炸。”那样的话你就死定了。
　　煌华的回答中本身就表明了他也知道白天战斗的全过程的事实，但是沉浸在新奇理论的惊讶中的黎柠子完全察觉不到这一点。听到这种闻所未闻的说法，他现在已经被求知欲操纵了。“可是，可是……那根本不一样啊！火灵石、冰融水、外部的魔法攻击物理攻击——这些无论形态还是属性，根本不一样啊！！”
　　虽然张口结舌地找出质疑煌华的说法的理由，但是黎柠子的研究者的本能却告诉他，煌华说的那种看似无稽的答案是正确的。只有这个答案，才能解释他在长久研究中发现到的一件又一件无法解释的事实……现在的质疑，与其说是质疑煌华，不如说是在寻找能说服自己的理由而已。
　　“都是一样的。”煌华斩钉截铁地说。完全没有意识到黎柠子逐渐热切的眼神。“不论是物理还是魔法，物质还是精神，它们的共同点就是能量。液态的水，气态的空气，固态的花鸟虫鱼、日常什物。它们的本质都是能量，更别说本就是火元素集合体的晶石了。它们表现出来的形态与属性的不同，只是内部能量的排列方式不同而已。
　　既然都是能量，外部的攻击当然能影响瓶子里的物质。外部能量的冲击，归根结底是试图改变内部能量的结构方式。一旦原本的排列方式被破坏，物质就会产生异变。外部能量越强，破坏越严重，反应当然就越激烈。……前辈？”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想换一口气的时候，煌华才终于意识到黎柠子的异样。他已经不是在认真听自己说话，而是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那副样子一时看来竟有些狰狞！！
　　“……前辈？”隐隐有不祥的预感，煌华试探着又叫了他一声。
　　“——我明白了！！！”
　　黎柠子忽然欢呼一声，兴奋地跳了起来，眼睛里燃烧着研究的热望。他一把把煌华搂在怀里，煌华差点被可以轻松使用百斤大斧的手臂给勒死。
　　“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太谢谢你了！！！”煌华昏头昏脑地接受了黎柠子的热烈感谢，茫然地看着他放开手，风卷残云般收拾好所有工具，快步朝偏殿跑去。留下煌华一个人纳闷。
　　“怎么回事啊，谁都知道的事，至于吗……”煌华的脸色刷地白了。一个不好，但是很有可能是正确地猜想浮上心头。
　　“……不会，不会……不会他们根本不知道吧……”
　　终于意识到这个可能性。煌华一下子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多半不知道。看黎柠子那副样子就晓得。
　　“……这下麻烦了……咦，——学长？！”

　　黑曜有点单薄的身影出现在离煌华不远的一棵樱花树后，和黎柠子跑开的方向正好相同，目送黎柠子的身影消失。虽然煌华看见的只是一个背影，但是扑面而来的那种凄凉而萧瑟的气息，几乎让煌华无法相信，那个人就是整日里轻松淡然谈笑风生的暗舞学院学生长黑曜……
　　黎柠子整个人已经跑出了视线范围，黑曜缓缓回过身，和煌华面对面。
　　……清秀得接近艺术品的面容没有表情，暗金色的眼睛闪烁着寂寥的光。眼神没有焦距似的，透过了煌华看向未知的命运，传递着无奈与悔恨。
　　……还有，绝望……
　　“原来如此……有果必有因，原来这才是原因……”黑曜的声音依旧是清幽得空灵，但是却荡漾着浓浓的悲哀。煌华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原来如此。是他把黎柠子的“命运”带来的吗……
　　…………是他自己，亲手将自己的好友送上了死亡的命运…………
　　此刻，黑曜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学长？”
　　感受到这种强烈的悲伤气息，煌华不由得有些害怕了。这种感觉……就好像站在无尽的深渊边上一样。
　　听到煌华忧心中带着几分恐慌的声音，黑曜总算回过了神。沉寂的暗金色眸子闪烁了一下，看向了煌华。
　　“……学长……对不起……”
　　“……没什么。不是你的错。”眼前的少年脸上满是惊慌，几分恐惧之色隐然眉目之间。煌华并不是笨蛋，看到黑曜这种大失常态的模样，好歹也感觉得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事情远远比他想想得更为严重呢？
　　如果知道那刚才短暂的几分钟交谈酿成的悲剧，那……这个孩子还能笑得出来吗？
　　……还是变成像自己这副模样一样呢……
　　无意识地，黑曜抬起一只手来，抚上自己的面颊。触手之处柔软光滑，没有任何缺憾。……可是，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在这副外表之下，藏着的是什么东西！！！

　　“学，学长？你没事吧！”即使黑曜似乎已经原谅了自己做错的事，可是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却让煌华更加不安。紧张之下，甚至克服了那种由于被对方的情绪所感染而下意识不敢靠近黑曜的本能，快步绕过湖面朝黑曜跑过来。
　　“我没事……下次别再说漏了。黎柠子很聪明，你那一句足够他想通很多事了。”
　　下定决心把这件事瞒住煌华，黑曜很快恢复了正常，至少是看起来正常。
　　不是他的错……
　　……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