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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于事无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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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郑琰开车回到了御景苑。将车泊好,便往电梯处走去。事先回了自己的家,换了身家居服后,才往敲开了萧染宁家的大门。
郑琰不知道郑瑜的到来,郑瑜也没有事先告诉他。萧染宁虽诧异,但她并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她能看出郑瑜的随心所欲,转而也能联想到郑瑜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怨恨归怨恨,但她却不好意思赖着不走。房子是人家的,即使她交了钱,可那又怎样?
整个下午,她都窝在卧室里没有出来。郑瑜跟她说话,她闭口不言。她之所以没有即刻走,也只是想跟郑琰打声招呼。一个多月的照顾,即使再怎么不想跟他有联系,她还是想着事先打声招呼。
大门处的门铃响了好久,屋内始终没有什么动静。郑琰立在门口,脸色隐忧。这间房的钥匙他没有留底,唯独一份给了萧染宁。他之所以会这样做,也是为了消除她心里的疑虑,以证明他不会在没经过她同意便擅闯进入。可他万万料想不到,为他开门的,是他的妹妹郑瑜。
郑琰惊愕,随之而来的是愠怒。自从五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之后,兄妹俩人的关系也大不如前。差点就往如履薄冰的方向展开,若不是郑瑜在他面前哭诉道歉,兄妹关系早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郑瑜,你要来怎么也不提前告知我一声?”郑琰怒责,脸色暗沉。依照这情况,怕是二人早就打过照面了。
郑瑜不理他,转身走回卧室。她脸上的妆容早已卸下,恢复了清爽洁净的脸庞,脸色却异常惨白。若说她不难过,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她的亲哥哥为了别的女人怒责她,但她却找不出反驳的道理。少不更事,犯下的错误就如同烙印,时刻提醒着她的负疚,要她自责难安。她与萧染宁同龄,正巧也过了二十二周岁。可两人的处境却截然相反,她如今还在学术气息浓厚的校园里就读研究生,而萧染宁却早在五年前就一脚踏入了色彩斑斓的社会。
郑琰呆站了一会儿,随手捎带上门。与郑瑜走往不同的方向,敲响了萧染宁的房门。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所以萧染宁也没听到门外二人的讲话声。郑琰敲门,她正在电脑上写着日志,以为是郑瑜,便没有出声询问。
郑琰见她没有开门没有出声,以为是郑瑜和她发生了争执,他心头掠过一丝惊慌,开口询问她,嗓音里的焦急难耐明显可见,“萧染宁,你在里面做什么?快开门。”
萧染宁打字的手一顿,暂时停下了手头上的事儿,眉宇渐渐蹙起。开了门,便见着郑琰焦虑的神色,她微微叹息,道:“找我有事?”
郑琰见她神色无虞,看不出喜怒哀乐。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提着的心也顿时落地。他眉眼瞬间柔和下来,眼睛的笑意如春风化雨,温暖的扣人心弦。他道:“你没什么事就好,你先呆着,我给你做饭去。”
郑琰话毕,正转身要走。萧染宁却及时叫住了他,令他停住脚步。她知道郑琰一时不该怎么调和,所以便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但萧染宁不同,她做不到视而不见。她开口,语调偏冷,眸中暖色不见。“郑琰,我有事要跟你说。”
“有事也等填饱肚子再说,我先去厨房做饭了。”郑琰没有正面回答,他迈着大步离开,看似脚劲如风,但却隐夹狼狈。他懊恼,想他何时这么狼狈过?
萧染宁双手握紧,之后又松开。
晚上七点过十分,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四道成品菜,碗筷皆已摆好,盛好饭,正待几人就坐。萧染宁开门时,正巧郑瑜也开了门,二人对视一眼,迳自走到桌前坐下。郑琰体贴的为萧染宁盛好汤,萧染宁握筷的手却不知该夹什么菜。郑琰的好心,更让她如坐针毡,食不知味。
“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她只能道了声谢,再说句客套话,然后低着头吃饭。
郑瑜虽然很想知道为什么萧染宁会和她哥哥遇上,但她也知道,现在不宜问。一餐饭三人心思迥异,谁也没开口说话。反而是郑琰淡淡开口,问了些郑瑜最近的状况。譬如她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又譬如学习成绩怎么样,再者是家中亲人等等关切问候。
她在一旁听着,也了解了一些郑瑜的情况。得知她现在在港中文大就读,这个暑假一过,她便升上研二。港中文大,四个字却勾起了她的回忆。高三那年,原本她被保送的名额已经铁打不动,但在发生那件事,她被退学后。郑瑜因为腿伤,没来得及参加高考。但她是郑家的小公主,郑家有权有势,在港地也有关系,随便与德高望重的掌权者报备一下,保送的名额更改,大学上的比别人不知轻松多少。再加上郑瑜的成绩,也谈不上走后门走的名不符实。
她从回忆里醒悟,仍旧缄默不语。面上平静,心里翻滚。二人察觉到她的沉默,却心有灵犀的止住了话头。郑瑜停下吃饭的动作,筷子在碗里搅弄着白米饭,抬眼看她,道:“萧染宁,对不起。”
很郑重其事的道歉。萧染宁无法释怀,仍未作声。郑瑜扼杀了郑琰将要出口的话,她缓缓沉声道:“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于事无补,但我不会推脱责任。当年的事是我做错了,但我还是需要跟你说一声道歉。萧染宁,你想打我骂我都成,我也不指望你原谅我,但是我想让你心里好过点。”
萧染宁眼中雾气朦胧,她吸了吸鼻子,待到情绪稳定后,才冷冷道:“打死不负责?”
郑琰蹙眉,郑瑜一时没反应过来。萧染宁抬起头,望向对面的郑瑜,扫过郑琰一眼,讥笑道:“时光不可倒流,过去不可追回。光阴已经虚度,年华也已经衰败。郑瑜,于我而言,对不起才是最大的讽刺。你说想让我好过一点,你想让我怎么好过?还是想怎么弥补我所缺失的?让我打你骂你?打死是不是不犯法?如果是,那我真想掐死你!”
萧染宁狠话撂下,碗筷扔下,大步流星的走回卧室。
郑瑜唇色发白,望了眼郑琰,问道:“哥,你是不是也想掐死我?”
郑琰一时语塞。他抿着唇,冷声道:“不会,我还没那么禽兽。你错了,但还是我妹妹。我喜欢她,但我不会拿生命开玩笑。”
话落,郑琰便起身往萧染宁的卧室走去。郑瑜收回粘在他身上的目光,夹起快排骨便往嘴里送。只是再美味的食物,都不能令她心情好起来。她倒宁愿萧染宁给她来一巴掌,骂她总好过现今这种局面。
她想说,她已经知道错了。
萧染宁的房门紧闭反锁,郑琰进不去,只能倚在门外。萧染宁在里面窸窸窣窣收拾行李,对郑琰的话也不回应。等她收拾完毕后,已经过了一小时。门外已经没有声音,她以为郑琰已经走了。拉起行李箱,打开门正想离开,却被郑琰吓了一跳。郑琰瞥过她的行李箱,眼神阴骛,却又心疼不已。他未开口,萧染宁便已出声:“郑琰,多谢你这一个多月的照顾。但是我现在不能留了,我要走了。如果可以,请别再来打扰我。否则到时我不知道是郑瑜死在我手上,还是我下半辈子在牢狱里度过。”
郑琰心下激愤,抓着她的手臂不放,他尽量放柔了语气,柔声乞求:“不是说让我照顾你的么?别走,好不好?”
郑瑜站在他身后,她看不到郑琰的表情,但却能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长这么大,从未听过自己的哥哥会这样低声下气,甚至是乞求。她心下愈发难受自责,来到郑琰身边,唤了郑琰一声:“哥……”
萧染宁使劲儿抽回她的手,却料不到郑琰依旧稳固如山,不为所动。她抽不出,便拧眉望向郑琰,道:“郑琰,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多次了。我不想再与你们有任何瓜葛,哪怕一丝一毫,都不希望有。正巧今天你妹妹来了,那我就把话说开了。”
“我不能把你们怎么样,所以我选择认命。时隔五年,尽管还释怀不了,但总归已经过去了。你们有你们的生活,我有我的世界。何必还牵扯不清?最重要的是,我真的不想再体会一次当初的心寒。”
郑瑜正视她,面容肃宁,语气愠怒:“萧染宁,我哥他不让你走是为你好。大晚上的,你一个单身女孩子不安全。你要走,等安排妥当,再走也行,何必呕气。”
郑琰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眉眼凝集成霜,冷傲逼人。冷声道:“萧染宁,我今晚不会让你走的。”
萧染宁拦不住他,想立即回房,奈何郑瑜眼疾手快,拦住她不让她进屋。等郑琰将她的行李箱放好后,才听到他柔声道:“你这性子为什么不改改,你现在是孕妇,心情不能大起大落,别生气了好吗?”
郑瑜一听,眼神往她腹部扫去。她神色难辨,想问什么,最后还是没问出声。她实在想不到,萧染宁居然有了孩子。虽然现在年轻妈妈也很多,结婚的女孩儿也有早婚的,但这个事实冲击力太大,让她无法不震惊。而且……萧染宁才满二十二周岁。有了孩子,但却不见孩子的父亲。她越想越蹊跷,眼神便无法不狐疑。
萧染宁之所以任由郑琰把她行李拿走,也是因为她冷静下来后思考了前后左右,分析了利弊。她怀孕才两个多月,却一直没有快速的适应她“未婚妈妈”的新身份。总是以为还能跟过去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她不否认郑瑜说的话都挺有道理,权衡再三,也还是要等到白天才好挪窝。
接收到郑瑜的眼神疑问,她低头瞥了眼平坦的小腹,眼神有瞬间柔和,溢满母性。郑琰怔住,心里苦涩。想收回关心与目光,劝告自己不要再深陷下去,但又发觉很困难。
萧染宁轻笑一声,“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就是未婚妈妈。”她没明确指名道姓,但郑瑜知道,她是对自己说的。萧染宁迎向郑琰的目光,“你说的是,我心情应该要保持舒畅。今晚很抱歉,要再打扰你们一晚。”
萧染宁话毕,随之进了卧室,卧室门轻声关上。她深吸了口气,未婚妈妈又怎样,既然决定留下这个孩子,那她便做好了准备。做好承受别人冷眼,议论,轻蔑,侮辱的准备。甚至,还关于她今后的未来,算是就此交待了。
由相亲相爱,落得镜碎人离的结果。那是由光明转向黑暗,也及不上的速度。
郑瑜望向自己的哥哥,心下了然。哀声道:“哥,你真的那么喜欢萧染宁吗?可她现在已经是孕妇,即使你喜欢,爸妈也未必见得同意。”
郑琰抿唇,对于这个妹妹,他是又爱又恨。血亲之故,让他无法对她坐视不理。自小到大的感情,也不是说割断就断。他转身,话语飘来,落入郑瑜耳中:“我喜欢她,可她不喜欢我。”
郑瑜颓败下阵,低着头晃悠悠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能理解郑琰的心情,郁闷之外,又深深的无力。想她年少时,不也单恋无果么?爱情,还真是令人趋之若鹜。